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取豪夺if线(1)◎
仙宫之内, 慕寒阳沉着面色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人。
那人紧闭双眼,印堂发黑,死死地蹙着眉毛, 俨然是一副重伤难醒的模样。
他颈侧的伤口处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溢着鲜血,任由慕寒阳用遍了手段, 却怎么也止不住。
那人新纳的小妾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恨不得跟他一道归西的架势。
凤清韵赶来时,看到的便是慕寒阳愁眉不展,在他那友人身旁急得团团转的模样。
凤清韵下意识上下打量了一下慕寒阳,见他身上并无伤口后, 松了口气喊道:“师兄。”
慕寒阳闻声回头, 就好似看到了什么救星一样:“清韵,你总算来了!”
凤清韵蹙眉道:“你们不过去魔界一趟,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慕寒阳一听这话,面色登时沉得好似要滴下墨色来:“是魔尊伤了刘兄……那魔物喜怒无常,前一秒还算和善,下一秒便突然出手, 刘兄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得了手,如今便落到了如此境地!”
“龙隐动的手?”凤清韵微微蹙眉:“前一秒还算和善, 下一秒却突然出手……他是不是当着龙隐的面说什么了?”
慕寒阳闻言却有些讳莫如深, 顿了一下后转移话题般道:“无论他说了什么, 都不是那魔物肆意动手的理由!他此般做法简直就是没把我们正道放在眼中!”
凤清韵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不由得微微蹙眉道:“他若是当真惹了龙隐不快, 那龙隐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他原本是在推测龙隐无缘无故发疯砍人的缘由, 慕寒阳闻言却蓦然抬眸:“你这是在咒他吗?!”
凤清韵闻言抿了抿唇, 压着火气道:“……我只是在说这不像龙隐的作风。”
他以为慕寒阳只是关心则乱, 正在为他的朋友而发疯, 可那几声“龙隐”落在慕寒阳耳中却怎么听怎么刺耳。
想到那魔物临走时似笑非笑说出的那句话,慕寒阳蓦然攥紧了手心,看着床上血几乎要流干的友人,平生竟头一次生出了对友人不管不顾的念头。
凤清韵并不知道他们在魔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见状还在替他想办法:“木老夫人那边也没有办法吗?”
慕寒阳摇了摇头,而后一言不发地扭过头,一眨不眨地看向凤清韵。
凤清韵被他看得一愣,后背突然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不寒而栗感。
过了良久,慕寒阳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那魔物原本是要杀刘兄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凤清韵眉心一跳:“然后呢?龙隐为什么没动手?”
慕寒阳攥紧了手心,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留下了一个条件,如果我们能满足这个条件,他便愿意饶过刘兄。”
凤清韵听他如此吞吞吐吐,终于意识到了些许不对:“什么条件?”
慕寒阳再次看向了凤清韵,依旧用的是那副让他不寒而栗的眼神:“他要你……亲自去魔界求他。”
凤清韵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第一时间尚未能反应过来,半晌才陡然回神道:“——我?”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平白扯到他的身上。
他以为慕寒阳会继续说点什么,然而这人说完这句话后却诡异的沉默了。
连床边那位妾室的啜泣声都小了很多,莫名的窒息感一下子盈满了整个空间,裹得凤清韵有些发昏。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慕寒阳大半夜火急火燎把自己叫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他还是难以置信对方竟能把事情做绝到如此地步,当即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对方:“……你当真想让我为了他去求龙隐?!”
天下人皆知他和魔尊龙隐不共戴天,这人曾于天门前一剑败他,事后更是极尽羞辱之话语,慕寒阳明知如此,却依旧想让他去。
不过慕寒阳似乎也知道这事不怎么光彩,故而这一次他罕见地没敢直视凤清韵的眼睛。
毕竟先前让凤清韵去求木庭婉,还能勉强称得上正道之间的正常往来,而眼下,让凤清韵一个仙宫之主,纡尊降贵地去求魔尊,便是慕寒阳,眼下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屋内蓦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那姑娘见凤清韵并不愿意去,而慕寒阳也不知怎的,隐隐竟也不愿意让凤清韵去。
她一下子慌了神,连忙在一片寂静中,转身哭着向凤清韵拜去:“凤宫主,求求凤宫主救我郎君一次吧,妾身来世愿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二位!”
说着她便连忙三跪九叩,慕寒阳见状连忙让她起来。
她却挂着泪不愿起来:“郎君若是当真因魔尊暗算却死于仙宫之内,正道之名亦会因此蒙尘,哪怕不看昔日情分,只看正道颜面的份上,还请二位救救郎君吧!”
她这句话几乎是完美地踩在了慕寒阳的点上,他的面色几乎是瞬间就变了。
——和颜面之事相比,龙隐到底对凤清韵打着什么心思似乎也没那么紧要了。
眼见着慕寒阳已经意动,那姑娘连忙挂着泪珠抬眸看向凤清韵。
然而那位凤宫主却好似铁石心肠一样,冷着脸看都没看她一眼,挥袖便要离去。
她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慕寒阳见状眼疾手快地拽住凤清韵的手腕:“清韵!”
凤清韵脚步一顿,扭头冷冰冰地看向对方。
慕寒阳似是终于在心底说服了自己,紧跟着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只是去求魔尊一次罢了,又不是让你断枝折蕊!”
“你的颜面固然重要,可和这样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相比,到底谁更重要不是一目了然吗!?”
凤清韵听他如此冠冕堂皇,一时间气得竟有些想笑,他蓦然抽回自己的手臂,刚想说什么,却听慕寒阳再次道:“你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吗?”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凤清韵一言不发地看了他良久,好似第一次认识对方一般,过了良久,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轻声道:“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救你的友人了。”
——自此之后,所谓的养育之恩也该两不相欠了。
可慕寒阳却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登时喜不自胜道:“多谢你清韵,师兄向你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这话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凤清韵从一开始的相信到如今的麻木,用了整整一百年。
他并不愿意和慕寒阳再说什么,抬脚走出了殿外,看着外面的月色,只觉得心凉。
师尊走后,自己好像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只是……若他真的走了,若琳该怎么办呢?
正当凤清韵陷入沉思之际,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他顿了一下转过身,却见方才那个姑娘正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看到他转过来,那姑娘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心:“凤宫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凤清韵并没接受她的道歉,但她哭得梨花带雨道:“连累您跑这一趟实在抱歉,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说着她像是为自己找补一般道:“当时我夫君……正是因为对您出言不逊,才惹得那位魔尊陛下不快将他打伤的。故而我觉得……那位陛下对您或许并无恶意。”
凤清韵听到这里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不由得眉心一跳——龙隐是因为那人对自己出言不逊才动手的?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他不是一向以看自己笑话为乐吗?
“而且那魔尊放话要您过去才肯救我家郎君时,语气间也并无恶意……”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句“不过他好像对您有一些非分之想”咽了下去,继续道:“但他若是当真威胁到您的性命了……您还是要以自己为要紧,我夫君的事……我会再去求求妻主的。”
她只是个炼气大圆满的小姑娘,为了一粒筑基丹给人做妾,如今筑基丹还没到手这人要是死了,她先前的努力便全白费了,也不怪她跑前跑后如此卖力。
那刘姓修士虽然宠爱她,可他尚有道侣,他那位道侣虽说是在外寻欢作乐,男宠无数,他如今躺在床上也懒得来看他一眼,两人显然是修真界最常见的双修道侣,彼此之间并无什么感情。
但刘姓修士若是真死了,他留下的丹药灵器恐怕也只会被他的道侣尽数收走,不会留给眼前这姑娘分毫。
凤清韵转身看向那个还没白若琳大的姑娘,半晌递给了她一粒筑基丹。
而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空留那姑娘一人攥着那枚筑基丹,有些受宠若惊地在原地站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人走后,似乎是不会再回来了。
翌日清晨。
魔界,修罗海。
新生的罗刹女趴在岸边,好奇地看着那个走在岸边,清丽得好似与整个魔界都格格不入的大美人。
不少罗刹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有些甚至大大方方地跟那人打起了招呼。
凤清韵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奔放的架势,登时头皮发麻,连忙快步走过了这片区域。
算起来,这还是他化形四百年以来第一次来到魔界。
头顶暗紫色的天幕透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将地面都衬得黯淡无光起来。
凤清韵走到一片彼岸花海中站定,抬眸看向远处那座宏伟的魔宫,过了良久他才咬了咬牙,抬脚走了过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进魔宫进得畅通无阻,门口连个拦他的人都没有,而且整个魔宫也空旷得超乎寻常,空空荡荡好似没什么人气。
这和正道修士想象中的场面可差太多了,大部分人都认为魔尊在魔界既然大权在握,那肯定过得是夜夜笙歌的日子,再不济魔宫也该是醉生梦死的地方。
凤清韵虽然可以确定龙隐不是那种喜欢享乐的人,但如此空旷的场面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座华丽却冷冷清清的魔宫时,身后却蓦然响起了一道噙着笑意的声音:“稀客啊。”
凤清韵心下猛地一跳,闻言蓦然扭过头,却见来时的路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身后竟直接变了一副光景。
身着黑金龙袍的英俊男人正坐在华丽的高位之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是凤宫主,恕本座有失远迎,只是不知凤宫主大驾光临,是为何意啊?”
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后,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凤清韵不由得心下暗暗惊骇——几十年未见,这人的实力竟已经到了如此可怖的地步……自己恐怕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对于修真者来说,大部分人对于实力方面的压制是很敏感的,境界越高者,对这种微妙的差距反而越敏锐。
此刻的凤清韵感觉自己就好似被什么巨大的野兽盯上了一样,登时汗毛倒立,下意识拔出麟霜剑,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你早知我来的目的,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
见他如此直接,龙隐索性也不装了,当即挑了挑眉道:“凤宫主既是有求于人,不得拿出点态度吗?如此持剑指着本座,可不像是求本座救人的样子啊。”
和凤清韵紧张到恨不得给他一剑的架势相比,龙隐的态度称得上和颜悦色。
只是他说话之间给人的感觉却和往日有些微妙的不同,凤清韵一时半会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只当是多年未见,对方的性格可能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凤清韵闻言抿唇看向对方,半晌收了麟霜剑,带着些许警惕道:“……你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