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精瞪圆了双眼, 气鼓鼓的问:“你请家教怎么能不先问我同不同意呢?”
方陵不懂他口中的家教是什么东西,但想来应当是与老师是相同的。他开口替隋简解释道:“我来玲珑塔本也是奔着丹师大会来的,顺道也为表哥看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表哥他猜着你应当会参加丹师大会, 便顺势让我留这儿, 好给你教习些炼丹的技巧。”
云深第一反应就是问:“那他身体情况如何?”
方陵道:“尚可,虽然恢复得很慢, 但确实有在好转。”
云深放了心, 这才想了方陵说他是为丹师大会来的。人参精警惕的问:“你也是来参加丹师大会的?可丹师参赛等级不是限制在八级以下吗?”
难道那管事忽悠了他?
已然走到方陵身旁落座的隋简闻言失笑出声, 好整以暇道:“有没有可能,他是丹师大会请来的判官?”
药王谷游离世外, 既不隶属任何仙派宗门,方陵又是修仙界唯三的十级丹师, 方老闭关的情况下, 请他作为此次丹师大会的判官确实是再公平公正不过。
完全没往裁判那边想过的云深:“…………”
补课一事即成定局,可怜的人参精惨遭剥夺了为数不多的假期,刚从玲珑塔出来就被方陵拎着进了炼丹房检验炼丹术的修习情况。
除了道姑师尊教导的那半年,云深几乎都是自己摸索着炼丹修炼的, 但方陵给他查漏补缺时却发现他的炼丹技巧十分娴熟正统, 连炼丹时的灵力运用都极为流畅,丝毫没有凝泄感,这大概就是他能如此快速晋升等级的原因吧。
不过有一点比较致命,那就是云深他只会按着现有的丹方炼制丹药, 却不会自己创造新的丹方。
而丹师大会的最后一场,正是需要两名争夺魁首的丹师炼制出完全属于自己自创的丹药, 最终以丹药品质等级功效来评判胜负。
如果云深想要夺得魁首拿到灵泽之心, 那么他就必须得尽快掌握如何创造丹方的法门。
创造新丹药的第一步,就是必须要对所有灵植灵药的功效品性有全方位的了解。
于是方陵将他收藏的那些灵植大全, 以及他这些年来做下的笔记一股脑全塞给了云深。
“这些书籍你尽快全部背下来,最好烂熟于心,我会不时抽查功课,可不要偷懒哦。”
云深直接傻眼了,这一摞摞的书籍叠起来足足有两三米高,他都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顶,而这样高的书籍有十几摞。
当年高考挑灯夜读的时候都没这么离谱啊!
云深喃喃道:“杀了我吧。”
他两眼一闭,直接躺平摆烂。
方陵蹲下身,伸手戳了戳他:“魁首不想要了?”
云深咸鱼道:“不要了。”
“灵泽之心呢?也不要了?”
灵泽之心还是想要的,而且云深也想早点进阶十级丹师,看看大反派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非要他进阶十级才告诉自己。
人参精默默爬了起来,然后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心情,一头扎进了学习的苦海。
方陵好笑的摇头,起身走出了炼丹室,没忘了贴心的关上了门。
他走回庭院的树下坐回方才坐着的石椅上,隋简默不作声的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他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才开口道:“你的情况一直不见好,为何不让我告诉他?”
诚然,隋简与云深双修确实能让他的情况好上很多,但隋简的身体就像那底部破了个洞的木桶,云深是那潺潺不断流入桶内的水流,但水流流入桶内的速度只能与流失的速度持平,却无法将底部的破洞填补完整。
这才是隋简无论如何都好转不了的根本原因。
隋简搁下手中的茶盏,指尖捻着杯盖轻轻转动,半垂着眼帘沉声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方陵道:“可你知道我并不是真的小孩。”
“我知道你那些手下全修仙界的到处找天材地宝,不若表哥直接与我明说需要什么,说不得药王谷之内能寻到呢。”
方陵与隋简这个表哥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但他担心隋简的心情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他也不问隋简这么做的缘由和用意,只是给对方表明自己可以帮上忙。
隋简神情晦暗的看他一眼,最终摇了摇头轻叹道:“不,不需要,我要的东西药王谷不会有。”
药王谷之于他有恩,他无心拖药王谷下水。
隋简拒绝得太绝对,没给一点机会,方陵沉默不语,半晌才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他说:“我从药王谷出来,一路上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传言。”
隋简对此倒是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甚至已经在预料之中。
方陵看他这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他忍不住啧了一声,数落道:“你说你没事杀了那几个玉灵宗的内门弟子干什么?杀了就杀了吧,还一点都不带掩饰,现在那玉灵宗的掌门都求到剑宗去,就指望着剑宗为他们做主了。”
隋简不置可否,淡然道:“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自然是十大宗门已经结盟,人人都在寻找你的踪迹,只要找着了,必然是要讨伐与你的。”
方陵气不打一处来,说着说着又不免担忧,他劝隋简:“要不你带着小人参精,等丹师大比之后随我一同回药王谷养病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就来吧。”
相较于方陵的谨慎,隋简这个当事人就显得很无所谓。
方陵见他这般油盐不进也只能放弃了劝说,郁闷的将杯中的茶水仰头一口喝完,而后起身回了炼丹房,说是看看云深学习得如何了。
方陵走后,庭院里又只剩了隋简一人,他端着茶盏目视前方,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缓缓开口道:“可以出来了。”
庭院墙角的草丛传来沙沙沙的响动,一条赤练蛇快速的游动到他脚下,张开蛇吻吐出一张纸条。
隋简并未伸手捡起,而是操控着灵力直接将字条摊平,看了一眼后便将其烧毁了。
他提笔写下一张字条丢过去,赤练蛇吞下字条飞速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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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没日没夜的学了两天,睁眼闭眼要么是灵植的图案,要么就是关于灵植的描写和功效,学得脸色发青眼神无光,结果一看进度,堪堪只看了十一本罢了。
方陵随机抽查了书籍之中的内容,确认云深已经记得一字不差以后,最后一晚上放过了他一马,总算给了他点时间放松。
云深一回了房就找隋简哭诉,后者只能抚摸着他脑袋安慰,结果还没安慰几下呢,人参精已经含着眼泪睡着了。
隋简无奈的叹口气,将人直接抱进怀里,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第二日一早,云深早早的爬起来去了玲珑塔。
他嘴上喊着苦喊着累,一副随时要撂挑子的模样,但实际上却十分的刻苦,从不曾懈怠过。
人参精沉迷学习,倒是把隋简和三足金乌完全放到了一边,可怜小金乌几次想找他玩耍都被无情拒绝了,伤心欲绝的小金乌绒毛都愁秃了几根失去了光泽。可当见到隋简跟它也是相同的待遇以后,有了对比的小金乌稍稍心理平衡了许多。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方陵那些灵植典籍和笔记云深已经记得大差不差了,而丹师大会初赛也在三天后正式开始。
这次丹师大会的魁首奖励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几乎修仙界内符合条件的丹药师都参与了大会,光海选初赛就达到了十万人次,初赛分了一百个会场,几乎调用了丹师协会内所有能调用的管事,连带着杂役也派遣了数万人。
为了准备这场丹师大会,连玲珑塔的管事都征用走了,玲珑塔只能暂时闭塔两个月。
平白得了三天的假期,云深还有些不适应呢,原本他还想再巩固学习一番,结果方陵却劝解道:“这丹师大会已经开始了,继续训练也只会过犹不及,倒不如好好放松几日,之后才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大比。”
云深觉得也对,于是放弃了闭关的想法。
方陵见此悄悄松了口气,他怕云深再闭关下去,他表哥能把他吊树上吹一夜的冷风,没见方才他表哥的眼刀子都快把他给千刀万剐了吗?
他转而不动声色的提点道:“你看你这两个月一直修炼闭关,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云深茫然的啊了一声,他能忘了什么,不是什么都没落下吗?
方陵朝他使了好几个眼神,云深顺着视线看去,隋简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边看着他两,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气息虚弱轻浮,看起来就不是很好的样子。
而已经换了羽毛的小金乌则站在他肩膀上神气的仰头,时不时的抖擞着黑亮的翎羽。
人参精后知后觉,自己这两个月好像确实把他俩都给忽略了,尤其是大反派,仔细回想一下,他们好像都有两三个月没双修过了。
云深:“!!!”
大反派那破体质,没有自己陪他双修,不会病情加重了吧!
云深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脸凝重的将三足金乌拎了下来扭头塞进方陵怀里,让他帮忙照看一下,然后转头拉着隋简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他往外带。
隋简垂眸盯着前方埋头往前走的人参精,嘴角上挂着得逞的笑意,明知故问道:“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云深头也不会:“去双修,给你治病。”
他说得斩钉截铁,隋简用为难的语气问:“可你不是还要准备大比初赛吗?”
云深道:“初赛而已,那又没你重要。”
隋简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他由着人参精将他带回了房,而后方目睹一切的方陵抱着拼命挣扎想要跟上去的三足金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大约是久旱逢甘霖,这次大反派做得特别凶狠,云深好不容易熬过三天,感觉自己整支参都要被榨干了,而身为更劳累一方的大反派反而精神奕奕的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他狐疑的戳了戳隋简胸膛,嘀嘀咕咕的抱怨:“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累?真不知道咱两谁才是那个病号。”
隋简眼观鼻鼻观心不置可否,双手却替他轻轻的按着腰。
云深舒服眯眼,享受了一会儿后,想起自己还要去参加丹师大会初赛,毅然决然的从温柔乡之中爬了起来。
两人收拾好出门时已经日上三竿,距离丹师大会开始只剩两个时辰。
方陵早早在庭院之中等候,见两人终于舍得出现了,用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两人一番,打趣道:“哟,我还寻思着等不着你们了呢?”
云深红了脸,借位用手肘往后捅了隋简一下,后者笑吟吟的受着,也不反驳。
方陵一个单身汉瞧着牙酸,只能撸一把同样孤寡的三足金乌,可结果却是撸了个空。定眼一看,那原本站在他肩膀上的小金乌早就屁颠屁颠的飞到了云深身旁去了,啾啾啾的叫着在云深和隋简身边扑棱着翅膀上蹿下跳,快乐得不得了。
只有自己孤寡一个的方陵:“…………”
累了,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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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方陵是特邀判官,与他们的最终目的不相同,一行三人在入场之前就分开了。
丹师大会人山人海,云深垫着脚都看不到报道点在哪儿,而且大比场地之内禁制使用飞行法宝,也不准御剑飞行,最后还是隋简托抱着他才找到了方向。
等云深报上道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号码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八百八十八号,这号码还挺吉利的。”
云深翻看着手中的令牌,喜滋滋的将它收起。
领取了号码牌后需要进行抽签分会场,抽签处的人更多,云深自知自己的个头挤不进去,于是让隋简在前头开路,自己在后头跟着。
云深抽到的会场是七十六号会场,明日才是正式的丹师大会,抽完签后两人就打算直接打道回府,只是刚挤出人流,身后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声:“云深!”
云深下意识的回头,就见一个穿着丹师协会杂役服饰的青年窜到了面前,要不是隋简眼疾手快挡着,对方估计都要扑到云深身上去了。
那青年很是激动,怂怂的瞪了隋简一眼,然后委屈的对云深:“云深,我终于见到你了!”
人参精头上缓缓冒出几个问号,疑惑的歪头:“你谁?”
青年脸上的委屈一瞬间僵住,像是要碎掉了一般哽咽道:“我是宴行修啊。”
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