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比很多人预料的都快。本来以为凭言哲南的地位,各方顾及,相互制衡,逮捕令不会那么容易批不下来。
谁知拘留不到二十四小时,公安局便提请审查批准逮捕,两日后检察院竟然批准逮捕了!公安局又用一星期侦查终结,立刻移交检察院审查。
如此大案平时走流程怕是要花两个月,这次司法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杜荣打电话告知言欢逮捕消息时,言欢正在言氏忙的焦头烂额。
这几日他不仅要配合公安局和证监会调查取证,而且得稳住公司内部人员,和供应商、销售商交涉,完全应接不暇。
言欢并没有去公安局,一直是杜荣在处理法律上的事,张妈则是去送过几次东西。
一来言欢实在抽不出身,二来怕父母不愿见他。
言欢早就料到,只能无奈地说,“取保候审吧。”
杜荣也心知肚明言哲南和杨欣判刑是逃不掉的,他只能往减刑方面努力。
“杜律师,麻烦你之后把爸妈送回家,我有事想请你办,晚一点会从公司直接回家。”
言欢出卖言哲南,杜荣一开始确实不解又震惊。可是几天下来杜荣方明白言欢多有先见之明,多懂取舍,多敢做。这份勇气让杜荣赞叹。
“好的,不用担心你父母,我在言宅等你。”
“谢谢杜叔。”
言欢回到家时言哲南正憔悴的坐在沙发上抽烟,眉头紧锁,不发一语。而杜荣在一旁低声劝慰着什么。
杨欣并不在客厅,言欢想应该是进房睡了。
言哲南冷冷地看向言欢,没有那天的暴怒,只余下五味杂陈。
杜荣把这些天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自己,言哲南做梦都没想到是林少要他死。
他本就不解,就算言欢找到罪证,哪里有关系、有能力要司法部、传媒界都吃定自己。
不论言欢有没有流出证据,如果林少要弄垮言氏,可以用比现在残酷一百倍的方法,无论如何言哲南都不会赢。
“你早就知道了?”言哲南知道儿子没得选择,但是他和外人联合起来欺骗自己,言哲南没法接受。
言欢点头默认,半晌,抬眼迎上父亲的目光,“林萧然是岑万集团林董的儿子。”
言哲南和杜荣瞬间瞠目结舌,大惊失色,呆愣地盯着言欢,像是要确定他没有说谎。
言欢不忍的看着父亲,眼里满是痛苦无奈。
言哲南失力地靠到沙发上,双眼无神,满脸绝望的呢喃,“完了,全完了,完了……”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做下的孽,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林萧然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连服刑都算便宜他的。以林少在黑道上狠绝的手段,他和杨欣……
“爸爸,他想要的是为父母平反,只要你和妈妈认罪,林萧然不会伤你们的。”
言哲南听罢眼神复杂地看向言欢。儿子为了护住自己怕是和林少做了交易,想起之前他是非不分地掐住言欢,言哲南愧疚不已,“唉,小欢,对不起。”
言欢笑着摇摇头,“我们是一家人,你们永远是我的父母。”
言哲南心头一酸,沉默的看着言欢。他儿子真的长大了,成为一个比他好的人。
“爸”,言欢眼神一变,严肃起来,“审判上我帮不上忙,但我不忍心看着言氏破产清算。”
言哲南颓然的摇头,“言氏股价已经跌破表,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会申请停盘重组”,言欢在父亲惊讶的眼神下顿了顿,“爸,把你和妈妈的股份卖给我吧。我有计划撑过这段时间。”
言哲南皱紧眉头,心思百转。他的股份迟早是要被法院冻结的,到时言氏就真的完了。
停牌重组,涉嫌违法违规行为发生时的控股股东必需变更,公司提出切实可行的重组方案。在公司经营管理等方面发生实质性改变,“脱胎换骨,更名改姓”。
言欢好言劝道,“重组之后的公司虽然不再是原本的言氏,可到底能保住员工和工厂,不会让爸爸打拼的一切消散干净。”
言哲南不甘地叹口气。确实如此,重组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尽管言氏股价大跌,仍不是笔小数目。
“你哪里有钱顶下股份?法院已经对我采取财产保全措施,我转钱给你,以后也是会被查封的。”
言欢从包里拿出资产表交给言哲南和杜荣,两人翻看后的吃惊程度不亚于刚刚得知林少身世。
这……言欢活脱脱是个隐形富豪,持有好几个国际知名公司的股份和几十处房产。
“这是我名下股票和房产,我想请杜叔明日帮我把适合都卖掉,买入言氏股份。”
杜荣在心里默默感叹,老言真是摊上个好儿子。
言哲南又是自豪又是内疚,“你真的有把握重组公司?我的案件打击会很大,很可能白白把你的钱打水漂。”
言欢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很坚定,“爸爸应该相信我的能力。”
言哲南终于有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罢了,他再无力改变什么,让年轻人去拼吧。
“好,我会把股份卖给你,以后就看你的了。”
言哲南心力憔悴,“欠下的总是要还的,我今天算亲身体会到这句话。现在要为过去的自己还账了。”
言欢强笑着握住言哲南的手,三人在沉默中思绪万千。
言欢想,这个世界变化无常,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两天后言氏控股股东变更,第三天进入重大资产重组程序,股票停牌。
言欢这几天忙着向证监局提交报告,同时还得变更管理层,整个公司大换血。
言欢几乎是住在言氏,累了在沙发上睡一会,醒了就工作,洗澡都在员工室解决。
老板这么拼命职员哪里敢懈怠,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不被裁员就谢天谢地。大家都毫无怨言的加班,以至于现在已经晚上十点,整个公司大厦仍旧灯火通明。
言欢正埋头苦干,秘书又一次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忘了敲门。
“总裁,前台说有位林少找你,请你下去一趟!”
言欢心头一跳,皱眉问道,“谁?”
秘书苦着脸重复,“林少”,A市可不就只有那一个林少吗。
言欢烦躁的扶额,猜不透林萧然想干什么。有可能是男人不满他重组公司,那直接让证监局毙了他们的申请便好,为什么要亲自找来?
可林少来了难道他能不见?言欢疾步走上电梯,做一个深呼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刚出电梯言欢就瞧见分外显眼的男人。他身后站着黑子,四周还围着几个保镖。接待员小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时地红着脸偷瞄。
林萧然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杂志,看到言欢走过来,起身转向他。
“林少”,言欢公式般地笑笑,“找我有事吗?”
林萧然没有回答,说了句“走吧”,转身往外走。
言欢站着没动。
林萧然回头看他,没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半晌言欢败下阵来,忍气吞声地跟上林萧然,大厅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萧然上车后一直在看电脑。言欢看男人没有理自己的打算,沉默地望着窗外,忐忑不安的感觉非常不好。
车子奔驰二十分钟,停到西街路口。
言欢看着眼前的饭馆愣了一会,从四年前开始他就没来过这。
言欢不解地跟着林萧然进屋坐下,男人专门带他来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忆往昔吧?
林萧然把菜单递给言欢,言欢没有接,他不想吃一顿鸿门宴。
“林少,饭就免了,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林萧然抬了抬菜单,并不在意言欢微冲的语气,“你很瘦,我想请你吃饭。”
因为公司重组的关系言欢身体和心理都超负荷,确实瘦了不少。
言欢撑起的冷漠被震出一个裂缝,林萧然这话和自己当年说过的一字不差,那天他就是用这个理由请男人吃饭。
言欢不自觉地笑了笑,不再拒绝,接过菜单点了四菜一汤。这次变成他点菜,林萧然付账,言欢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顿饭的气氛还算平静,两人默默地吃饭,没有之前见面的暗潮汹涌。
十几分钟后,他们前后放下筷子。
言欢看男人没有要说话的样子,咬咬唇,只好先开口,“林少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请他吃饭吧。
林萧然想了想,然后淡淡地说,“生日快乐。”
言欢眨眨眼,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忙到都记不住,没想到男人会记得,请自己吃饭。
“以前你只在我生日的时候出现,是怕没人给我过生日。今天你就算回家,言哲南也没心思给你庆祝生日吧。”
林萧然凝视着言欢,他第一次生日遇到言欢可以是偶然,但不可能每年都是。
林萧然话里情绪不辨,言欢听不出他是在讽刺言哲南还是担心自己,干脆不答话。
吃完饭后林萧然不顾言欢的婉拒要送人回公司。言欢瞪着后座上霸道男人,又看看身后的两个保镖,咬着牙上车。
又累又困又饱坐真皮豪车的结果就是言欢不能控制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靠在别人肩膀上,身上盖着西服外套,呼吸间满满都是林萧然的味道。
言欢猛然惊醒,立刻拉远距离。林萧然从电脑里抬起头,淡淡地看向他。
言欢赶紧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放,说了句“谢谢林少”,几乎是逃跑般地上了电梯。
不过几秒身旁已空空如也。林萧然转了转僵硬的肩膀,又继续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开车。”
言欢一看表,他竟然睡了两个小时。
言欢心里搅的难受,他和林萧然的关系好像失控了。
或许是因为言欢大义灭亲,或许林萧然还记着以前言欢无意间的关怀,所以才对他这般温和。
但是言欢却不想再和林萧然有什么瓜葛。言欢闭眼祈祷,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林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