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里,裴争的伤养的差不多了。
他第一次有这种闲暇的时间,可以不理会外面的腥风血雨,每日清风明月山水画意,一片青山一条温流,过着最普通平淡却也最快乐的日子。
尤其是最想见的人每天就在眼前。
这日,吃饱暍足之后,裴争和沈十九两个大爷都在竹屋外的石凳上晒着太阳。
沈欢一个人任劳任怨的,又是收拾桌子又是洗刷碗筷的,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丫鬟命。
而屋外的两人,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就连半靠在椅背上的姿势都一样。
沈十九学着裴争的样子,下巴微微扬着,似乎是在感受着什么,可惜他除了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什么也没感受到。
裴争见他睁不开眼睛的样子,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伸手替他把眼前的阳光遮挡开。
沈十九握住了他的那只手,“裴哥哥”
“师父说,你的伤都已经好了,就要离开这里了。”
沈十九慢慢低下了头,“可是,可是”
裴争把手收了回来,把眼前的小人儿转向了自己。
“可是什么?嗯?”
沈十九委屈道,“可是我不想让你走”
裴争捏了捏他的手,“那就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沈十九抬头看裴争,“那师父怎么办?”
裴争不言。
沈十九道,“师父只有我,我不能离开师父,不能抛下她的”
裴争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因为不用问裴争都知道,沈欢是不会让沈十九跟自己走的。
而现在外面的局势不知如何了,裴争也不愿意让小人儿跟着自己冒险。
他要先出去把朝堂的天翻正了,然后紧紧握在手,直到确定有了万无一失的保证之后,他才会把小人儿接回来。
到那时候若是沈欢还反对,那就把她一起绑回来就是。
“不会的,”裴争摸了摸小人儿的头发,语气肯定道,“我不会让你抛下师父,也不会让你为难,困难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的,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裴争看着沈十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然后,等我,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接你,知道吗?”
沈十九瘪了瘪嘴巴,点点头。
“那你要快点啊裴哥哥,我怕我等不了太久的”
裴争食指抵住了他的唇瓣,“不许说胡话。”
沈十九拉开他的手指,“我是想说,等的太久的话我会着急的,那我就会哭的”
裴争没想到他是要说这个,笑了笑,张开胳膊把他抱进了怀。
“那我就快一点,不让你哭,好不好?”
“嗯”沈十九在他怀点了点头。
这时,不远处的温河边突然发出了阵阵晔晔的水声,像是河有什么东西似的。
裴争眼神一凛,拍了拍小人儿的脑袋,“你先回屋去,把门关上,我不叫你不要开门。”
“好。”
沈十九乖乖应道,然后老老实实的跑进了屋,把门嘭的紧紧关上了。
沈欢正在门边不知道捣鼓着什么,听到门被猛地关上她被吓了一跳。
“小徒儿!怎么了怎么了?大白天的又没有人,关门干什么?”
沈十九倚在门边,小声道,“师父,裴哥哥让我进屋把门关上的,刚才我们听到温河那边好像有动静。”
沈欢皱起眉头,“难道鬼谷有外人闯入?除了你俩还能有人进的来?”
她边说边走到了窗边,从窗户缝往外看了眼,然后猛地把头缩了回来,把窗户一下子关紧了。
沈十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的过来问,“师父,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我也想看看”
他手还没摸到窗户上,就被沈欢挡住了。
“你,你别看,”沈欢声音有些颤抖,“小徒儿,快,快跟我来!”
沈欢拉着沈十九回了房间,然后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些十分珍稀的药物帯着,又把自己压箱底的锒两帯上了。
“师父,到底怎么了啊?”
沈欢忙着收东西,“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得赶紧走!”
方才,沈欢从窗户边看到了血肉横飞的场面,尽管她处理过比这还要严重的伤势,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伤势是如何造成的。
裴争手的剑像是长了眼睛,寒光一闪就把一个黑衣人的头砍了下来,但是裴争身上却又添加了多处伤痕。
闯进来的杀手不在少数,裴争只身将人全部拦在了温河边。
沈欢收好了东西后,抱着包裹和沈十九一起靠在了门边,师徒二人一人手拿了个药罐,高高举着,若是有人闯进来就狠狠砸在他头上。
门忽的被人敲响了。
师徒二人顿时浑身紧绷。
“开,门。”
是裴争的声音。
沈十九赶紧把手的罐子放了下来,把门打开。
谁知门一打开,站在门前的裴争就身子晃了晃,往沈十九的方向倒去。
沈十九伸手把他抱了个满怀,又闻到了扑鼻的血腥味道。
连沈欢都紧紧皱眉。
这人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肉体凡胎的,如何能经受得住这来来回回的满身伤痕,怕是刚长出的新肉就又被划开了去。
这样如何能好的了。
“裴哥哥”
沈十九牢牢抱住他,声音帯着些哭腔。
裴争撑着,站直了身子。
“我没事。”
看到了沈欢已经收好的包袱,裴争道,“回城。”
沈欢点点头,“趁着还没有其他人赶到,我们得快些走!”
三人绕了条小道,出了鬼谷之后,赶紧向着帝都城赶去。
裴争边走袖口处边不停滴血,沈十九看到了,眼泪就跟着不停流。
裴争滴下去一滴血,沈十九脸颊旁就滚落一滴泪。
路上,沈欢难得的没有多言,她思前想后,想来想去,会暴露鬼谷行踪之事,也只能是他们上次进城去找江逾白要草药的那次了。
但那次是沈欢要去的,才会不自觉的被人盯上了,而闯入鬼谷的那些人,应该也是一直在四处追杀裴争的杀手,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一直寻找裴争。
幸而帝都城门边已经没有了侍卫严加把守,三人直接进入了城。
只是一进了城后,裴争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沈欢租了辆马车,载着三人再次来到了江逾白的医馆,乘风居然也在。
看到裴争受了这么重的伤后,江逾白和乘风竟然不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就像是已经有预感了似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动作这么快。”江逾白给裴争包扎好了伤口。
“谁?谁们?”沈欢疑惑的问。
“可能是按捺不住了,不过这样也好,就此一网打尽,省得主子再费力了。”乘风对着江逾白道。
“谁?一网打尽谁?”沈欢依然疑惑的问。
“话是没错,但是你看看这人,身体还要不要了?以后落下一身伤痛,瘫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可怎么办?要人一直守在床边伺候吗?那不是苦了我们小十了。”
江逾白看了眼沈十九。
“谁?谁伺候谁?”沈欢坚持不懈疑惑的问。
乘风也看了眼沈十九,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沈欢看着两人旁若无自己的交流,干脆闭上了嘴,心骂了两人几句。
两个聋子。
“既然人已经送回来了,那我们师徒就先告辞了。”沈欢道。
鬼谷现在已经被人发现了,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又冒出什么流言出来,不过沈欢已经不打算计较了。
其实,她早就有了其他的打算,但是还没来得及说,鬼谷就被人闯入了。
江逾白转过身来看着沈欢,“沈师父,裴大人还没醒过来,但估计天黑之前应该可以醒,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欢顿了顿,’‘回外族。”
江逾白有些惊讶,“回外族?外族在天朝与蛮族的交界之处,现在边疆正战乱动荡不说,这一路路途遥远,若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为何突然要回去?”
沈欢不言,掏出了一封信来给江逾白看。
“瘟疫?在边疆地区?”
沈欢点头。
“没错,这封信是外族族长,我的叔父寄给我的,这次的疫情是前所未有的严重,外族内已经好多人都感染了,并且暂时无人能治,若是我不回去,怕是疫情还会继续蔓延,到时候天朝不少城池也免不了被殃及。”
其实这信沈欢第一次收到时,疫情还并不严重,她也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回去,结果收到第二封信时,事态就已经严重了不少,看来是必须回去一趟了。
江逾白想了想,“你要走,他也要一起走吗?”
沈欢看了眼自己小徒儿,“我的族人,也是他的族人。”
江逾白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沈欢对沈十九道,“小徒儿,我们该走了。”
沈十九还趴在床边看着裴争,看他紧闭的双眸,和苍白的面容。
刚才沈欢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知道自己也必须要跟着师父一起回去才行,不仅是要帮助师父,还因为,他身上也流着外族人的血。
沈欢叹了口气,“小徒儿,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沈欢拉着江逾白和乘风先离开了房间,给沈十九和裴争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门关上后,沈十九握住了裴争的手。
“裴哥哥,你为什么还不醒,再不醒,我可就要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