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8章

狼狗 千十九 2164 2024-10-05 09:51:28

第二天,我没有课,早早就来到医院跟父亲接班。

病房里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水果篮,是池又鳞深夜送来的。

父亲离开后,奶奶让护工阿姨也去休息一下,病房里只有我们俩。我摇起床,坐到奶奶旁边,“妈妈正在给您熬骨头粥,很快就送来了。”

“我不饿。”奶奶握着我的手,“我们俩很久没有单独待一块儿了。”

我笑道,“您有悄悄话想跟我说?”

奶奶也笑,随后轻叹,“你妈妈最担心弟弟,我却最担心你。”

老人家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你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但我总觉着,你过得不快乐。……是我们不知不觉间,给了你太多压力吗?”

我摇头,回握奶奶的手,“我时时都在感慨,自己有多幸运,能当你们的孩子。”

“溟溟,”奶奶唤我的小名,“‘幸运’跟‘幸福’,有时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幸福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只倔强回应,“幸福。”

“傻孩子。”奶奶说我。

她的腿受了伤,昨晚没睡好,跟我聊了一会儿,就慢慢睡着了。

我给奶奶摇好床,掖好被子,在椅子上坐下。

我的视线,正对着那个漂亮的水果篮。

我唤来护工替我看一会儿,自己到外面透口气。

走出病房,我与一位女医生视线相接。

她看我的目光中再次有着打量。我们昨天碰过面的。我来时太急,在过道中差点撞到她。她看清对方是我时,目光有些异样,我没有深究,连连道歉后快步走开。今天她又这样看我,我正想开口,她却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就经过了。

我在脑内搜索——没有这号人物。可能,她觉得我跟池又鳞长得有点像,于是多看了几眼吧。

医院天台风很大,呼呼作响,远处的城市起伏线隐在了雾霾之中。

我在发呆,有人走到了我旁边,“你好。”

我回神,来人正是那位女医生。“请问,你的右手手背是不是曾经受过伤、在医院缝过针?”

我不知所以,只根据事实点点头。

“你姓池对吗?”

我点头。

女医生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真的是你。”

“你是……?”

“我是当时给你缝针的医生,你是我第一个病号,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女医生名叫乔诺。四年前,她还是实习医生,刚到急诊科轮岗,指导老师见我伤势不重,便交给她来负责。

“抱歉,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好意思地对她说。

“不用道歉,我当时戴着口罩呢。而且,说实话,很少有人会在那种场合把人脸记住的。”

我眨了眨眼,“那你……”怎么把我记住的?

乔诺意会,解释道,她当时心情万分紧张,生怕出差错。但我的表情相当平静——明明肉里嵌着玻璃,血还在流——好像那手不是自己的手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镇定下来了。——医生是我的职业,往后,我将会遇到无数各色各样的病人,如果我连病人都比不过,比他们还紧张,我怎么当医生?”

乔诺接着说,很少有病人一直盯着整个过程的,多半会闭一闭眼或者转开脸。我大无畏的精神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昨天碰见你,我几乎一下就认出来了,你没有什么变化。我只记得你姓池……”

“池亦溟。”我写给她看。

“哦,‘溟’,逍遥游?”

我惊讶,“你知道?”

她点头,“通‘冥’,北冥,是海的意思。”乔诺笑道,“我爸爸爱研究这些,我跟着学了点皮毛。”

“很少有人这么快理解我的名字。”

“可见你的家人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你这回来医院,是因为家人?”

“对,我奶奶摔倒了,骨折,要住院一段时间。”

这么聊着,我跟着乔诺回到了高级病房区。

“我也有病人在这边,每天都会来看一看。”乔诺站定,“希望你的家人早日康复。”

“谢谢。”

正在这个时候。

“哥哥?”母亲提着袋子走过来。

“妈妈。”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这位医生是……?”母亲看向乔诺。

我猛然记起母亲他们并不知道我手背受伤的事情,我看着乔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乔诺似乎接收到了我的无措,笑着回答母亲,“我是亦溟的朋友,我们在朋友们的饭局上认识的。”

“哦,这样啊!”

“那我先去忙了,阿姨再见。”乔诺退场得很自然,让我一人面对母亲打量的目光。

“哥哥,”母亲笑眯眯的,“是不是有情况了?”

我打住这位中年妇女多余的联想,“普通朋友,您想多了。”

是不是每位有适婚年龄子女的母亲都是如此呢?我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母亲已眉飞色舞地跟奶奶描述我跟乔诺当时站得有多近,气氛有多好。

“那姑娘看着真不错,大方,有礼貌。”母亲一边削苹果一边说,奶奶喝着粥,嘴角笑意满满,“哥哥,听见了吧?”

我挑眉,无辜地问,“我可以当没听见吗?”

母亲笑睨我一眼,递给我削好的苹果,“好好好,有弟弟的前车之鉴,我这回呢,不干涉,你们尽管好好发展。”

我和苹果:“……”

奶奶笑了出声。

下午,池又鳞背着吉他来看望奶奶。他只能待一会儿,接着就得去排练了。

“干嘛特地跑来,不累坏了。”奶奶看他坐下调试吉他。池又鳞试弹了几个音,笑笑,“特地来哄您高兴,那您能好快一点。”

奶奶喜欢经典歌曲,池又鳞弹唱《夜来香》,“……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低着眉的他抬眼看奶奶,笑容甜而顽皮,多一分是狡黠,奶奶忍俊不禁。

一曲终了,池又鳞问她,“还想听什么?”

奶奶看我俩,“还记得你们小时候老爱摆弄我的留声机么?”

当然记得。小时候的我们为那部机子能发出声音而惊奇惊叹。我们最爱让它唱歌,然后跳上爷爷奶奶那张铺着凉席的大床,捏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学周璇唱歌。那时,我们不懂欣赏江南唱腔;那时,爷爷养的白猫阿圆还在,它会来凑热闹,用毛茸茸的尾巴扫我们的小腿肚,痒得我们把腿缩在一起,哈哈大笑。

“您想听《天涯歌女》?”我意会。

奶奶点头,增加难度,“你们俩一起唱。”

池又鳞看向我,玩味的眼神像在问:你可以吗?

“行。”我立马从手机搜出歌词,清了清喉咙。

“我也看看。”池又鳞放下吉他,坐到了我身边。他手臂的热量传了过来,还有那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我定了定神,“你定调?”

“嗯。”池又鳞哼了几声,看我,“这个?”

“好。”

奶奶满脸期待。

我们一起唱,“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和声出奇地和谐。

童年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顿时盈满胸腔。

池又鳞此时看了我一眼。

那么轻轻的一眼,酸酸涩涩的味道就从我的舌尖生出。

最后一个音落地,奶奶高兴地给我们掌声。

“谢谢。”池又鳞笑着虚行了一个绅士礼。

助理此时开门探出脑袋,提醒池又鳞时间到了。

“不好意思啊奶奶,老是打扰你们家人团聚。”助理小安不好意思地跟奶奶道歉,“演唱会进行中,时间紧……”他过来替池又鳞背起吉他。

“没事没事,你们尽管去忙。”奶奶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奶奶,我走了,迟点再来看您。”池又鳞再次把帽子、墨镜和口罩三件套戴上,起身离开。

他起身时,手指似有若无地从我手背掠过,像羽毛轻抚,惊得我心头一阵颤栗。

他走后,我借给奶奶倒水的时机,背对她老人家,调整心绪。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