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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恩客 半缘修道 2830 2024-11-03 12:46:51

三少奶奶做了一身新衣服,还没来得及配上相称的手表,就忙着到她那些小女友面前炫耀了。她把陈岁云教她那些原样学出来,她的朋友们笑说,家里有个上海来的就是不一样。

三少奶奶有些得意,等她逛够了,才美滋滋地回家。她刚进院门,正好碰见韩同安送韩龄春出来。

韩家兄弟眉眼相似,气质各有不同。三少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只听说韩四乖戾叛逆,如今正面碰上,也看不出这人多离经叛道,反倒温文有礼,一副大家公子做派。

韩龄春与三少奶奶打了招呼,便走了。

三少奶奶问韩同安,“你这四弟怎么忽然想起来找你了?”

“他来问我结婚的事情。”韩同安面带沉思,皱着眉给自己倒了杯茶。

三少奶奶走到穿衣镜前抚了抚头发,道:“什么结婚的事情?”

“问我结婚时如何下聘,如何成礼。”韩同安看了眼三少奶奶,道:“你以后,对陈岁云也客气点罢。”

不知道韩龄春跟韩同安说了什么,韩同安有些严肃,对三少奶奶道:“别人怎么样就不提了,你以后见了陈岁云,要把他当正经妯娌看待。”

三少奶奶见韩同安这般认真的模样,不自觉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韩同安点点头,长舒一口气,道:“瞧见桌上的匣子了没有,老四送你的礼。”

三少奶奶把匣子打开,蓝色丝绒布包裹着一支金色女表,白色方形的表盘,金色的指针,表带是六颗镶嵌起来的黑欧珀,精致又华丽。

三少奶奶喜不自胜,把表拿起来放在手上比了比,对韩同安笑道:“我看你这四弟不错,比老二靠谱,老二每日端着他长子嫡孙的谱,谁都看不上眼。”

韩同安也笑,“一块表就把你打发了?”

“你懂什么?”三少奶奶道:“人家来问你,就说明眼里有你。又是这样客客气气的,叫人怎么不高兴?”

三少奶奶想起了什么,坐在韩同安身边,“四弟这一段时间刚好在家,你看能不能跟他商量商量,叫你这仕途上更上一层。”

韩同安道:“他能有什么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了?”三少奶奶道:“老二官场上哪一点少了钱打点,这些钱不都是老四给的。爹偏心,看不见你,你也得自己想办法啊。”

韩同安不耐烦听这些,道:“再说,再说罢。”

三少奶奶听韩同安的话,果然亲自上门。彼时是晚饭后,暑气还未消散,鸣凤楼正房前放了一张小几两张藤椅。韩龄春不在,只陈岁云一个。桌上一大碗冰,上头放着西瓜香瓜杏子李子各色水果。

陈岁云大概受了二夫人影响,把他许久不看的原文书找出来了。

三少奶奶走过来,笑道:“陈先生在看书啊。”

陈岁云见是三少奶奶,便将书合起来,笑道:“随便看看。”

他叫人上茶,请三少奶奶坐下。

三少奶奶打着扇子,笑道:“我就是闲走,恰好走到这里,来看看你。”

陈岁云笑道:“一天里也就这会儿凉快些。”

三少奶奶称是,道:“北平一到夏天简直要热死人,不知道陈先生习惯不习惯。”

陈岁云道:“还好。”

三少奶奶寒暄了两句,切入正题。

“听说陈先生和四弟在上海的时候已经登报结婚了,这次回来是为办个婚礼。”

登报声明陈岁云心里其实并不当回事,韩龄春大概也一样,他骨子里有些旧派,总觉得一纸声明不够,所以才带陈岁云回来,要结婚,要见家人,要上族谱。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家人了。”三少奶奶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在老宅住,虽然各自有工资,不过公中仍有一份月钱。像我和你三哥,一月有八百块钱。你回来有大半个月了罢。我因事情多,竟忘了跟你说这件事。”

八百块,陈岁云心里啧啧称叹,平常人干什么一个月能有八百块。

“这我不清楚,等四爷回来我问问他罢。”

韩龄春未必会要这个钱,他都没跟陈岁云提过。

三少奶奶应好,又道:“四弟有他自己的事情做,不见得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若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

陈岁云看了眼三少奶奶,笑着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三少奶奶对他态度的变化,想必其中韩龄春做了什么。

说起来,三少奶奶摆出一副照顾陈岁云的姿态,但她的年纪未必有陈岁云大。可是在老宅里,似乎没有年纪和男女之分,陈岁云的年纪和性别已经不重要的,他的身份就是四少奶奶,尽管他觉得这个名称让他头皮发麻。

等韩龄春回来,陈岁云把这八百块钱的事情跟他说了。

韩龄春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道:“要,为什么不要。”

八百块钱表明韩家已经有人承认陈岁云的身份了,不然韩龄春费这个劲是为什么。

“八百块钱,真不少了。”陈岁云道:“你三哥的工资一个月才多少,我看你们的花销都是在这月钱上罢。”

韩龄春道:“老爷子维持家族的一种方式罢了,我们几个人没成年之前是四百,成了年八百。韩家旁支,那些老幼妇孺,按人头一个月二十。”

韩龄春卷起衣袖,拿起陈岁云手边的扇子,“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花销?可这些钱花出去,就一定能收到比这些钱本身更高的价值。”

陈岁云啧啧称叹,道:“你们家,是打算封建复辟呀。”

韩龄春笑了,老人家宗族观念很重,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至于另外的收益,韩龄春觉得根本无关紧要。这是他与他父亲观念和手段上的不同。

次日天气阴沉,不见太阳,但是闷闷的,像是要下雨。

陈岁云带着一个大匣子出府,按照纸片上的地址去找会修补头面的匠人。黄包车夫最后拉着他到了个小巷子,门脸不大,但是房间很深。

“有人吗?”

屋里出来一个人,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二三十岁,穿着灰布褂子。

“你找谁?”

“我找高先生,”陈岁云道:“我有一件东西请他修补。”

年轻的男人看了看陈岁云,道:“我就是。”

陈岁云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师这么年轻。

高先生把陈岁云领进屋子,进了门,便觉得屋里清凉。

“什么样的东西?”

陈岁云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件珠子盔头,满圈的银丝烧蓝蝴蝶,坠有上百颗硕大圆润的珍珠。这些珍珠一样大小,一样色泽,珍贵非常。

这件头面从陈岁云的师父的师父那里传下来,到现在还闪烁着明润的光,还能照见当年的璀璨和辉煌。

“有两只珠子被人摘下来了,我想请您修补修补。”陈岁云道。

高先生仔细看了看,道:“能修。”改文件血甭

“大概需要多久?”

“一下午就得了。”高先生道。

陈岁云想了想,点点头,道:“那我在这儿等着。”

高先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高先生这人,虽然年轻,但一开始工作,身上瞬间沉静了下来,无波无澜。

陈岁云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各色首饰,有唱戏用的水钻头面,也有一些老银簪子,耳挖子,耳环。用玻璃罩子封着的,是一支纯金嵌宝石的簪子,不像一般人家用得起的。他看了一会儿,走出门去了。

这一带都是人家,巷子口还有做活的女人和老人。听她们说,高先生修补头面的手艺是家传的,他从会走路起就看他爹他爷摆弄这些东西。

高先生也有天赋,人家几十年才能练会的手艺他只花了十几年就学会了,十八岁在修补金器方面已经超过了他爹,二十岁修补玉器也出神入化了,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陈岁云听他们说,再回头看高先生的时候,觉得他果然有高人风范。

陈岁云等了几个小时,高先生将那两枚珍珠重新嵌回了盔头上,完美无缺,陈岁云甚至都找不见到底哪一个被摘下来过。

果真是为大师,陈岁云干脆地付了钱,道:“我还有一些东西需要你修补,方便留您的地址或者电话么?”

高先生收起工具,道:“可以,不过要尽快拿来,过段时间,我要去参军了。”

陈岁云惊讶,“参军?高先生,您现在工作的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参军?”

高先生道:“家父遗愿,希望在国家有难时,我能投身报国。”

陈岁云神色复杂,“战场刀枪无言,您这样好的手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高先生满不在意,“国家都没了,这一门手艺还能传给谁?”

陈岁云心绪复杂,回去的路上,陈岁云买了份报纸。他翻来翻去,一张报纸找不出一个好消息。

一场大雨将要落下,陈岁云躲闪不及,被淋了个湿透。

他匆匆回到韩府,下人见他这个样子连忙迎上来,给他预备水洗澡,准备换洗衣服和预防感冒的姜汤,三少奶奶还派了人来问候。

韩龄春匆匆回来,“这么大的雨,你就不知道躲一躲?”

陈岁云摆摆手,把喝了一半的姜汤放下,“淋淋雨还凉快呢。”

韩龄春都气笑了,抓着陈岁云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最好祈祷别发烧,不然我饶不了你。”

陈岁云道:“我可没那么虚。”

外面大雨倾盆,大风携带雨气刮进屋里,把闷热气息一扫而空。下人们站在檐下说笑,二夫人坐在屋里听雨,三少奶奶叫了几个人趁着天凉快打牌。

时代的风云展露在任何一个角落,而独独不在韩府。陈岁云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割裂感,他把这些心情告诉韩龄春,韩龄春摇摇头,陪他一同站在檐下,“谁都躲不过去的。”

作者有话说:

没有多少时代风云,年代就是个大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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