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整个人如同被水泥浇筑了一般,僵住在原地,眼睛都忘了眨。
贺兴说的这些,他确实没有想过,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他不得不承认,贺兴说的这些话都在理。
在他没有和夏柠在一起之前,林墨是外人,夏柠同样也是外人,父亲也确实只与他说过一次少与夏柠来往,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夏柠。
他……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夏柠并没有坏心,林墨却不一定没有。
“还有今天你将夏柠带到林家婚宴上的事,少将军你不是那等痴傻之人,怎么会没想到在林家大喜的日子带夏柠去林家意味着什么?”贺兴见盛世有所反应, 这才表现出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意味着什么?
盛世的思绪下意识地替他先想出了许多,每想出来一条,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此时他再摆不出少将军的架子,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犯错不敢面对盛之衡,只敢来找贺兴说的时候的样子。
“我……”盛世茫然地眨了眨眼:“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见夏柠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外面看林家的热闹,我不忍心,所以才、才带他进去的。”
贺兴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你的不忍心可以在别的任何时候,怎么能放在那样的场合?少将军你糊涂啊,为了夏柠和将军置气成这样,值得吗?”
“将军从来都没有让你不喜欢夏柠,在夏柠和将军之间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你却选了最偏激的那一种,我实在是不愿意看你和将军十多年的父子情分为了这些事逐渐消磨,才忍不住找你来说这些话的,剩下的我就不多言了,你喜欢夏柠想和他在一起是你的事情,将军都不干涉,我更不会干涉,只是希望今天这样的事,少将军你别再做第二次,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贺兴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留盛世一个人在走廊下站了许久。
走过转角,贺兴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又突然想到什么,连忙伸出手去查看掌心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字。
他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有遗漏的。”
“效果怎么样?”旁边的圆柱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随之出现在贺兴视野里的就是一个双手环胸的漂亮青年,神情慵懒倦怠。
贺兴又拍了拍自己:“夫人,下次别再一声不吭地突然出现了!”
林墨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吐出一个字来:“哦。”
贺兴撇撇嘴,摸着下巴说起正事:“看少将军的样子,那些话好像有效果,他反思了,还承认了带夏柠去林家婚宴上这事做得不对。”
“那就行,啊——”林墨猫似的抻了个懒腰,转身往屋里走去:“辛苦贺副官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哎?”贺兴刚要点头就突然想起什么,叫住林墨:“这就完事了?接下来不再做点什么?”
林墨脚步不停,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不用再做什么了,到这就够了,剩下的就让盛世他自己领悟吧,能不能想明白全看他自己了!”
事实上盛之衡确实没有一个很好的方案去处理盛世今天犯的事情,他也知道再继续放任盛世胡思乱想,事态只会更加严重,但盛世总归都是他养了十多年的孩子,他清楚盛世的心思有多敏感,说轻了不行,说重了不行,实在是难以斟酌。
见他这样苦恼,林墨想了想,跟盛之衡说让他试试,这才有了刚才贺兴和盛世说的那些话。
说实话,原本林墨是不打算管盛世歪不歪的,既然盛之衡有意他就帮着做一把,也不碍事,能不能凭借自身的理智摆脱夏柠身上为数不多的汤姆苏力量的控制,就全看盛世自己了。
林墨和盛之衡打算一样,决定让贺兴作为中间人出面和盛世沟通,毕竟他们两也相识十多年了,有感情基础存在,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盛世是不会听的,从盛之衡嘴里说出来只会被盛世认为是盛之衡在偏帮林墨说话,所以贺兴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这一点上他和盛之衡达成了共识,之后林墨询问了贺兴打算怎么跟盛世聊,觉得贺兴的话没说到点子上,就自己斟酌着先跟贺兴说了一遍,再让贺兴去跟盛世说。
那些话里提到他的次数不多,就算提到也只是个人名,林墨不需要贺兴帮他辩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话盛世听不进去的,林墨要让自己从整件事里隐身。
只要让盛世意识到一个问题就好——
在夏柠和盛之衡之间,他过于偏心夏柠,竟然为了夏柠而不去相信养育自己十多年的父亲,甚至因为夏柠对父亲产生误解。
从贺兴的转述中可以得知,盛世不是完全没救,更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夏柠没有在旁边影响盛世,所以他听进去了贺兴的话,并且自我反省。
“你只让贺兴跟他说了这些?”盛之衡靠在床头,将林墨圈在怀里,听闻林墨叙述完后有些诧异。
林墨困倦地点了点头,把下巴放在盛之衡强有力的胳膊上,懒洋洋地说:“说了这些不就够了?还少啥没说?”
盛之衡顺手就着林墨的动作挠了挠他的下巴,换来怀中人的一个无语的眼神,但是没有反抗。
“比起对我的,盛世对你的误解更大。”他说道。
林墨感受着下巴上不安分的手,眯了眯眼睛,说:“我无所谓他怎么看我,只要别让你这个含辛茹苦养了他十多年的老父亲寒心就好,如果在这点上他能想明白,以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总能看出来我是个优秀青年的吧,虽然在这方面我隐藏的很深。”
盛之衡被他诙谐的乐观逗笑,忍不住低头在林墨额头上轻轻啄了一口,语气认真地说:“谢谢你,跟我在一起辛苦你了。”
不仅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要当后爸,还要处理不懂事的儿子和爱人之间的矛盾。
林墨听得懂他话里的辛苦指的是什么,但是不愿意接这个话茬把话题引到家长里短上。
他仰头看向盛之衡,故意说道:“辛苦什么?跟你在一起我只会在床上辛苦。”
盛之衡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嗓音微哑:“今天忙了一个白天,你真的不累吗 ?”
林墨笑着伸手去摸索盛之衡的睡衣扣子:“睡前运动一下的精力还是有的。”
盛之衡被他撩得不能自已,自从那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他们之间就没什么节制,只要林墨稍微一主动他就忍不住自己,有时候林墨什么都没做,但是看在他眼里就容易让人上头,然后就是他主动。
三十来岁的年纪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疯,盛之衡内心是有些唾弃自己的,但一边唾弃,一边又忍不住跟林墨一起胡闹。
今天本想着之前已经不节制多次了,白天林墨忙着林书的婚礼多半也累到了,就想着抱着林墨说会话,然后安静相拥而眠就好。
但现在,盛之衡又只能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动作上却毫不犹豫地掀翻林墨,封住他惯会撩人的嘴,伸手往他衣服里探去了……
又是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被翻红浪,红绡帐暖。
……
“你怎么了?最近怎么总是走神,是不舒服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夏柠咽下嘴里的甜点关切问道。
盛世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一些公事,就不说出来烦你的心了。”
听盛世说是公事,夏柠也就不多追问什么。
“好吧,那你自己平日里自己多注意休息,事情要做,但是也不能太累着自己,不然我会心疼的。”说着夏柠微微红了脸颊,小心翼翼含羞带怯地看了盛世一眼。
盛世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我知道了。”
他眼中的心事被笑意隐藏,夏柠并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事:“你说我都从那个咖啡店离职好几天了,要不还是重新去找一份工作吧,生活里突然只剩下学习,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还是别了,你嘴硬心软,总是被欺负,要不是上次去找你看到咖啡店那些人对你冷嘲热讽,你还打算忍多久,嗯?”盛世做出不悦的表情。
“哎,我想着随他们怎么说,反正费的不是我的口水,我赚自己的生活费,好不容易才涨了工钱,不能因为他们就不干了,吃亏的不还是我自己吗?”夏柠郁闷道。
“你花时间和精力去赚那一个月几块大洋才是吃亏,”盛世皱起眉:“我不是说了吗,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会养你,你心疼我为公事烦心,我也不想看到你低声下气的打工兼职,那些人现在都把你打工养自己的事当笑话看,我们就偏不让他们看,知道了吗?”
夏柠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失落起来,捏着汤匙搅拌咖啡,叹了口气:“在他们眼里,我被林家赶出家门就已经是最大的笑话了,林书和周家的独女成婚,林墨马上也要……跟你父亲成婚,他们都生活得很好,我看起来就更像是一个笑话了。”他苦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