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打算先维持现状?”
篮球场,祁浩一身运动服,一个人在篮筐下打球。
旁边白线外的休息椅上坐着何景新。
祁浩运着球跑过来问了这样一句,问完转身,起跳投篮,一个漂亮的入框。
祁浩小跑过去,接到球,又拍着球小跑回何景新身边,说:“你这样会不会太保守了点儿?”
——何景新想好了,他喜欢严律这件事,暂时就先这样吧,维持原样,他就不听三位狗头军师的建议,先不“上”了。
保守吗?
可能吧。
何景新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明晰自己的心意后,怎样做才是最合适的。
但在严律身上,何景新觉得目前为止,他可能不太有追到对方的希望。
为什么?
当然不仅因为严律太优秀了。
也因为何景新没有十足的把握,怕弄巧成拙,毁了与严律之间原本便很亲密的关系。
何景新赌不起。
“等等吧。”
何景新不是冲动的人,他习惯性求稳。
“如果后面有机会的话。”
他说得十分保守。
祁浩听懂了,想了想,也能明白何景新的这种做法——万一最后真没成呢?岂不是兄弟都做不成。
但祁浩也劝了句:“那你还是得抓紧啊。”
祁浩运球投篮,道:“你哥毕竟年龄摆在那儿,虽然现在单身,做着钻石王老五,万一哪天想开或者遇到什么人,突然说结婚就结婚,那你怎么办。”
何景新:“我会盯着的。”
祁浩投了一球,扭头:“你真不抓紧表白啊?”
何景新摇摇头,如实坦白道:“我不能接受如果表白失败,和我哥连现在的关系都维系不了。”
“你们也知道的,我挺依赖他的。”
祁浩去追球,拍着球回来,叹息:“本来还以为你们关系好,你喜欢他,表白了,你们就能趁早在一起呢。”
“看来还是我们想得简单了。”
何景新“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祁浩不打球了,抱着球,坐回何景新身边,何景新把手边的水递给他。
祁浩放下球,喝着水:“那你这要等到什么再表白啊?”
何景新也不知道。
他耸了耸肩:“暂时先这样,后面找机会看吧。”
祁浩擦着汗:“那你这样不就成暗恋了?”
何景新:“暗恋也没什么不好的。”
祁浩看着何景新:“暗恋多苦啊。”
何景新笑笑:“我不怕吃苦。”
他只怕弄巧成拙,最后和严律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样的概率哪怕只有1%,何景新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何景新想好了,他先暂时暗恋着,按兵不动,以后看时机,如果有机会,或者哪天发现严律对他也有超乎友情之外的感觉,他再想办法追求或表白。
在感情这件事上,尤其在严律身上,何景新完全不敢冒失。
何景新也想好了,以后严律忙,他就多飞回去看严律。
他想他长得挺好的,很多人都喜欢他,严律总对着他这张脸,万一哪天也对他心动呢?
他们关系也一直非常好,相处又很亲密,说不定哪天严律对他也生出点不一样的感觉?
何景新觉得自己不是没有一点机会,至少他近水楼台。
于是后面两周,何景新都有飞回去见严律。
他们一如既往的相处、亲密,何景新把自己的那点私心和感情藏得很好,没让严律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恰恰是这个时候,之前有事回北美的林亦去而折返,又联系了何景新。
两人在林亦位于A大不远的办公室见的面。
一见面,虽然林亦看起来依旧英俊倜傥,但何景新还是从男人眼下的些许清灰与气质神情间琢磨出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
何景新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后关心了句:“最近工作很忙吗?”
林亦“嗯”了声,没说什么,只示意何景新坐,又清理了下有些杂乱的桌面,接着靠坐回椅子里,沉默又神情深邃地看了何景新片刻,才道:“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去吗。”
何景新当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林亦有天拿新号码给他发了消息,说有事要回去一趟。
林亦沉了口气,这才道:“是严律,严律这次给我找了不小的麻烦。”
何景新一顿。
林亦坐起身,手臂搭桌沿,十指交扣,看着何景新:“他不希望我纠缠你,或者说,他希望我趁早滚蛋,于是不远万里,给我的工作室找了个税务审计方面的纰漏,我只能回去。”
何景新回视林亦,没吭声。
林亦继续道:“这本来不是大事,我找人处理完就能回来了,结果就在我准备订机票的时候,我以前一个病患报警,控诉我在心理诊疗期间对他进行了猥/亵和性/骚/扰。”
何景新:“……”
林亦幽幽:“严律这是想整死我。”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景新下意识就道:“你为什么说是严律做的?”
听了这些,他心里的天秤本能地就偏向了严律。
也不觉得这些事是严律做的。
林亦闻言勾唇轻哼:“当然是他。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根本不屑否认。”
“要听录音吗?”
“我的手机有通话就自动录音的功能。”
何景新点头:“我听下。”
林亦拿起手边的手机,点了几下,一个音频便播放了出来,从里面传出来的,确实就是林亦和严律的声音。
两人通话时间不长,而就像林亦说的那样,面对质问,严律根本不屑否认。
何景新默了。
林亦把手机丢回一边,接着道:“你心里应该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对吧?”
何景新确实明白。
严律说过不希望他和林亦再有联系。
这个原因,只能是因为他。
何景新脑子转得很快,注视林亦道:“你是希望我劝劝我哥,让他不要……”
林亦打断:“当然不是。我不是回来找你求助的。”
何景新这下有些不懂了。
不是?
那……
林亦看着何景新:“我是来问你,你愿不愿意到我身边来。”
何景新没懂。
林亦接着道:“小景,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我明白,我都知道。”
“但是不要紧,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做‘林医生’和‘小景’。”
“我也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严律在帮助你,送你公寓住,帮你考大学,给你学费生活费。”
“如果你愿意来我这儿,”林亦语气诚恳:“我也会像严律当初待你一样对你,甚至成百上千倍地对你好。”
何景新听明白了林亦是什么意思,错愕不已。
林亦的目光锁着何景新,表情认真,眸光幽深,继续直白道:“小景,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从半年多前开始,一直非常希望能稳定下来,有个长期发展的伴侣。”
“你离开严律,跟我好吗?”
“他给你的、给过你的,我都能给你。”
“我甚至可以跟你在国外结婚,把你写进我的遗嘱和保险受益里。”
何景新:“……”
林亦:“小景,考虑考虑,好吗。”
“这世界上的男人,你可以并值得依赖的,你能够选择的,不是只有严律。”
“来我身边,好吗。”
何景新太震惊了,不亚于听了一场天方夜谭。
他起身:“林医生,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看我和我哥的,可能在你看来……”
林亦打断他:“那在你自己看来,你和严律的关系是怎样的?”
何景新郑重道:“他是我哥,我拿他当……”
林亦再次打断他:“你觉得一个成年男人,会抱着怎样的心态,收留一个刚成年的无处可去的年轻男孩儿?”
“你觉得对方只是人好、有善意?”
“你觉得对方对你没有所图?”
何景新对林亦这番话诧异不已。
林医生想说什么?
今天见面,林亦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林亦这时约莫也意识到之际的语气不对、逼得太紧了。
他收敛神情,起身,温声道:“小景,你很单纯,但严律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景新直接问了出来。
林亦默了默,开口:“我是觉得,你与其留在严律身边,不如来我这里。”
“至少我对你的心意很明确。”
何景新不应这话,又问了一遍:“你想说什么?林医生,直接点,我们一次性说清楚。”
林亦注视何景新,见男生执拗的神色,似乎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这才道:“小景,你在严律身边这么多年了,你信任他,甚至依赖他,但你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一直对你这么好吗?”
“他的好,真的是不求目的的吗。”
何景新也直视林亦:“什么目的?”
林亦委婉道:“你这么年轻,你觉得你身上哪点最值得别人觊觎?”
觊觎?
觊觎?!
何景新都想笑了。
严律能觊觎他什么?
严律要什么有什么,是他离不开严律,不是严律离不开他。
何景新到这里其实已经明白林亦到底想表达什么了。
但他觉得林亦既看错了他,也看错了严律。
林亦什么都不知道。
何景新离开原地,把椅子推回去:“林医生,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
林亦:“小景!”
何景新都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了,突然脚步顿住,转身。
他走了回来,手撑在桌边,认真注视着林亦,一字一句清晰道:“林医生,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在过去对我的帮助和关心。”
“只凭从前,我觉得我是愿意、也会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的。”
“可是林医生,”何景新也恳切道:“你真的不了解我和我哥之间。”
“你说‘一个成年男人收留一个小男孩,背后有什么目的’,这是小看了我哥。”
“你说‘你觉得你身上哪点最值得别人觊觎’,也把我说得一无是处。”
林亦解释:“小景,我不是想说伤害你的话,我……”
换何景新打断他:“林医生,你知道吗,我和我哥认识这么久了,我们哪怕睡在一张床上,我哥都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任何包括‘动手动脚’在内的不好的举动。”
“我依赖他,依赖的只是他对我的好吗?”
“我依赖的更是他的人格。”
何景新非常直接道:“你是想说我哥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想哪天睡我,甚至包养我,对吗?”
林亦没有否认,也就是承认了。
何景新注视林亦:“林医生,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亦却在何景新这番话语中反应过来什么,片刻后露出错愕的神情,诧异道:“你、你喜欢他?”
何景新一丝半点的眸光都没有错开,正视林亦,承认道:“对,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