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巾就在桌上,楚岭抽出一叠递过去,唐开灼半弯着腰摸索接过,手掌接触之时一片温热。
唐开灼刚才那一下被水呛到,喉咙到鼻腔火辣辣的疼,他用纸巾捂住鼻子咳,脊背上肌肉随着闷咳不断抖动,楚岭轻拍了几下,好大一会唐开灼才坐直缓过神。
他抽了湿巾揩干净手掌,鼻端还是红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楚岭刻意挪开的视线落在唐开灼眉心间的位置,多日未修剪,那里毛茸茸一片,他同样抽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掌:“刚才在酒吧,十分钟的时间,你回头看了我七回。”
封闭空间人头攒动,头顶华光散落卷起一起繁华,唯独唐开灼顶着一头黄毛频频回头,不注意也难。
唐开灼:“呃......就因为这个?”
楚岭把纸巾扔在一边垃圾桶中,他脚从踏板上挪开,盖子严丝合缝地盖上,他望向唐开灼:“刚才我说找你搭讪的人很多,你下意识回答一个人都没有理,这是解释。”
头顶灯光照在他眉宇间,朦胧柔和光线里竟然让楚岭看起来有股沉沉的温柔之意,他的姿态却像在审讯,仿佛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真相的侦探,如今只通过对峙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按照你以往的性子,你大概率会说‘是因为我长得帅’。”
唐开灼抬起手掌啪啪拍了两下鼓掌:“是的没错,本来要说‘谁让我这么好看,戴着面具都挡不住英俊’。”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眉宇间自信和张扬却缓缓落下,转而变成一种更柔和的神情。
唐开灼舔了舔唇,不知道是不是焦虑,他手指在膝盖上狠狠抓了一下,垂顺的布料在指尖扯捻着,那点可怜的布料揉出褶皱,唐开灼才慢慢出声,他瞳孔中倒映着楚岭的身影:“没错,我喜欢你。”
窗外海面波涛声袭来,不重,听起来仿佛是歌曲前奏曲,唐开灼的嗓音缓缓飘至空中,又云朵一般散开落至楚岭耳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每周末我们都一起度过,但我越来越觉得这点时间不够。”
他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嗓音平缓,但听起来总有些急促,唐开灼停了一下接着开口:“你一直在我脑子里晃,白天也晃晚上也晃,我都没办法专心工作,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楚岭听到这里手指动了一下,他好笑问道:“怪我?”
唐开灼摇头,他眸子中有亮光,仿佛是碎冰浮动:“没有,我就是单纯的在向你告白。”
外面波涛依旧沉闷,大抵是在涨潮,一波接一波的浪花冲向礁石,仿佛是在征伐,听久了血液都有些沸腾,从血管里向上涌,楚岭不露声色地吸了一口气:“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以为我想跟你发生关系,十分愤怒。”
唐开灼也想起自己最开始时态度,确实是有些桀骜无礼,现在想来简直成了黑历史,手掌盖在额头上哼笑:“我承认当时自己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他摸了摸下巴,定定地看着楚岭,笑意欢快:“所以你快点答应吧。”
唐开灼长得很好看,眼眸深邃明亮,鼻子有点鹰钩的韵味,俊美而大气的长相,这样注视一个人的时候看起来竟然有些柔软,仿佛孩童一般。
楚岭与他对视几秒,最后竟然率先挪开眼神,他将目光落在深色桌面,语气很克制:“近距离接触很容易给人造成情感错觉,我们都应该再思考一下,理智的时候再做决定。”
唐开灼说:“我现在已经够理智了。”他眼巴巴地看向楚岭:“我要是不理智直接就将你扑倒亲亲了,我那天晚上就想亲你,已经憋了好久。”
楚岭摁了摁眉心,被唐开灼那犹如实质的眼神弄得火大,冷静不在咬牙开口:“......是我现在不理智!”
唐开灼被他骤然扬高的声线惊住,他停了两三秒之后才道:“算了,我也猜到你不会答应,我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以为是在市场买菜,摊主不卖你提高价钱吗???
楚岭抿唇憋了憋,他深吸了一口气,氧气在肺腔转了一圈后缓缓吐出,他拿起手机:“你不用想办法,个人主观能动性在我这里不作数,我只关注自己。”
唐开灼眨了眨眼睛,脑子里过了一圈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对我没感觉哪怕我费尽心思掏心掏肺为你生为你死的追你也没可能?”
楚岭冷酷:“是!”
唐开灼伸手盖住眼睛倒在沙发上,幽幽道:“真难搞啊。”
虽然早在自己动心时就隐约发现楚岭应该很难搞,当时还采用怀柔政策,打算慢慢攻破心房,结果某人敏锐且直接的戳破那层泡泡,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天色已完全暗下,海面与夜色一般暗沉,这里没有城市高楼大厦,极目眺望只能依稀看到远方灯塔。
楚岭心率已经稳定,他把手机在指尖转了一圈,对唐开灼说:“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
唐开灼指了指自己:“你真觉得我今晚能睡着?”
他本来就容易失眠,平常得后半夜才睡着,今晚告白外加陌生环境,不睁眼到天亮已经算好。
唐开灼从冰箱拿了瓶啤酒,拉开易拉罐扣,喷发的气体在空中升一段白雾,他灌了一口又问:“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确切答案?”
楚岭手指在屏幕滑动几下:“我周一出差,大概三四天,回来后告诉你答案。”
唐开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楚岭手机,疑惑外加不确定:“你该不会是找借口躲我吧?”
楚岭伸手按了按眉心,他把手机屏幕对着唐开灼:“工作相关。”他收回手机,语气直白:“就算我不答应,也没必要躲你。”
毕竟他还得观察唐开灼。
了解他情感需求,包括爱情。
想到这些,楚岭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感,如果顺势答应......对他也没有坏处。
唐开灼被噎了一下,他低下头摸了摸酒瓶:“......你委婉点,别让我借酒消愁。”
刚才眉宇间畅快不在,垂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郁闷。
楚岭下意识声音温了些:“我不喜欢暧昧,不喜欢一切脱离控制的东西,感情也是如此。”他看着唐开灼发顶:“我想在冷静的时候做决策,出差那几天刚好够我好好思考,等回来告诉你答案。”
唐开灼半仰着头望楚岭,似乎是极其忧伤,眉皱着,眼角似有水光浮动:“我非常的害怕......”他的声音小了很多,往楚岭那边靠了靠,很低柔的嗓音:“我会胡思乱想的......”
楚岭一静。
楚岭一顿。
他视线和唐开灼触上,对方仍旧是眼眸含着水光,他猛地起身:“你在做什么?我在很正经的和你讲话。”
唐开灼把酒瓶一丢,顺势往沙发上一瘫:“我去,你怎么就不脑子一热答应呢!”
唐开灼摸出烟叼上,手指一按滑轮一响,他点燃后重重吸了一口:“刚才我低头你声音就轻柔了.”
然后就顺势装可怜......
但是......他瞅了瞅离他三米远的男人,楚岭似乎不吃这一套,而且貌似还有点嫌弃。
唐开灼支着下巴诚心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给个参考,我都能演。”
楚岭闭了闭眼睛:“我喜欢你赶紧回房间睡觉。”
他说完就自己回房间,唐开灼过了一会去敲门,结果发现楚岭竟然还把门锁上,唐开灼在门外‘啧’了一声:“不看我脸了?不念你白月光了?”
没人理。
只有自己影子耷拉着。
唐开灼叹口气:“还不如有个白月光......”
门外终于恢复了安静,楚岭闭上眼。
月夜寂静,一室安然。
楚岭醒来没看见唐开灼,他吃过早餐后去沙滩晒了晒太阳,等十一点去餐厅。
久负盛名的落日餐厅装潢精美,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一尘不染,一整面墙由透明玻璃建造,蔚蓝的海水远处礁石清晰明亮,再远处是红色屋顶,金色光芒下熠熠生辉。
餐厅无人,连侍应生都不在,漫长的道路只有一人静静的脚步声。
楚岭缓缓向前,穿过走廊,一架白色钢琴置在角落,一双修长的手在琴键上流转弹奏,音符跳跃着奔走流动。
演奏的人穿着正式,侧脸浸在阳光下,一头浓密黑发裹满了阳光的色彩,流畅的音符在室内环绕,伴着蔚蓝的海面,梦幻一般的色彩。
一曲落下,演奏者缓缓转过身,他站起来单手斜摁胸膛微微鞠躬:“Surprise!”
顶端衬衫扣子挑开,锁骨露着,隐约能看出肌肉走向,唐开灼不知道哪里拿了一支玫瑰,他伸手笑看着楚岭:“惊不惊喜?”
鲜艳欲滴的玫瑰绽放火热,他主人一直保持着递予的姿势,见楚岭伸手拿走玫瑰,唐开灼笑得灿烂:“喜欢吗?”
玫瑰枝干上的刺被祛除,楚岭拿着乜了一眼:“是不是待会还有花瓣雨?”
唐开灼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
楚岭冷酷无情地说:“取消,不然我现在就去机场。”
唐开灼叫来管家嘱咐了几句,两人坐在餐桌旁,那枝花被楚岭放在桌上,唐开灼看着花瓣唏嘘:“真没感觉?”
昨日钓的鱼被分割,一鱼四吃,楚岭舀了碗奶白鱼汤:“你知道传出去会有多大舆论吗?”
他扫了一圈,餐厅做过清场,上菜的侍应生刚才瞄了几眼:“这里每个人都能保密?”
唐开灼不怎么在意:“随便吧,传出去就传出去,我难道能瞒一辈子。”
玫瑰花被唐开灼拿在手中,他把枝干在指尖旋转游移,鲜艳的花朵仿佛是瑰丽的游龙。
楚岭目光落在对面人身上:“我说过你不用做这些。”
“知道知道,个人主观行动对你没用。”唐开灼用手拨了拨玫瑰花瓣:“我就想补个仪式,昨晚告白太随意。”
筷子与骨碟发出细微碰撞,汤汤水水相触,声音细微。
唐开灼突然倾身,他猛地凑到楚岭面前,楚岭来不及避过,只得侧首,唇还是在他脸上挨了一下,轻柔又迅速,仿佛是被花瓣碰了一下。
楚岭视线看向唐开灼,眸光深沉稠密。
唐开灼倒向椅背,笑得愉悦:“来,告我性骚扰。”
他笑得放肆,张扬又畅快。
简直像庄园里那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