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未尽的话实在是打开了一个黑匣子,无穷无尽的欲念全部冒了出来。
霍尘双手穿过人的腋下,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了,自己则是坐在床边,膝上放着个人。
一如很多年前。
顾青时会偶尔抱着他,他费尽心机才能得到那几分钟。
现在……
终于那么轻易就抱住了。
“你愿意了?”霍尘手指攀爬在人的单薄的背上,像是在探索什么地图一般,声音很暗哑。
顾青时说不出来否认的话,霍尘现在变成这个敏感多疑的样子,他负有很大的责任。
年少之时没给他安全感。
大了依然没有。
顾青时垂眸想了许久,久到身边人叹了一口气。
“没事。”语调很平静。
霍尘肩背挺立,眸中除了克制还是克制,他抬手摸了摸人瘦削的手腕。
觉得做什么要为难他。
脖颈上的动脉在隐隐地跳动着。
像是弹簧被压到最底部。
快要撑不住了。
“我去问下大夫你什么时候能出院。”薄唇缓声说出几个字,霍尘故作平静地揽着人的腰,打算把顾青时放下去。
但就在这时,脸颊被轻轻的亲了下。
“我让你这么痛苦吗?”顾青时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抬手摸了下霍尘的眉毛,神情似有愧疚。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于情于理他都觉得没问题。
对方的睫毛几乎仓促地开始扇动。
霍尘顺着人轻柔的力道往那边偏离,放在人背后的手背青筋暴起。
“我想我是爱你的。”
他用的是爱,不是喜欢。
顾青时似乎是思索了很久才得出的答案,神情不夹杂任何旖旎情绪,瞳孔清澈的宛若一汪泉。
霍尘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身,发丝交缠在了一起,呼吸都是颤抖的。
“不嫌我恶心么……”
顾青时微微蹙眉,刚想说些什么。
“我血脉上的父亲和叔叔乱|伦,母亲先天带有精神疾病,我是劣性基因的集合体。”
霍尘抵住人的额头,轻声剖白自己,“我对你有着肮脏的心思,很久很久。”
没有人会在所爱之人面前自信。
都是自卑的。
顾青时腰上有个手臂搭着,倒是不会掉下来,挡不住霍尘一直往这边贴。
身形被抵得歪了。
他只能抬手环住人的脖子,轻轻按到自己的肩头,力图让自己有点重心。
“你是我养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顾青时眉眼浅淡,环着人拍了拍他的肩颈,手指插进人的发丝。
安抚地摸了摸。
试探成性。
把自己带回港城怎么会没有那一层意思。
所有阴暗的、肮脏的、最深处的……全部都揭露在你面前。
这样子的我,你还接受吗?
幼稚的、执拗的、直白的。
很像小时候在福利院看到的他。
竖起一身刺。
顾青时不觉得自己说介意,霍尘就会放手,他性格如此,总要用各种方法让他心疼的。
混账东西。
似乎是真的应验了这个随意的评价。
霍尘控制不住地咬住怀里人白皙的肩头,留下了个牙印,顾青时闷哼一声,巴掌很快地落了下来。
他也不恼。
他兴奋。
顾青时觉得他就没有听话的时候,刚想骂两句,对方就直接吻了过来。
急不可耐地撬他的牙齿。
头都被微微顶歪了。
真的像个小狗……
只能他这么叫,顾青时微微敛起眉,心里想起点不好的记忆。
霍尘吻得急躁,低声喘道,“你不给我亲。”
顾青时唇瓣都被舔得湿漉漉了,思绪被他拉了回来,觉得无语,他这不是在……
说话声音未出,呼吸就被含进去了。
舌尖灵巧地探进去了,交缠在一起,一点一点地舔,里里外外都要尝够。
不到一分钟顾青时就受不了了。
抬手还想扇,但手腕刚有动作就被按住了,掌心被顺开,强硬地插进去。
一点一点扣弄人的指甲。
直到微微缺氧,霍尘才放开了人,改亲其他地方。
咬耳垂。
玩着咬,活像个得到珍宝骨头的小狗。
顾青时呼吸都没劲,只能靠在人肩头歇一会,暂时没空去打他。
*
变故出现在出院那天——
病房窗户外有雪花在飘,顾青时有些倦怠地坐在床边,手腕被身旁人牵着,在涂透明的药膏。
祛疤的。
其实也没有疤痕,医生说为了保险还是涂一下,顾青时老是忘,于是后来就霍尘来做这件事。
“傅敛跑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顾青时很是焦躁,他没想到事情都走到这一步还会有问题。
虽然444系统确实没了,傅敛现下只是个普通人。
但这并不代表着不值得戒备。
霍尘涂好了一只手,眉眼不变地去牵顾青时的另外一只手,赶在对方抬手想打之前。
“等会医生要查房,你回头再打不行么。”语气淡淡的。
手腕被拉着去好好涂药。
门口果然来了大夫,顺便问了几句出院的事,最后看到按时涂药欣慰的点了点头。
“小伤口也不能忽略,不然好好的皮肤就出现了损伤,这可不是美与不美的问题。”
顾青时没话说,总觉得这是在点他。
霍尘给人收拾好衣服,里里外外检查了下,最后又喂了口水。
吻了下。
就带着人走了。
当天就订了飞机票,顾青时对于走这件事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回去了?”
霍尘牵着人的手,眸色暗沉,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人的无名指。
这么细。
“嗯。”
顾青时看人这样平和,心里也莫名放松了下来,只是问了句,“和你母亲道别了么?”
霍尘闻言一顿,手指穿插进人的指缝中,扣住了。
“顾青时,我不欠他们的了。”
“我的户口本只有我一个人。”
顾青时微微一愣,倒也没再问这件事,视线躲开了。
户口……他之前和他是一个。
后来……迁出去了。
思绪有些混乱。
*
港城的案件还在收尾当中,陈渝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身子彻底亏损了,后半身也将会在牢房之中度过。
同情么?
谁来同情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
药物与人体相关,与生命相关,但这个领域却被资本侵蚀,生命至上的观念一旦被利润至上压倒。
事情便会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
药企如此,人体买卖亦如此。
Z市悄无声息地拔除了一些不正规的医院、诊所……以及问题最多的福利院。
案子惊动全省。
没有人想到区区一个失踪案可以牵扯出如此深的关系网。
陈霖被送回Z市已经是两个月后,他站在自己奶奶的墓碑前,跪了四个小时。
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重重地磕了头。
他会好好活着。
再也不依赖其他人。
赵阔是在几天后知道陈书辞了他那编制工作,一时之间大为震惊,他还以为这人要一辈子拿着保温杯喝茶叶呢。
怎么,终于下海了?
陈书只是不断地逼问,“傅敛为什么会逃了?你们不知道?”
赵阔脖子被他弄得不舒服,一脚将人踹下床,“不知道!我又没有超能力!滚!”
玛德,煞笔。
似乎还是不解气,最后直接抄起枕头去砸人。
但枕头下面似乎有东西,赵阔垂眸一看,发现是个……单词本。
不是,他有病啊!
这是什么强迫症?
996和主系统兢兢业业地汇报进度,豆豆眼很是不忿,变成了半圆形,上面是直线,下面是个弧。
正正好是动画片里生气的表情。
主系统:【……】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996道:【我选的结尾有什么不好的!宿主和我周游世界有什么不好的!】
——786号完成任务后,拯救了主角,最后天下太平,带着他挚爱的系统往返于大千世界中,自由自在。
【挚爱的系统?】
996点头点头,但脑袋上还没长全,显得有点滑稽。
主系统:【你将256世界的主角设置成双人线我没有意见,但现在的结局是你的两个主角在一起了,你确定786号还能以宿主的身份离开?】
996:【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不要闹。】
996萎靡不振,不愿意接受这个绝望的现实。
【另外,你确定世界任务彻底收束了么,异常系统这次你自主消除做得不错,我可以给你打“优”,但为什么还没有处理——】
996开始吹口哨。
【……】
【做事要有分寸。】主系统最后只是这么嘱咐。
*
夜色时分——
陈霖打开了屋门,从厨房里拿出些隔夜的食物,胡乱加热了下。
然后无视门内叮叮咚咚的动静。
弯腰打开门下的“小门”,将一盘看不出模样的食物递了过去,轻声道:
“吃吧。”
陈霖知道这个世界有些问题,六年前在湖心医院那时就彻底明了了,他分明在楼道里看到了顾青时。
但是后来去找,哪里都说没有人来过。
别人看不见。
他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周遭阴冷,自己是个普通人,就要遭那种罪?
傅敛把这一切当竞争游戏,可代价是谁呢?
陈霖觉得十年前自己的愚蠢的爱慕很可笑,他连最亲的亲人都护不住,奶奶去找他了吧,但是没找到。
傅敛把他绑走了,要制造他失踪的迹象,他分明说了会照顾好奶奶的。
哈,原来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个人的人命那么不重要……
在林子里走不出去了,奶奶怕黑,是怎么下的楼呢?
他是说过窗户后面的树叶好看,她觉得自己去那里玩了么?
晚上的风冷不冷啊……
霖霖真坏啊,留您一个人在那里。
他连和老人家收尸抬棺的机会都没有。
客厅也没有开灯,暗沉沉的,陈霖脸上爬满了泪。
月光之下,似乎那种胆怯、懦弱一扫而空,余留下的只是彻骨的恨意。
凭什么?
他难道不是人,有了外力就高人一等?高人一等怎么会被困住。
陈霖从卫生间拿了根闷棍,打开了门把手,借着月色去看地上的人。
傅敛失去了外力帮助,锁链连着他的手腕和脚腕,房间里全是酸臭的味道。
他头发缠绕在一起,看到人过来不由得阴沉沉的笑。
“我还当他说那话什么意思呢?原来纯是来恶心我的。”
“折磨够了没?”傅敛收了笑容,低声道。
陈霖站在门口,一句话也没有说。
傅敛抬头去看他,眼神中似有别的情绪,只是很恍惚地说,“……平常让你别怕我,你始终是那个怯懦的模样。”
“现在……倒是不怕了啊。”
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什么别的感慨。
闷棍直接朝着肉身打了过去。
疼痛被放大几何倍,没有任何外界帮扶,感受到的往往是最初的疼。
傅敛开始笑,笑得疯癫,大口大口地呕血。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