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一如既往，毫无感情：“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你不听话，系统随时有权利重置你的代码。”

池湛的声音比它更加淡漠：“那你就重置好了，不过，只要是我，就不会答应这种蠢事。”

系统卡壳了，并且发出一连串听不清楚的尖锐噪音。

池湛平静地闭着眼睛，只有眉心在黑夜中稍蹙了起来，在心里道：“你很吵。”

正在发飙的系统不知作何感想，但池湛也没有兴趣知道，干脆利落丢下一句：“我要睡了，没事别烦我。”

系统：“你！你这个可恶的NPC，居然这么胆大妄为，主系统的命令，无论是谁都不能拒绝，如果你现在接受还来得及，主系统发怒，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哦。”

系统彻底消音，不知道是气得代码失灵还是什么情况，池湛翻了个身，并没有如他所说地睡着，而是在思索近期的事。

这一切并没有打乱他的呼吸频率，他犹如一个完全沉睡的人，呼吸均匀，而在外人看来，也根本不会发现他清醒着。

伪装，是情报学院最为重要，也最为秘密的一门学科，这门课程比搏击考核的占比还大，不过，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参与这门课程。

毫无察觉的一年级生，经过了长期考察，确认具备资质，才会参与秘密课程中，并且是连皇室都不会知晓具体内容的课程。而学习这门课的人，每年也仅有不到十人。

而他们，才有资格参与最为尖端的事务。

池湛度过了平稳的两学年，在太子殿下亲临学校之时，系统才正式出现，并且告知池湛，必须完成任务，否则就重置他。

但系统并不知道，池湛已经等待“它”很久了。

从有意识起，池湛一直觉得不对劲，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这种感觉朦朦胧胧，并不明确，倘若是别人，恐怕生活一阵，便会抛之脑后，不再去想。

“忘记了什么？”听到池湛的话，陶然并不觉得奇怪，“很正常吧，因为‘出生’起灌输的记忆并不完整，不过大家都是这样嘛，如果没有玩家触发隐藏剧情，我们也只能这么生活。”

这个世界由许许多多的NPC组成，有的NPC渺小普通，有的NPC则担任着重要职责，譬如在攻略对象身边的助攻NPC，权限要比他们高很多。

普通的生活，将心头那丝怪异之处渐渐消磨，再度想起，似乎只是他太多疑了。

然而系统的出现，再次让平静的湖水泛起了涟漪。

次日，陶然走到卫生间，池湛已经在洗漱了。

陶然狂打哈欠，拿起牙刷：“早啊，池池。今天还有早课，哎……”

“早。”池湛言简意赅道，俯身，以清水拍脸，水珠顺着他的鼻梁、脸颊及下颌线往下落，苍白的皮肤在冷水浸润下越发清透，而眉眼则愈发明晰。

“咦，池池，你心情不好吗？”陶然说。

身为池湛的好友，即使再迟钝，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池湛拿起毛巾，覆在脸上，声音变得沉闷：“今天出审核结果，有点紧张。”

“原来如此，竞争者会很多吧，而且看匹配度也很虚无缥缈的感觉，只能看命了。如果能拿到直通资格就不用愁了。”陶然含含糊糊道。

池湛收拾好洗漱用品，推门出去。

他自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烦恼，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你真的不答应我？”系统道，“真的会被重置哦！”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上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军校生，跟攻略对象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该找我。”池湛道，“何况还是这种，毫无缘由的任务。”

发现池湛态度坚决到无论是恐吓还是诱哄都没用后，系统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你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也不是普通学生。”

“我拿到的身份说明就是这样。”池湛道。

系统：“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会好好做任务吧？”

池湛：“不一定。”

系统有种被耍的感觉。

“但，如果是合理的事情，我会做。”池湛又补充了一句。

系统总觉得池湛才是那个在诱骗它的人，但又不得不照做。

因为池湛拿捏住它的弱点了。

系统，根本不能把他重置。哪怕再愤怒、再抓狂，也拿他毫无办法。

虽然还不清楚原因，但显然是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你的真实身份，实际上是联邦尊贵的将军之子。在著名的反清战中，你被人抓住，洗去过往记忆，送到帝国，而他们给你做过催眠，你会不由自主地接近太子，最后，刺杀他。”

“所以最后，我其实是炮灰吗？”池湛道，“太子死了，我也逃不掉被杀死的下场。”

“不，你杀不死太子，顶多让他重伤。这个剧情是非常重要的，必须由你出马，才能推动剧情发展——现在的玩家没法推进剧情，这样下去，整个世界都会变成一潭死水。”系统快速道，“你也不会死，顶多被打入大牢……如果你完成了任务，我可以实现你任何一个愿望！”

“完成一个愿望？”池湛总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系统：“没错，无论你是想要自由，想逃离帝国，或者重新成为联邦人，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只要你完成任务。”

“唔。”池湛道，“听起来倒是很诱人，但只是秘书官而已，想完成这种任务，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池湛犹豫的语气，反倒让系统松了口气。

如果是之前那个刀枪不入的池湛，完全无法对付。只要心存欲望，就代表有可趁之机。

池湛穿好衬衫跟外套，稍加整理，便跟陶然出发到公共教室上课。陶然道：“听说八点就出结果，虽然知道跟太子殿下匹配的很可能是Omega，不过还是好想知道是谁啊。”

“只要不是莫伊，谁都可以！看他到时候还怎么高傲，哼。”

池湛一心二用，先回复了陶然，随后又对系统说：“太子殿下是个警惕心很重的人，而且他的格斗技术远在我之上，这并不简单。”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大家摊开课本，都在兴致勃勃地聊天，紧张地等待匹配结果。

凡是参与了匹配的人，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收到一条来自匹配中心的短信。

池湛在这一众人中显得格外淡定，兀自拿起书温习，丝毫不关心匹配结果。

“这么用功。”温和的声音自一旁响起，“这里有人吗？”

岑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池湛抬眼，便冲他微微一笑。

身为医学系公认的系草，岑迟的样貌自是无可挑剔，而当他微笑时，便犹如君子温润如玉，又不似一般的Alpha那般具有强烈的倾略性，因而跟他示好表白的Omega数不胜数，爱慕者中甚至还包括Beta和Alpha。

池湛也冲他一笑：“没人，坐吧。”

岑迟的确有这节公开课，不过因为这门课人数众多，三个学院的学生一起上，之前从来没有碰过面。今天是特意找他的吗……？

池湛又扫了眼岑迟嘴角的微笑，迷倒周围一众人，并纷纷送上礼物。不一会，池湛面前的桌上也遭了殃，堆起了零食小山。

“……”

池湛心想：

他到底想做什么。

倘若是想谈恋爱，他不是Omega，岑迟完全可以找更合适的人选。

而岑迟跟他接触是因为那次信息素采集，因为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才拜托他的。

不过，Beta的信息素，就像白水一样，寡淡无味，毫无吸引力，究竟是什么让岑迟对他产生了兴趣？

回想起昨天那个吻，池湛只觉得岑迟简直无法理解。

如果是一般人，池湛还可以假装醒来，及时制止。但岑迟的话……不太好对付。

上一次池湛使用这个办法，岑迟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让他陷入了沉睡，因此昨天晚上，池湛只能装睡到底，免得对方又让他睡过去。

真难办。

“阿湛不期待匹配结果吗？说不定跟太子的匹配度很高呢。”岑迟道。

“我只是Beta而已，匹配度不会很高。”池湛道，“即使这样也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已经拿到直通资格的事情，池湛并不打算跟别人说，离毕业还有一学年的时间，这期间还要继续呆在学校里，人多眼杂，低调为好。

不过，那个亲密的称呼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看出池湛的疑惑，岑迟解释道：“叫全名太生疏了，既然还要朝夕相处，叫阿湛可以吗？”

池湛盯着岑迟看了会，移开眼神，不自在道：“没有人那么叫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我们家乡的称呼，听上去会很亲切，不是吗？你也可以叫我，阿迟。”

池湛轻声重复了一遍：“嗯，阿迟。”

“匹配结果出来了！”有人忽然叫道，继而大家都迅速打开光脑，查询，教室里充满了失望的叹气声。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会是谁呢？应该是个Omega吧？”

陶然也点开看了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池池，快看看消息，说不定中了呢！”

池湛不为所动，翻过一页课本：“不是我。”

“都没看呢！课本什么时候看都行啦，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在陶然的催促之下，池湛只得点开光脑，一条未读信息静静地躺在网页信箱里。

“这很简单，”系统突然道。

池湛怔了一下，才意识到系统是在回那句“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池湛道：“不，这一点都不简单。”

刺杀太子，可比成为秘书官要难得多。

系统：“只要他无法自拔地沉迷于你，这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系统也会开玩笑吗？”池湛冷静回道，并且点开网页。

因为查询的人数过多，信号卡顿，界面缓慢地推进中。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系统道，“因为……”

网页刷新了。

池湛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正要关上，动作忽然停住了。

“……你跟太子的匹配度，非常高。”

网页上，赫然显示出明晃晃的红色大字：

匹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