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连沈初有时候都觉得难以理解——
为什么自己以前要那么钻牛角尖?
非要证明自己,非要比个高下……在自己身边无形中划出条条分明的界限,对标谢时铭,总觉得要追赶上他,才能让自己在沈家立得住一样。
他把谢时铭放在了“对手”的位置上,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对方,什么都要比一下。
不甘心,抗拒……
好像连想都没怎么想,就把谢时铭放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而谢时铭没出手收拾祝芳珍一家时,他一直觉得谢俊泽和他是“一国”的,他们两个是一起的——同样的寄人篱下,也同样为了证明自己而拼命努力着……
最起码谢俊泽是一直让他这样以为的——
他说他懂这种滋味,一朝身份转变,处境尴尬,想要改变现状,就只能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去证明自己不比谁差,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谢俊泽还说,沈初和他是一样的。
他们都应该和谢时铭划清界限。
——因为如果不是谢时铭的出现,沈初的生活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和变化,原本美好的一切都变得破碎……而他的生活也同样是如此,因为谢时铭而变得家不成家。
他愿意来当沈初的朋友,他们可以一起努力。
别的先不说,最起码有几句话是戳中了沈初。
那时候他正处在茫然的时期,也不知道能够跟谁去说,而这个时候有人愿意朝你伸出手,你接还是不接?更何况谢俊泽的确向他传达了“善意”。
可现在想来,他就是个蠢的啊!
这摆明了就是先接近谢时铭不成,所以才又想要过来拉拢他的!
因为谢时铭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和祝芳珍,所以谢俊泽才想要把他拉拢到统一战线,大概也是看中了他在苏落悦和沈鸣州那里依旧受疼爱,想找个能替他们说得上话的人。
所以沈初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嘛。
算一算,谢俊泽在他面前,背地里给谢时铭穿的小鞋可不少呢。
想来不是祝芳珍要求,大概从一开始,谢俊泽就不愿意接近和示好谢时铭,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看不得谢时铭好,所以在拉拢他的时候,才显得那么“情真意切”吧。
也就他跟个大傻子似的,被人骗了还要给别人数钱……
现在又是这样——
历史即将重演!
在谢俊泽又要继续开口的时候,沈初赶忙一伸小胖手——
“先等等!”
“让我来说!”
谢俊泽:“……?”
“你是不是想说,是谢时铭的出现,抢走了我原本的生活?”
“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和你一样,应该讨厌谢时铭,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现在依旧是沈家的小少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
“我……”
谢俊泽瞪了瞪眼睛,怎么都没想到,原本他想说的话,竟然被沈初先给说出来了?!
谢时铭也是偏过头看向了沈初,眸光闪了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初叹了口气,又继续开口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真正的亲人,我的亲生母亲,是被谢时铭给害死的?所以我不应该站在他这边,替他说话……”
“难道不是吗?!”
谢俊泽伸手,一指谢时铭,像是终于抓住了可反击的“利器”——
“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可不就是个灾星和祸害吗?!”
“还有,我可听说你亲生妈妈的父母,也是突然出了意外去世,是车祸——”
“所以不该我是灾星和祸害吗?”
“什么?”
沈初歪了歪头,以一种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的声音道——
“她生下来的是我,在这之前,外公外婆出了意外,车祸身亡,在这之后,导致我的亲生母亲在精神恍惚下抱错了孩子,最终身体也每况愈下,遗憾离世……”
“难道不该我是灾星和祸害吗?”
谢俊泽张了张嘴,有些怔楞:“这……”
“所以你说谢时铭,就是在说我。”
沈初看着谢俊泽:“那么……我该和你一样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沈初那双眼睛,谢俊泽猛然间后退了一步。
他原本以为比起谢时铭,沈初根本算不得什么,也许他说个一两句,就能把对方拉拢过来,可现在再看,却有种自己要被沈初看穿的感觉,莫名让谢俊泽有些恐慌。
“不要再想着挑拨离间了,或者想着干些别的什么。”
沈初小脑袋又歪向另一边,突然换了一种天真又无辜的语气道:“你猜,要是我和爸妈去哭闹一顿,你和你妈妈现在的生活,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变化呢?”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我们可以告状啊?”
“你你……”
谢俊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脸色都止不住地发白,只觉得眼前这个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孩子,竟让他感到有些害怕,恐慌的感觉也是更甚……
最后只能憋出来一句——
“你们没有证据!”
这是证不证据的事吗?
沈初暗自撇嘴,大概谢俊泽根本就还想不明白,他们之所以还能待在沈家,不是他们什么心思没暴露,而是现在还是在风口上,怕出现什么舆论影响到谢时铭就不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祝芳珍又怎么可能借此把你送进这个幼儿园来?
而且她也是聪明,知道在某种界限上“安分守己”,没搞出别的,所以为了谢时铭,苏落悦也是能容忍就容忍,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跟挥烦人的苍蝇一样,累下手罢了。
不过最怕人心不足蛇吞象,但愿他们能一直这么“安分守己”下去。
沈初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就感觉谢时铭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却没看他,而是看向谢俊泽,那张小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冷静,并且条理清晰道——
“没证据是没证据,但有时候也不需要什么证据。”
过往的经历让谢时铭说话都带着一种锋锐:“你可以回去告诉你妈妈,就算我是灾星祸害,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老宅卖的钱,还有我爸爸的病,包括以前的事,我都还记着呢,记得一清二楚。”
“她要是不想和谢文勇一样,撞了人逃逸,又被人找上门来,弄到最后私下和解也不成,被逼到牢狱之灾的地步,那就千万别做多余的事,否则的话……”
谢时铭朝谢俊泽认真道:“那你们的报应会提早到。”
说完,也不理会谢俊泽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拉着沈初,转过身就走了。
沈初跟在谢时铭身后,渐渐睁圆了眼睛——什么情况?
难道真像谢俊泽说的那样——他爸爸谢文勇最后会入狱,祝芳珍母子两被逼得在C县待不下去……这些事情,难道真的和谢时铭有点关系?!
他是做了什么啊?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那这风煽得还不小啊。
啧啧,小小年纪,还真看不出来啊。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沈初一边跟着谢时铭,一边想东想西,不知不觉间,就被谢时铭拉回了教室,回到了他们两个的座位上,这会儿其他孩子都还在外面玩,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谢时铭看了看沈初,突然抬手,揉了揉沈初的脑袋。
沈初:“?”
干嘛呦?
就听谢时铭认真道:“你不是灾星,也不是祸害。”
沈初怔了一下,随即歪了歪头,看着谢时铭:“我不是吗?”
“不是。”谢时铭回答得毫不迟疑。
沈初却接着追问:“为什么啊?”
谢时铭抿了抿唇,看着沈初,像是有些别扭,但还是认真开口道——“如果你是的话,那这两个词的含义,就应该是好的了。”
沈初就那样一直歪着头,盯着谢时铭看,像是定住了一样。
看得谢时铭都有些心发慌。
他想了想,突然放开沈初的小手,像是小心翼翼的,又抿了抿唇,低声道:“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保持距离……”
“你觉得我好吗?”
“什么?”
谢时铭抬起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见沈初慢慢凑了过来,又开口问道:“你觉得……我很好吗?”
谢时铭眨眨眼,嗯了一声。
沈初就又定住了,睁圆了眼睛看着谢时铭,接着像是才反应过来谢时铭刚才说的话,轻咳一声,脑袋歪向另一边,想了想,又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一样——
“谢时铭,你该不会一直都觉得你自己是个灾星和祸害吧?!”
第几次叫他名字了……
谢时铭垂了垂眼睛,脸色也不由得阴郁起来:“我们可以保持距离——”
“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
谢时铭疑惑抬眼,刚才不是说了……
刚想到这里,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沈初又凑近了他,圆眼睛弯起来,小胖脸蛋上笑眯眯的,像只按住了小鱼干的猫,得意洋洋的,用着故意和他作对的语气——
“我不!”
“我就喜欢和你待着!”
一边说,一边双手捧着小脸,凑得更近,甚至还噘嘴过来——
“哥哥!亲亲!”
“啾咪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