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的位置很好找。
也占了一整片大的区域,外面是半开放式的,里面有专门的谈话间。
一般等人的时候,都是在外面接待。
半开放式的会客区内还常备着茶点等餐柜,可以自由去拿取。
沈初一到这里,就听到了谈话声。
再小心翼翼探头过去一看,就见穆容正站在一个男人面前说着话——
对方是坐着的,穆容在斜侧方站着。
沈初能看清楚那男人长什么样。
——与简子濯相比,对方长相也还算过得去,但眉眼间却总有些轻佻的神色,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初先入为主的原因,总觉得对方整个人看上去,都仿佛被酒色染过了一样……
“穆小姐这么优秀,就甘心在沈氏做一个秘书?”
啥?那是一个秘书吗?
那是他爸的“首席秘书”!身负要职的好不好?!
“我早就耳闻沈总和他妻子感情很好,穆小姐作为沈总的贴身秘书,也应该深有感触?”
贴你爹个身身哦!!
放的什么屁啊?!
“那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工作……不太好做?”
你臆测谁呢你?!
什么有些工作不好做?哪些工作啊?
“我知道,同为女性,有时免不了要受些委屈的。”
屁的委屈!
girls help girls!!
他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
沈初气得直咬牙。
但还好穆容回答得都很不卑不亢,甚至还有那么点反唇相讥的意味。
不过也不可能太明显。
毕竟这位还是沈氏的客人。
但大概就因为如此,所以简智博越发有种蹬鼻子上脸的趋势……
甚至开始对穆容动手动脚的——
“反正现在小沈总还没到,不如你先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这么站着不累啊?”
一边说着,简智博就一边去拉人。
——也不止是拉人,那只手伸过去,总有些多余的动作。
穆容躲过一次,躲不过第二次。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简总,你——”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条的规定,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根据《民法典》——”
突如其来的播报声传来,会客区的两人都愣住了。
随即就见一个穿着粉白色上衣和牛仔裤的少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手机,正放着声音……
声音大到响满了整个会客区。
简智博脸上的尴尬神色一闪而过,随即脸色变得不好起来——
“你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简智博的语气透着严重不满——
“不知道公共区域不能外放声音?”
“啊……不好意思。”
沈初抬起头:“我还没背到那里呢。”
“我也不知道《民法典》里有没有这项规定,毕竟光是现在这条,我就一直都背不下来,而且有关于性骚扰的,涉及简直太多了,比如职场性骚扰……”
被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孩子当面说这些,简智博怎么可能挂得住面子,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唰一下就沉了下去,心想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自以为能英雄救美不成?
“你故意的吧?”
简智博沉着脸色站起来:“小朋友,说话做事可要有些分寸才行的。”
“饭不能乱吃,话可也不能乱讲——”
“简总,这位是沈总的公子。”穆容开口打断道。
“沈总……”
简智博气息一滞,随即又看了眼沈初。
等再次打量完,他啧了一声,语气更加不满:“沈总这么大的儿子不是只有一个?”
“我可见过那孩子。”
一边说着,简智博一边看向穆容,语气转了转,带了丝显而易见的调笑:“穆小姐也是好心,但总不能撒这样的谎吧,更何况,我有对穆小姐做什么吗?”
“我是摸了穆小姐哪里,还是哪里对穆小姐有放肆的地方?”
“这就是沈氏的待客之道?”
“什么沈氏的待客之道?”
一道声音响起,有人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简总是等久了吗?”
随着声音,一道身影站在了沈初身边。
另一边,谢时铭也走了上来,悄悄捏了捏沈初的手腕——
“怎么还把视频发给我了。”
“那你保存下来了吗?”
谢时铭笑了笑:“给周助和大哥看了,大哥说打上码,发到集团的总群里,然后让律师团和公关部教大家如何在职场中保护自己,怎么样?”
沈初哇喔了一声:“干得好!”
一旁听着的简智博:“……”
该不会是他想的意思吧?
难道刚才——
“等等,你们说的什么视频?”
简智博边说,边要伸手去拉扯沈初。
“你们两个……”
“哦对,还没给简总作个介绍,这是我两个弟弟,年纪小,不懂事,竟然还没和简总打招呼。”
沈朔说着,就拍了拍沈初的脑袋,谢时铭的肩膀。
“希望简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
这么说着,竟也没让两人再打招呼。
“不是,我是说——”
“简总应该还没见过我这个弟弟吧,他常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
沈朔侧身挡在两人身前,个头比简智博要高出快半个脑袋,很有压迫感,还伸手挡下了简智博的手,语气颇有些冷淡道:“我们沈家人护短,这孩子叫沈初,还望简总记一下,要是以后看见有人对我们家弟弟动手动脚的,那得劳烦简总上前提醒一下了,免得有人不长眼。”
简智博已经不仅仅是难看着脸色了,甚至有些难堪,他伸手点了点沈朔。
“小沈总,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可以当你长辈了吧?”
沈朔点了点头:“对,您是长辈,我们是小辈,那有什么事,长辈就不要和小辈计较了。”
“尤其我这两个弟弟都还是孩子。”
“小孩子不懂事,您难道还要和他们计较?”
简智博:“……”
沈初实在忍不了了。
一个转身,就把脑袋埋在了谢时铭身上,肩膀颤了又颤。
谢时铭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抬起手,按了按沈初白嫩的脖颈:“乖,别哭了。”
话音落下,肩膀颤得更厉害了。
沈初又往谢时铭怀里缩了缩,像生怕露出点什么来……
沈朔叹了口气,看向简智博:“您看孩子都吓哭了。”
简智博:“……”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好,很好……”
“你们……”
简智博伸手点着人,气到话都说不太出来了。
缓了缓,才又开口道:“行!小沈总,看样子你是不想和我们简氏合作了,是吧?!”
“简氏……”
沈朔还没开口,就听谢时铭带着一丝疑问开口道:“简氏现在是您做主吗?”
“噗!”
从哪传来个“放屁音儿”,沈初赶紧又往谢时铭颈窝里埋了埋,然后又偷偷掐了谢时铭一把。
但腰上太硬,有些掐不动。
谢时铭则捏了捏沈初的脖颈。
“咳。”
沈朔也转过头轻咳了一声,然后才开口道:“这个,要是您在简氏能够做得了主……”
……
最后简智博是挂着一张极其难看的脸色被气走了。
沈初好不容易收了笑,没等把笑出来的眼泪都抹在谢时铭脖子上,就被沈朔捏着脖颈给提了起来——
“哎呀,大哥?”
周则还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有些没回过神来,就又见他们家小沈总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过这丝笑意在这小孩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很快又收了回去。
“提前回国也不知道说一声,还又给我惹出事来?”
穆容连忙开口道:“沈总,这事儿怪我——”
“不怪我们呐!”
“臭不要脸的拉屎非要不关门,总不能怪路过的捂着鼻子吧?!”
沈朔:“……”
谢时铭也无奈地捏了捏沈初的脸,又帮沈初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
沈初笑嘻嘻的:“我自创的!”
“就刚刚想的,这个比喻还行吧?”
“你觉得呢?”
沈朔看了沈初一眼:“充满了味道。”
说完,还伸手敲了敲沈初的额头。
“给你带了礼物,在我办公室里。”
周则在后面诧异了一下,那些礼物是给这位带的?
沈朔让两人去他办公室拿礼物,不过走之前,沈初有些担心刚才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什么,再怎么说,简智博不是过来谈事情的吗?那他就这样被气走了,会不会……
“我们公司和简氏那边都在接触新能源这块儿蛋糕,一个蛋糕太大,肯定不能一个企业独吞,免不了要互相合作,至于谁和谁合作,怎么合作,现在还定不下来。”
“最后蛋糕都分给谁,也还定不下来。”
沈朔挑了挑眉:“不过就算分吃蛋糕的不能是沈氏和简氏一起,那也可以是沈氏和别的公司。”
哇哦。
沈初嘴巴张成一个“O”形,既然他大哥这么有自信,那他就放心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又被沈朔揪住——
“等等,你回国几天了?”
“提前回国的消息谁都没告诉?”
“见到沈逸和沈随他们了吗?”
沈初:“……”
……
沈朔还有工作要处理,正好沈鸣州也在公司,他就准备先上楼去找沈鸣州谈事情。
沈初和谢时铭则一起要去沈朔办公室挑礼物。
不过刚要出会客区,就被穆容给叫住了。
穆容想朝两人道谢,先前她碍于工作,不得不应对简智博的时候,心里当然不舒服,也不免觉得恶心,不过没想到这位小少爷竟然会出现帮她,甚至还知道留存证据,可以一劳永逸。
“虽然不知道我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但两位少爷要是有需求,可以尽管提。”
穆容说话干脆,还把谢时铭给算在里面了,毕竟两人之前的对话,的确让简智博感到威胁。
不过谢时铭自然不能说这是他的功劳。
至于沈初……
沈初想了想,挠了下脸颊,开口道:“我倒的确有事情想要姐姐帮个忙。”
——是关于他想要拍的主题纪录片。
要报考导演专业的话,文化课先不说,专业课这方面,在这一学期的后几个月,就要有针对性的去报考一些院校了,而且作品也要准备出来,他既然决定走这条路,总要有能展现自己的东西。
……
和穆容简单的聊了一下,两人才往沈朔的办公室走去。
作为公司的首席秘书,穆容接触的人肯定多,所以沈初是想拜托穆容帮他“物色”几个“典型”的员工出来,再问问他们同不同意拍摄,大多数场景都在公司,部分在家的时候,可以架机器,所以说起来的话,应该还能接受?而且他还会付报酬。
就是免不得要往公司跑了。
不过这才只是初步的记录阶段,未来沈初还会继续做下去。
毕竟这个社会不止有一家公司,也不止有一个职业,更不止有一种人,一个故事。
人生百态,其“乐”无穷。
“我的志向是不是很伟大?”
沈初背着手歪头看着谢时铭,想知道谢时铭是什么想法。
谢时铭脚步顿了顿:“你知道我养父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谢先生吗?”
沈初摇了摇头。
他记得谢时铭以前好像没怎么说过。
提起谢文山的时候也少,不是不想提,而是害怕去提起来。
毕竟有些伤痛,是放在心里面的,不能过去的时候,就只能先隐藏起来。
但显然,现在的谢时铭,早就已经放下了过往的心结。
“我养父会得很多,他会吹埙,以前村里有什么喜事要办,都会找他帮忙,他还会做家具,就以前那种木制家具,他能做得很好,所以也一直有人从他这里订做。”
沈初张了张嘴,心想难怪了。
难怪小时候,他记得谢时铭就对做手工也感兴趣,还做过木头魔方和其他许多小玩意儿。
“他在村子里的人缘其实很不错,但自从生病后,很多就开始变了……”
说到这里,谢时铭不由得叹了口气:“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能借到更多的钱,乡下老宅卖出去的钱不被谢文勇骗走,是不是我养父还能活更长时间?”
“可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该找谁求助,不认识的人,谁愿意无缘无故帮我们?”
“这片天空很广阔,但很多东西是散不出来的。”
谢时铭看向沈初:“但如果在你的镜头记录下,一些人,一些事,如果能够被人所熟知,如果一些既定的,却并不合理的‘规则’可以被打破,如果可以影响到更多事情,那这些都是有意义的。”
“初初,你的想法很好。”
“我的期望是治病救人,但你的想法如果能够实现,如果可以一直做下去,让这个社会下的人和事去逐一呈现出来,那也许能够影响改变很多东西。”
谢时铭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初。
随即他微微低下头,伸手抚了抚沈初的脸,低声道:“你很棒,初初。”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棒。”
谢时铭笑着,又捏了捏沈初的脸。
……
到了沈朔办公室,沈初一眼就看到那只胖乎乎的亚古兽。
他过去把亚古兽抱在怀里,低着头,直揪亚古兽的短尾巴还有爪子。
真是的,说话那么好听干嘛!
弄得他怪不自在,好像还有点发烧……该不会吹住风了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