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咱们是不是太过纵欲了?”丹赋圣坐在山顶上,他手里拿着糖饼,而犹清真人放在他面前的云镜里正在上演一出仙凡恋的戏文。
他们在用秘法观察一个普通的戏台,犹清真人耗费灵力就为了这么点乐子。
“你喜欢看吗?”犹清真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喜欢。”丹赋圣点头,“但是宗门其他同门都在潜心修炼,只有咱们这儿最不正经。”
“你别管他们,自己喜欢就成。”犹清真人靠在巨石上,他的衣服穿得松松垮垮,跟刚睡醒似的。
云镜里那位“仙人”的原型明显就是犹清真人,仙人正气凛然,目光如炬,一挥手便能斩杀千万厉鬼。
再看身边这位犹清真人,就跟脊椎被抽掉了似的,紧靠在巨石上,眼神迷离,似是刚睡醒。
“宝贝徒弟,你这个年纪没必要禁欲。”犹清真人搂过丹赋圣的肩膀,“禁欲的确是修行必经之道,但咱也得讲究方法。”
“若无欲无求便能通天彻地,那咱们最厉害的时候应该在娘胎里。”犹清真人把糖饼从丹赋圣手中拿过,随后他又把糖饼塞丹赋圣嘴里,“欲这个东西太有意思了。”
“你只有吃过甜的,才能真的明白苦是怎么一回事儿。甚至甜过头了你还能从甜里品出苦。”犹清真人解释,“师父我告诉你说‘甜过头了会发苦,所以甜不是个好东西’,你能听明白吗?”
尚且年幼的丹赋圣咬着糖饼摇摇头。
“禁欲不是一棒子打死,而是张弛有度。”犹清真人捏了捏丹赋圣的脸,“徒儿你还没到那个时候,你先明白欲是个什么东西再说吧。”
“那些过早禁欲的修士,他们很容易疯的。”
……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司封朗被丹赋圣盯得后背发毛。
他不知道晨归和丹赋圣为什么忽然来结界,但他俩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睁着眼睛看他。
“如果我们待在那儿,你师父就不肯交代。”丹赋圣耸肩,他们只能进结界。
晨归的结界空空的,没意思。
丹赋圣的结界里还有个前太子,闲得没事可以逗着玩。
“师父?!你们抓了我师父!”司封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丹赋圣和晨归一齐点头。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司封朗心脏狂跳。
晨归刚想解释他们什么都没做,丹赋圣就忽然给晨归下了个小小的禁言。
晨归稍微挣扎一下就能冲破禁言,不过晨归没有那么做。
丹赋圣笑着说:“我给你师父送了新衣服。”
“我师父不缺衣服。”司封朗依旧警惕。
“他是不缺衣服,但我送的那种衣服他绝对没有。”丹赋圣把他做了一半的闪片短裙拿了出来。
一开始司封朗没看清这团闪耀的布料是什么,而等看明白后,司封朗勃然大怒:“丹赋圣!我要杀了你!!”
“我很好奇一件事儿。”丹赋圣打断了司封朗的愤怒,“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在经历这么多次的折磨之后,司封朗还可能对他有想法吗?
“怎么可能?!丹赋圣!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司封朗嚷嚷。
“你耳朵红了。”丹赋圣指向司封朗的脸。
“还喜欢啊……”晨归也看出来了,不过他这句话说完之后轻轻啧了一声。
【他是受虐狂吗?】心魔在鄙夷,【都被杀了还喜欢呢?他到底在喜欢些什么东西?!】
丹赋圣还在继续问:“所以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吗?”
司封朗没有说话。
丹赋圣明白了:“没有直接否认,看来是了。”
“你又想干什么?”司封朗都快被丹赋圣弄出心理阴影来了。
“别这么防备,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丹赋圣也觉得司封朗很神奇,毕竟从司封朗的视角来看,丹赋圣做过的好事少之又少。
晨归在一旁默默补充:“我说过了,是性格反差带来的向往。”
丹赋圣点了点头,随后他又问晨归:“师弟,你会压抑自己的欲望吗?”
“谈不上压抑,只是在控制。”晨归不是犹清真人启的蒙,他受自己父母影响最重,走的实际是另一条路子。
不禁欲,但必须严格控制欲。
丹赋圣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随后他叹气摇头:“那还是太子你最惨啊,只是个工具。”
“你什么意思?!”司封朗不解。
然而丹赋圣这时候又扯开了话题:“你师弟要死了哦。”
丹赋圣强行打断了司空仿的“拯救”,司琛的情况会继续恶化。
“你对他做了什么?”司封朗第一反应就是丹赋圣有问题。
他这么不信任丹赋圣,但他的感情却意外的“深厚”。
“我保住了司琛的魂灵,现在他的魂灵和如今身体的融合出现了大问题。”丹赋圣撑着脑袋看向司封朗,“是我做错了,对吧?”
司封朗却懵了,他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错了吗?”丹赋圣继续追问。
司封朗依旧不吱声。
“看来你不觉得这是我的错,好奇怪啊。”丹赋圣唉了一声,“真正的太子应该会觉得我莽撞冲动,你……看来你还是被这一世的记忆给影响了。”
“你变得更加优柔寡断了,作为一个工具的你,更不合格了。”丹赋圣摊手。
晨归不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太子本人怎么看。”丹赋圣朝司封朗伸出手,“如果你觉得自己没错,我让你想起全部的记忆,好不好?”
反正司琛也快完蛋了,这一家三口也没有继续留着办家家酒的必要了。
司封朗的嘴唇在轻颤。
“你怕?你知道我曾经对你的警告是真的,只是你不愿意相信?”丹赋圣笑着收回手。
“把记忆还给我。”司封朗开口。
丹赋圣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司封朗深吸一口气:“是对是错,你说了不作数。”
“你确定?”丹赋圣问。
“确定,把记忆还给我!”是非对错,该由他自己去评判。
“好。”丹赋圣没再阻拦。
晨归拉住了丹赋圣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师弟,跟他们玩挺有意思的,但是我玩腻了。”丹赋圣摆手,“而且他凭什么忘呢?”
晨归有些担心:“你生心魔了?”
“当然没有!”丹赋圣有些意外,“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师兄我都好久没生过心魔了。”
丹赋圣将手放在司封朗的头顶,一团团白雾从丹赋圣指尖溢出,在司封朗的头顶组成云镜。
司封朗闷哼一声,他头顶的云镜也出现了他记忆中的画面。
记忆的闪现是很快的,类似于视频的百倍速播放。不过丹赋圣和晨归能够看清。
而看清之后,晨归的心魔炸毛了。
【这个王八蛋居然想把师兄从死地抓回来?!他想关师兄?!】心魔咋咋呼呼,【我要打死这龟孙!!】
【他想对师兄做什么?!不行我看不得这些!】心魔接受不了。
晨归询问心魔:【你不是也想把魔头关起来吗?】
【那我能一样吗?!我是想把他关起来让他好好做我的师兄!我才没那么龌龊!】
好在感情的片段在司封朗的记忆里只占了相当少的一部分。
司封朗更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丹赋圣。
哪怕是司封朗所谓的走不出去的深仇大恨,在他的人生中也不重要。
是了,在司封朗被选为庾国太子之后,杀死他父母的仇人就已经死了。
他的仇其实早就报了,但他还在恨着魔族。
无数魔族被他斩于刀下。
他认为他是为自己在乎的人而杀,他认为魔不该和人相提并论。
在司封朗记忆里占比最重的是师父和皇弟,师父救了他,而他带大了司琛。
司封朗对司琛是纵容的,纵容他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纵容他那些出格的行为。
司封朗是太子,是皇位的继承者。
欲这个东西与他无关,可作为人,他天生便会渴求这些。
他不能渴求,他只能压抑。
而他对司琛的纵容多多少少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司琛自由自在地追求欲,而每次司琛因欲而受伤,司封朗都会告诉自己,自己的克制是对的。
从踏入修行开始,除非特定场合,司封朗都不会进食五谷杂粮。
他不用熏香,不听乐曲,不追求美食,也不与自己的师父和皇弟过多接触。
不去索求,只做好自己该做的。
偶尔会客时,饮茶就算一种放纵了。
丹赋圣喜欢喝酒,司封朗陪着丹赋圣喝完酒后便要更严格地断欲修行。
这一切都是有用的,他是为了身后的百姓。
直到司封朗杀死司琛,直到司琛的死亡让司封朗的修为大增。
司封朗坚信的一切都崩塌了。
就像丹赋圣说的,功法不会骗人。
原来他过去所杀的也一直是百姓啊。
原来他一直沉浸在“欲”中,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不得了的救世主,他身后的普通人因为司封朗才能活。
他一直坚信自己是替天行道,结果天压根没觉得他在做多了不起的事。
他杀的,在天的定义里就是“人”。
他在杀人。
他借正义之名杀了成千上万的人。
云镜中的画面消散。
晨归知道,之后司封朗就疯了,而丹赋圣趁机弄死了司封朗。
司封朗呆愣在原地,他的头发开始变白,像司琛那样。
“疯了吗?”丹赋圣问他。
司封朗过了许久才开口回应,他嗓音沙哑:“快了吧。”
“还有办法救小琛吗?”司封朗抬头看向丹赋圣,眼中再没有了锐利的防备,只剩祈求,“那孩子……还能救吗?”
晨归在一旁看着,心中莫名堵得慌。
丹赋圣一点都不意外。
为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司封朗的想法?
还是说他知道“师兄”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