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晏这时已经苏醒过来,听到陌生的男声,蹙起眉。
老三瞧着他醒了,想着要不要先把人先绑起来,但随即瞧着这人软绵绵的模样,又想起区长说这人服了药,浑身不会有力气,便放弃了把人绑起来的念头。
“你是谁?”
纪尘晏感觉到他们在车上,而且通过振动的幅度,还是在一辆极速行驶的军用战车上。
是联盟的人,会是谁?但不管是谁,都是他的敌人。
这般想着,纪尘晏原本平和的气场倏地变得阴狠起来。
老三见此挑了挑眉,瞧着纪尘晏都落到如此下场了,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中霎时涌起一股愤愤不平的情绪。
他突然就想要刺激一下这人,想看看身为上位者的纪爷在崩溃时是不是仍旧如此高傲。
“哟,纪爷醒了啊,呵呵,你醒的时间可真不凑巧,你知道昨晚我们经过了哪里吗?”
老三阴阳怪气道。
前排的金发男和司机听着这话,想着昨晚在黄石峡谷的经历,皱了皱眉,不明白老三为什么要对纪尘晏说这些,但紧接着,他们就听到老三说出了关于二十年前方叶熙死亡的内幕和秘密。
当年方叶熙出意外死亡的地方正是黄石峡谷,恰巧那个时候,纪培风与联盟谈判失败,在返回伏潭的路上,方叶熙出事时,纪培风距离黄石峡谷不足十公里。
可惜,两人错过了。
因为一晚上都遭受截杀,一区车队此时的位置,正好距离黄石峡谷差不多十公里,所以老三才会说纪尘晏醒来的不凑巧。
“这大概就是命吧。”
老三邪气一笑,盯着纪尘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蛋,试图激起这人的怒火,然而这人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他失败了。
其实纪尘晏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毫不在意,他知道方姨死了,却没想到死在黄石峡谷,死在距离伏潭不足50公里的地方,而纪培风就那么错过了。
相差十公里而已。
要是方姨和小弟弟没有死,纪培风就不会那么着急向联盟开战,言叔也不会离开伏潭独自复仇,一切或许都会有所改变。
这般想着,纪尘晏只觉得心脏像是有针扎一般的疼。
起初并不是很尖锐的疼,但紧随着,像似冷水滴入油锅,一股迟来的悲恸将他裹挟,那种密不透风的疼痛让他感到窒息,沉重的负面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灵魂好似被撕碎。
老三没有看见纪尘晏的反应,皱眉有些不满,不顾前排金发男和司机的多次劝阻,再次向纪尘晏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他不是被人杀死的,是嗑药嗑死的,你见过你父亲陷入情欲中的样子吗?真怀念啊,那一天,纪培风在舞台上意乱情迷的样子,你知道他有多美吗?可惜还没有一个人享受到,他就死了。”
老三说着,语气里带着遗憾和意犹未尽,那时候,他陪着老区长,有幸见到这一幕。
伏潭黑堡的堡主纪培风被下了猛药丢在会议大厅舞台上,场下是带着面具的联盟众大佬。
那场景,堪称他此生见过的最刺激的画面,要不是纪培风对药物产生不良反应,忽然暴毙,接下来的画面只会更惊心动魄。
真是可惜了那么美的尤物。
纪尘晏脑子一片混沌,但男人说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进入他的脑海,他曾不解的事情,再一次明晰起来,那个男人并没有抛弃伏潭,而是被联盟以谈判为由头骗去,以卑劣的手段害死了。
纪培风二十年前就死了,还是以如此没有尊严的姿态死去。
这些人怎么敢!!
纪尘晏无法聚焦的银眸中,狂暴戾气在慢慢聚集和闪烁。
他对于纪培风的印象已经不甚清晰,不知道是太过久远,还是药物日积月累的侵蚀。
恍惚间,纪尘晏似乎想起了一点,那个男人曾经让他骑在肩头,嘱咐他好好跟着方姨学习,还对他描述伏潭未来的样子。
未来的伏潭...…
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毁了一切…
毁了纪培风给他安排好的一切,他信了不该信的人,伤了伏潭忠臣的心,褚叔被他杀死了,再也没有人会帮他,支持他。
他把伏潭搞得一团糟。
他做错了。
彻头彻尾地错了。
纪尘晏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破裂开来。
他痛苦地弯下了腰。
巨大的情绪波动和频繁深呼吸让他有些呼吸性中毒,他感觉快要窒息,五脏六腑都好疼。
他需要药……
“纪爷,这就受不了了?”
老三看着他这痛苦的模样,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你以后可是要代替你父亲的,这才哪到哪啊。”
纪尘晏听到这里,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戾气,内心深处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上大脑。
他想杀人。
他手指动了动,坐在前排的金发男透过后视镜,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还发现纪尘晏银白色的瞳孔周围渗出绯色的光芒,看着像是发狂的野兽。
“喂,老三,踏马的别说了,这家伙好像不对劲……”
金发男话音还没落下,纪尘晏忽然抬起左手挥向老三。
老三以为他要用手攻击,敷衍地抬手侧面格挡,并没有将病殃殃的纪尘晏放在眼里。
然而他哪知道,纪尘晏在剧烈的愤怒之下,肾上腺素极速飙升,身体各项机能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回到了被药物弱化之前。
纪尘晏做了个虚晃动作,趁老三注意力分散,猛地抬头,直接用脑袋狠狠撞上眼前的男人。
“砰!”
老三脑袋猛地往后仰。
他只觉得鼻骨一痛,鼻腔就流出了温热的血,他“操”了一声,然而没等脑子里那阵因为撞击而产生的嗡鸣和晃荡过去。
纪尘晏再次抬手,不给老三反应和反击的机会,凭着直觉扣住对方肩膀,将一根头发丝细的丝线迅速缠在对方脖子上。
而后双手用力一拉。
“呃嗬!!”
老三噔时怒目圆睁,他凶狠又难以置信地瞪着纪尘晏,眼珠子都像是要被瞪出来似的。
随着脖颈动脉被勒紧,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拼命扒拉着丝线,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副驾驶位上的金发男时刻注意着后排座的情况,此时见纪尘晏忽然动手,而老三一副要撅过去的模样,连忙朝后伸手。
他想要制止纪尘晏。
与此同时,男人靠车窗的那只手还谨慎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小看了疯癫中的纪尘晏。
纪尘晏在老三失去反抗后,抬起手臂一番肘击,“砰!砰!砰!”几声,直接将老三发紫的脸部揍的稀巴烂,人也最终咽气。
他敏锐听到前排金发男的动静,辨别方位后,反手拽着对方头发朝着中央存储盒撞去,动作迅疾,金发男甚至没来得及拔枪威慑,脑袋就被撞得震荡。
纪尘晏重复动作。
将手中丝线缠在金发男脖子上,再一脚踢在副座靠椅上。
靠椅“咔嚓”一声向前折叠,金发男本就是扭曲身子转过来的,又被纪尘晏拽着头发往后拖了几寸,此时靠椅折叠,他脊椎直接骨裂,霎时间,车内发出一声惨叫,又因为脖颈被丝线勒紧,声音很快变成了无力的气音。
“嗬!嗬!”
纪尘晏没再管金发男,而是喘着粗气,冷冷对驾驶员道:“停车,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司机浑身一僵。
他压根没想到就这么一分多钟,纪尘晏就干掉了他们两个人,这哪像似被下了药,分明是磕了药,他们太大意了!
该死的,他还不能直接拔枪把人击杀了,因为这人是区长说过要全须全尾带回去的人!
玛德。
司机一边按照纪尘晏的要求停了车,一边趁人看不见,打开了联系其他车辆的对讲机。
纪尘晏感觉到车子停止,摸索着来到驾驶座后面,司机见他想要对付自己,连忙按下安全带,正要开门逃离,头发忽然被拽住,“砰!”一声,被大力撞上了车窗。
霎时间,鲜血四溅。
纪尘晏本想撞碎玻璃,把人摁在碎玻璃上割喉而死,却没想到这玻璃质量太好,撞了好几下都没碎,最后他耐心告罄。
就在他准备继续勒死这人时,对讲机里传来了疑问声。
“怎么回事?”
“怎么停了?”
纪尘晏扭头,银白的眼眸死死看向发出声音的对讲机。
他没有说话。
冷漠地将司机扼杀在恐惧中,而后在车里摸索起来,成功拿到了车上几人的武器,其中一件是一把全自动突击步枪。
这种枪械只要扣下扳机,枪械就会连续高强度射击,直到子弹被打完或是松开扳机。
因而它是近距离对战和冲锋的首选装备,尤其是对抗多个敌人时,它的连续射击,使得其拥有极其强悍的火力压制。
纪尘晏握紧全自动突击步枪,静静坐在车内,等待着其他车辆上的人靠近,他并不确定有多少人,但他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他要拉所有人下地狱。
他听着对讲机里因为没有回复而传来的暴躁的声音,心里默数着时间,手指无意识摸索着枪械,或许是失去了视线的缘故,他的触觉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这份敏感让他恍惚间想起了一些遗忘的事,他很小的时候,就曾摸过很多武器,其中不乏联盟最顶级的一批装备,甚至还有超越联盟的武器和枪械。
——
“听好了,我只教一遍。”
言萧说着,拿出一个实弹夹,熟稔地装在全自动步枪的弹夹井内,而后递给纪尘晏。
“左手握住下护盖,右手打开保险,再拉枪机,送子弹上膛,而后右手握住握把,将枪托顶在右肩窝处,一侧自然贴在腮部,最后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言萧目光注视着纪尘晏,一点点教他如何使用,他语气冷淡,神情严肃,但动作却很细致。
“不要害怕它,它威力再强也只是你手里的武器,不要让武器控制你,你要控住它。”
纪尘晏兴奋地按照指令,最后激动地扣下扳机。
全自动步枪火力猛、射速快,但连发的后坐力根本不是一个三四岁小孩能掌握的,纪尘晏扣下扳机的瞬间,右肩脱臼骨折。
“呜哇哇!!!”纪尘晏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言萧陷入沉默,眼眸里闪过瞬间的心虚,本想悄悄抱纪尘晏去检查和治疗,偏偏一出门就遇到了方叶熙,后者得知他竟然教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玩枪,还让人骨折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言萧!他多大!你多大!他没有分寸!你没有吗?!”
“……”
自那以后,言萧没再让纪尘晏尝试真枪实弹,最多就是让他摸一摸,看一看别人射击。
——
一望无际下雪原,纯白的地面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花,寒风呼啸而过,泛起彻骨的寒意。
“砰砰砰——!!”
纪尘晏杀红了眼,在他看不见的黑暗世界里,唯有耳边不断震响的枪声能带给他安全感。
把这些人全杀了!
他抱着枪,朝着四周无差别射击,下车来察看情况的人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幕,被打得猝不及防,鲜血迸射,倒地不起。
“纪爷!你要是杀了我们!在这辐射遍地的环境里,你双目失明,是走不出去的!也活不到明天!就像当年的方叶熙一样!她好歹差点遇到纪堡主,我们若是死了,你只能死在这里!”
一人腿部中弹,他蹬着腿远离,嘴里朝着纪尘晏吼道。
纪尘晏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人来救,你们既然提到方姨,我就送你们给她陪葬吧!”
当年,他以为有人来救他了,他以为宋尽渊是好的,然而一切都是骗局,不会有人来救他,只会有人来骗他,杀他。
他说完,将枪口对准了声源,毫不留情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这边,纪尘晏发狂的事,一区士兵已经将事情禀告给了孟晷,哪知道孟晷正与宋尽渊对上,压根没空听他们细说,不悦道:“一个人你们都看不住!特么一群废物!自己想办法把人压住!不准伤及性命!他对我还有用!”
说完,孟晷就挂断了电话,感染区的士兵沉默地看着尸骸中心的纪尘晏,现在这情况,想要活捉人,只能慢慢耗。
纪尘晏发狂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像似能量耗尽了一般倒在雪地上。
围观的士兵见他终于停歇下来,相互打手势,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