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小镇很小, 云深扛着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个客栈,最后还是好心的镇民给他指了路,他才找到一家又小又破的客栈, 有了落脚地。
靠着店小二帮忙, 云深将隋简搀扶着进了二楼的厢房,期间隋简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除了那次秘境里落到地底大反派还是第一次昏迷这么久, 云深很是担心, 守在床榻边上不敢走开一步。
“你可别死了啊, 死了我还得给你挖坟立碑,那太辛苦了, 我可不想挖。”
他嘴上嘀咕抱怨着,手上却一直凝聚着木系灵力为隋简疗伤。
直到月上中天, 云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床榻上,而大反派人却不见。
云深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焦心不已,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去找人,恰巧这时厢房的木门被人推开, 定眼看去, 可不正是脸色苍白走路都在飘忽的隋简?
“你伤得这般重不好好疗伤,怎么还在外头乱跑?”
云深下了床就冲他奔去,扶着他落座,脸上全是惊吓担忧和后怕的神态, 掺杂些许的放松。
隋简虚虚握拳抵着嘴角,眼角余光朝未关上的房门看去, 门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他收回目光, 朝云深虚弱一笑,道:“我没事, 别担心。”
“骗子!”
云深很生气,噘着嘴环臂抱胸,扭头瞥向一边不愿再看隋简。
这都伤得就吊着一口气了,还在外头乱跑就算了,还敢说谎。
他哼了哼,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日后受了伤我可就不管你了!”
他话说得重,隋简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参精生起气来这般厉害。
他扯了扯人参精的衣袖,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躺得有些累了,起身在外头透了一会儿气。”
“这不你一醒来我便回来”
话音刚落下,隋简便忍不住闷咳了好几声,咳得青白的脸颊都浮起两抹病态的潮红。
云深看他这样子纵使有再大的气也没了。他一边为隋简拍背顺气,一边外强中干的放狠话:“下不为例啊,再有下次我真不管你了。”
隋简忍俊不禁的揉揉他发旋,轻声道:“好,下不为例。”
云深这才抿着唇暂且原谅了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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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小城终究不是适合久留的地方,云深和隋简休整了两日便出发离开了。
飞舟上,隋简正靠着日精和云深的凝聚的木系灵气辅助疗伤,无所事事的云深则趴在夹板船沿板上看风景。
这看着看着,他发现飞舟前往的方向好像不是去玲珑塔。
这是又要去哪里?
云深满腹疑问,但由于隋简还在疗伤,他硬生生忍到隋简结束以后才问他。
隋简解释道:“这是去药王谷的方向。”
“药王谷?是去治你的伤吗?”
云深一下来了精神,他觉得大反派可算对自己的伤势上点心了,他真怕大反派这样一直拖着哪天把自己给作没了。
一心想要快点到药王谷的人参精甚至胆大包天的催促隋简能不能把飞舟速度再调快一些,但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会加重大反派的伤势,于是自己倒腾着学开飞舟,只是他还没学会呢,药王谷居然就到了。
药王谷是个极为神秘的地方,无人知晓它在何处,连原书中都没明确写出来过。
云深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药王谷,居然位于中州一个小城镇——渡厄镇隔壁的一座小村落里。
小村落民风淳朴,看着跟普通凡人的村庄并无不同,大概也就是对比起来要富裕一些。
隋简带着云深熟门熟路的走入村子,村口树下聚在一起喝茶歇凉的几位大娘看了他们一眼,乐呵呵的问他们:“两位仙长打哪来啊?”
隋简答道:“自西洲沧骥而来。”
他报的是在西洲的大本营。
几位大娘面面相觑,短短一息眼神变换几番。其中一位慈眉善目体型微胖的大娘站起身朝他们走来,笑吟吟的道:“你们瞧着也不像沧骥人呐,倒像是中州上灵那块的。”
剑宗坐落于中州上灵,她意有所指,存了八分试探的心思。
隋简干脆说了敞亮话,他示意云深伸出手来,在云深迷茫的目光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木牌,木牌通体漆黑,牌面刻画着一株叫不出名字来的五叶灵草。
隋简将木牌高举:“我来寻药王谷谷主,麻烦大长老带我去见他。”
微胖大娘即是药王谷大长老徐英,她一眼就辨出了木牌的真假。
她迟疑道:“你可是隋简?”
隋简点头应了是,徐英顿时眼眶微红,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她上前一巴掌拍在隋简肩膀上,语气嗔怪:“你小子居然没死!没死也不知道报个平安信回来。”
“哎呀,你小子回来就回来,怎么还换张脸呢?这弄得,差点都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其余几位大娘也围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隋简,在发现他气息虚浮神魂不稳时,脸色有片刻的凝固,但这点异样很快就叫她们给压下去了。
隋简没多做解释,几位大娘自己却脑补了许多,心想必然是有苦衷才会不报信,于是看隋简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心疼。
她们纷纷感叹,围着隋简七嘴八舌的关怀:“肯定是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都瘦了。”
“回头让方老给你开些补药好好养养,别落了病根了。”
她们说完又将注意力转到隋简身旁的云深身上,好奇的询问云深的身份。
“这位小朋友是谁?瞧着可真俊呐。”
“不会是你小子打哪儿拐来的小媳妇吧?”
云深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事,他原本就因为隋简跟药王谷好像关系匪浅的事情差点理得脑子打结。大娘们突如其来的热情叫他瑟缩了一下,靠在隋简身后抓着他衣袖躲了起来,只敢悄悄露出半个脑袋,一双浅金色的眼眸灵动好奇的转动。
他想告诉大娘们,他不是隋简拐来的,是被他强行拔走的,只是之后习惯了跟大反派待在一起,就强迫变自愿了。
大娘们只当他害羞,打趣过后就没再让他为难,簇拥着二人往村里走去。
大娘们之前提过的方老正是上一任的药王谷谷主,他们来得不巧,前几日方老才宣布闭关冲击进阶,只得折返回头,去找了现任的药王谷谷主方陵。
云深以为都当上药王谷谷主,还是修仙界唯三的十级丹师之一,这个谷主怎么都该是个相貌二十出头的青年,只是真正见到对方时,他才知道这位谷主为何不爱出谷。
一个只到他胸口,看起来就十一二岁的萝卜头,说出去谁信这竟是药王谷谷主?
云深盯着人看的眼神实在是耐人寻味,方陵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他不觉得有什么,好心给云深解释了一句:“当初年少不懂事筑基得太早,相貌便定格在了十一岁的时候,实际上我已经快三百岁了。”
云深眼睛瞪得溜圆,这还真看不出来有三百岁了呢。
大概是他的震惊让方陵觉得挺有趣,他意有所指的看向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隋简,语气淡淡的说:“我三百岁有什么稀奇,他都五百多岁了。”
云深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隋简,但很快他又镇静了下来。虽然他自己觉得自己才二十四岁,但以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年份来说,他还是千年人参成精呢,面前这两人加起来都没他年份长。
突然发现自己特别老的人参精小小的破了下防,若是他知道其实隋简已经不止五百多岁,而是轮回了十二世,合计六千八百一十二载,恐怕会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当然,这些隋简肯定不会让他知道的。
云深因为年纪大破防过后,突然又想到那岂不是大反派比他年纪小,按理来说该喊他一声哥哥?
大反派恭恭敬敬的喊自己哥哥,这听着怎么有点爽?
人参精暗戳戳的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浑身苏爽。
“呵……”
隋简莫名其妙的哼笑一声,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云深一眼,直把他看得寒毛倒竖起了鸡皮疙瘩。
“行了,叙旧之事以后再说,我今日回药王谷是来寻医问药的。”
隋简出言拉回正题,方陵挑了挑眉,目光在他与云深之间来回转了转。
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来,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那就跟我来吧。”
云深跟着隋简和方陵一起走进了一间两层的竹屋,进门后直奔后门而去,打开后门走出去,眼前的景象完全换了一副天地。
也是这时云深才意识到,外面的小村庄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药王谷其实在另一处,而那间竹屋就是连接两处的空间通道。
此处山谷鸟语花香,品种繁多的灵植花卉争奇斗艳,一座座竹屋错落有致,远山环绕湖泊静美,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光景。
他后知后觉,心道药王谷果然神秘。
方陵将两人带到了临水的一间竹屋里,大致询问了一番隋简的症状后便为他搭脉诊断。
他眉心拢紧,不得其解。
“神魂经脉皆碎,按理来说你活不下来才对,你用了什么方法吊命?”
他说了和浮光差不多的话,云深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十分紧张。
隋简并未直接回答方陵,而是看了云深一眼道:“他是千年人参成精。”
“原来如此。”
无需过多解释方陵已然明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千年人参精固然药效极好,可怎么也到不了能将两只脚都踏进鬼门关的人硬拉回来的程度,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他并未再多过问,而是继续为隋简诊断。
隋简的情况实在难办,方陵就没见过有人伤成这样还跟没事人一样到处跑的。
他忍不住问:“你当初是怎么受的伤?”
“被赵随云的本命灵剑震碎了心脉。”
隋简说得随意,好像那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可云深光听着就觉得疼,他想当时的大反派肯定很疼吧。
“如此……”
方陵闻言沉吟片刻,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即便是震碎了心脉,也不至于落得经脉尽断神魂俱损的地步,你当初致命伤当真只受了那一剑吗?”
隋简乃是渡劫期后期的修士,其肉身神魂之强悍,可以说是修仙界内无几人可伤及性命。要想一剑达到这种程度,除非用剑之人比隋简高出一个大境界,渡劫期之上便只有证道飞升的仙人,而赵随云修为与隋简相当,或许配合浮光能勉强击杀隋简,但绝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隋简经脉和神魂全部打碎。
方陵神情严肃的说:“我看你这不像是被剑气震伤,倒像是……”
他抬眸看了眼碧空万里的天:“倒像是被那劫雷给劈的。”
能把渡劫后期修士劈这样,只有渡劫飞升的劫雷才有这效果。
隋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竟发现有很多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恐怕当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
隋简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但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来。他对方陵道:“当日状况确实如此,我再醒来身体便已经成这样了。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云深救治,我大概也活不了这么久。”
他略过了很多重要信息,将云深的特殊之处都藏匿了起来,并非信不过方陵,而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云深的特殊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方陵稀奇的看向云深,还不待他说什么做什么呢,隋简已经一步上前将人挡到了身后,护犊子之意不要太明显。
哟呵,铁树开花了,稀奇啊。
方陵眉尾上挑,戏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后者警告的甩了个冷眼过来。
他悻悻的撇嘴,说:“你们暂且住下,我先为你调配一剂药浴汤剂,先泡上七日看看效果如何。”
方陵下了定论,于是云深和隋简便住了下来,为了方便观察隋简的伤势,两人同住在方陵的木屋里。
当给两人收拾出房间时,云深和隋简同时表示只要一间即可。
云深只是单纯的想照顾隋简,觉得说不定自己的能力能在隋简泡药浴的时候帮上些忙。
至于隋简是什么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