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白色的蝴蝶在余烬中努力地扇动着翅膀， 周围暖色的火光吸引着它去靠近，但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告诉它，那不是目标。

它遵循着另一条优先级更高的本能， 落在灰色的肩膀上。

惨白的目镜转向这只脆弱的生命， 大概一下心跳时间后，目光的主人准许它在此停留。

灰蝙蝠正在将因为爆炸而昏迷的帮派份子拖出燃烧的仓库，留在原地太过危险，没人知道这里会不会发生二次爆炸。

几个小时前，布鲁斯跟踪理查德身上的定位来到这里。

码头边上的仓库，哥谭反派常用的囤货地点。

企鹅人，奥斯瓦尔德·切斯特菲尔德·科波特， 怎么不能算是他的老朋友呢？

码头上的工人正在紧锣密鼓地将军火转移。等物资出海后就很难拦截。

克拉克发来消息说理查德在安抚被抓的小孩们， 暂时没有危险。

蝙蝠侠思量片刻， 准备先拦截眼前这批军火。

既然要留在这个宇宙中，布鲁斯自然要将对蝙蝠侠的恐惧烙印在这些人的心中， 即使目前大部分哥谭的居民都是马甲。

为了剧本不出纰漏，克拉克不能太过干涉这些马甲的行动。不然哥谭完全可以成为最安全的城市。

他们的生命是真的， 他们的理想也是真的， 他们在哥谭生活， 在哥谭感受喜怒哀乐， 在哥谭祈求活下去的希望。

布鲁斯不会视而不见。

而且克拉克也保证， 新一代哥谭人会是完全的人类， 不是什么其他人的复制品。除非必要， 他不会轻易使用这些马甲。

克拉克尽力解释过，这些被创造出来的哥谭人在各种程度上都和一般人类没有什么区别。毕竟是各个平行宇宙的克隆体， 唯一的差别就是精神状态良好的时候被克拉克操控不容易发疯。

所以，布鲁斯依然会用平常心看待这些人， 再加上鱼龙混杂，总有些非哥谭人混进来。

蝙蝠侠观察着下方的仓库，蝙蝠镖飞出。

哥谭犯罪分子的噩梦，该有具体的形象了。

仓库里的灯突然熄灭，企鹅人的马仔发现原本和自己交流的队友悄无声息地消失。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大，马仔惊恐地发现那粗重的呼吸声竟来自于自己。

周围已经空无一人，黑暗的环境里像是潜伏着不可名状的怪物，戏弄般将一切生命吞下。

悄无声息间，所有人都被动陷入了异常安稳的睡眠。

一切都进行得极其顺畅，除了最后的那一下爆炸。

42.

企鹅人觉得自己今天倒霉极了。

被冲击波撞得头晕眼花的企鹅人刚爬起来，挥舞着折断的雨伞，转头怒骂手下到底是哪里找来的临时工，居然会在军火库里用火箭筒！

“你是从哪个愚蠢的巢穴找来的这群没脑子的废物吗！？在军火库里用火箭筒？你们的脑袋被门夹了吗？还是把常识都丢到下水道里去了？”

企鹅人逃跑失败，巨大的阴影将他按在地上，尖鼻子的男人挪动着略显肥胖的躯体，想要转头看看到底是谁破坏了他的生意，这个哥谭到底又来了一个什么怪物。

“信不信我叫超人！怪物你就给我等着吧！那个蓝大个一定会揍你的！”他声嘶力竭地叫嚣着。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显然声音的主人对企鹅人的威胁不屑一顾，难道这个怪物连超人都不怕？

不可能，企鹅人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个怪物肯定才刚从什么犄角旮旯里走出来，还不知道那个外星人傻大个的能力。

“你笑什么！？我可是守法好公民！你现在就是在殴打无辜群众！超人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恐怖的，宛如砂纸摩擦金属的嗓音，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压，音调沉稳而毫无感情。

企鹅人吞咽着口水，心跳声响彻云霄。

“试试看，奥斯瓦尔德。”*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着企鹅人脆弱的心脏，让他感觉到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所以他扯着嗓子高喊。

“超人！超人救命啊！有怪物！超……”企鹅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的眼睛因为惊恐睁得极大。

红色靴子缓缓下降。

那个被隔壁天真到愚蠢的大都会人冠以明日之子的超人，此刻正露出比报纸上还要温和真实的笑容——大部分哥谭人认为这位“救世主”多少有些虚假，通常对邻城的夸赞表示鄙视。

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天神般温和的目光并未落在满身污渍的企鹅人身上，而是注视着压迫他的怪物。

神明开口，向着怪物，袒露忠心。

“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43.

“你把他吓晕了，超人。”

布鲁斯松开压着企鹅人的手，站起身看向一脸惶恐的克拉克，显然刚刚从火灾现场赶过来的超人也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接过被捆好的企鹅人，克拉克眨巴着眼睛看向布鲁斯，“B，说不定是你吓到他了呢？你知道的，蝙蝠侠，恐惧的象征？”

“我还没来得及问话。”

超人僵住，他举起企鹅人递到布鲁斯面前——穿过腋下的动作像是举着一只超重的奶牛猫——低声询问要不要把他打醒再问话。

如果这话被别人听去，超人的形象就不保了。

蝙蝠侠一甩披风融入黑暗，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超人自然地明白布鲁斯留给他的任务，那就是把爆炸仓库外面昏迷的打手和手上这只企鹅送去警察局。

布鲁斯要在企鹅人的其他手下收到消息，带着孩子们跑路之前拦截。

这里交给克拉克处理就好。

白色蝴蝶孱弱的步足牢牢扒拉着披风，小小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第二次爆炸发生之前，蝴蝶似有所感般振翅，口器吻上惨白的目镜。

灵魂在它的引领下跌入梦境。

44.

理查德觉得自己蠢爆了，不过是过了几周松懈的日子，居然让他选择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

在第一次爆炸的时候，他就带着这些和他语言不通的孩子们逃了出来，这本来只是为了炫耀，没错，向布鲁斯炫耀——看啊，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很好。

结果没想到居然还会有第二次爆炸，鬼知道这个宇宙的企鹅人囤了多少火药，看来要找个机会也去把他揍一顿。

理查德只觉得地动山摇，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建筑在冲击的作用下更是摇摇欲坠。火光吓得年幼的孩童呆立在原地，只会抱着愚蠢的玩偶哭泣。

真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理查德愤恨地想，这个糖果色的世界一定是有问题，什么奇怪的东西影响了利爪的脑子，居然让他在看到房梁坠落的时候选择扑上去撞开了那个傻站着的蠢货。

好疼。

和梦里一样疼。

理查德想要说点脏话，反正阿福又听不到，不能扣他的甜点。

他应该呼喊超人，但浓烟呛得他开不了口，建筑外是子弹倾泻而出的声音，那个大蝙蝠估计也腾不出手。

被自己撞开的蠢货也早就跑掉了，离开前居然还把同样愚蠢的玩具放在自己身边。

你看，被抛下了吧？

蠢货。

蠢货蠢货蠢货。

夜枭那个混蛋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45.

理查德知道自己正在做梦，这条下着雨的哥谭小巷经常出现在他梦的开头，他知道等数过三次乌鸦啼叫，自己就会掉在那张床上，小丑侠会在阴影里卸去他的四肢。

不会很久的，理查德闭上眼睛，准备和之前一样熬过这段时光。

大笑如期而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最近的梦里还出现了电锯的嗡鸣。

那声音像是一头猛兽在嘶吼，锯齿不断碰撞，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仿佛要撕裂空气。

以后再也不看杀人狂电影了。

理查德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好，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这些事情。

随着电锯刺耳的轰鸣越来越近，理查德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小丑侠疑惑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向左边看去，一个丑到爆炸的超人玩偶出现在他手边，极速运转的锯齿落在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布料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柔软的棉花在此刻堪比钢铁之躯。

等下，这也许就是钢铁之躯。

克拉克那个愚蠢的声音响起，“呜呜呜！呜呜？”

玩偶焦急地挥舞着手，那双短短的棉花手够不到脸，但理查德看得真切，克拉克没有给这个玩偶绣上写实的嘴巴，只有代表嘴的一条线，还是歪的。

“噗。”

小猫头鹰按着良心发誓这绝对不是嘲笑。

“呜呜呜！”小太阳一样发光的玩偶落在理查德的身前，电锯一下一下落在那鲜艳的红色披风上，玩偶毫不在意身后攻击越来越快的小丑侠，只是用圆形手拍拍理查德的脸颊，似乎在安慰他。

这就是他们想到的方法吗？

好蠢。

但是自己的嘴角要压不住了。

“你为什么不去揍小丑侠呢？”

玩偶想要摇头，可惜它没有脖子，一转脑袋身子就跟着一起旋转，最后看起来还把自己给转晕了。

“好吧，看来是你不太擅长控制身体，不过这样也行。”

就是有点可惜见不到小丑侠挨揍了。

理查德撇过脑袋，他不想让克拉克看到他的眼睛。

示弱，利爪不应该示弱。

“呜呜！”

玩偶飘到他的脑袋边上，理查德这才注意到电锯的声音消失了。

小丑侠是放弃了吗？还是去寻找其他武器……

不是，都不是。

小丑侠，那个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混蛋被沙包大的黑色拳头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嘴角溢出的笑声不再瘆人，原本昏暗的什么都看不到的房间也渐渐有了光亮。

理查德看清了来人。

布鲁斯。

穿着灰色蝙蝠制服的布鲁斯·韦恩。

蝙蝠侠。

愤怒的蝙蝠侠。

小小超人玩偶在理查德的脑袋边上欢呼，虽然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但理查德能感觉到他的兴奋。

手脚的控制权也在逐渐回归。

理查德终于能够在自己的梦中自由行动。

小猫头鹰的笑出现在唇角，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声深得夜枭真传。

“换我来吧，拜托拜托，我想揍这个家伙很久了。”虽然说着拜托，却是相当咬牙切齿。

灰蝙蝠退到一边，将鼻青脸肿的小丑侠让出来。

理查德看出来他想要说什么，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不杀人，反正这里是我的梦不是吗？”

“……不要太过分。”

“当然。”

就让他小小地报复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