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就不该接迹部的电话。
对方坦然的态度显得他的在意异常凸显……可恶,被咬脖子的又不是迹部自己,他当然没什么在意的。
岩濑惠忍不住又摸了摸后颈,那里并没有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恢复原状,但泼上去的热水还是让这块已经变得麻木的地方重新有了知觉。
“嘶。”他忍不住向前弯腰,头又被旁边墙壁上的架子撞了个正着。
外婆家的浴缸比东京寻常人家的大多了,毕竟这里的房价要低很多,也适合腿脚不便的老人,但对个儿高的岩濑惠说还是有些狭小,只好蜷起一对长腿,缩着身子泡进水里。
就像在胎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动作一样。
他索性缩了缩身子,把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只留后颈上有一点点皮肤露在水面,比起在上面听着门外、房外各种各样微弱的杂音,还是水里更安静些,也更有利于他理清脑子里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
……
岩濑惠不是认不清自己心思的笨蛋,毫无疑问,他是喜欢迹部的。
但现实有证明了,自己不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样理性或是无情,只要对方流露些真情,招招手,撒撒娇,他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心软,像马尔格雷那样,别人招招手就跑过去了。
不能说是底线不坚定,简直是毫无底线,完完全全的纸老虎,这么久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做了无用功。
……就很烦啊岩濑惠!你怎么和两年前一样!
就不能坚定点吗?!
早知道不如两年前的时候直接辞职好了。
“哗啦——”
越想越烦的他直接从水里钻了出来,因为体型过大,让本就溢满的水稀里哗啦的在浴室撒了满地,就连旁边台子上的洗漱用品也被刮得掉了一地,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
坐在门外客厅给猫梳毛的外婆听到声音后,喊了一句:“小惠,没事吧?”
“没事!”岩濑惠急忙应声,又怕老人听不到,特意把门打开了个缝儿,探出脑袋说,“刚刚不小心把洗发水弄掉了,没啥事儿,扶起来就好了。”
“好好好,你没摔就行。”
岩濑惠本来还想安慰老人一句,但看见不用梳毛的橘猫鬼鬼祟祟想往浴室里钻的时候,手已经比脑子快的把门给关掉了。
还是养狗好啊,狗就不会这么好奇心重,洗澡时都很有眼色的不进来捣乱。
迹部景吾真幸福,有那么多狗。
他没头没尾的想到。
察觉到自己好端端地又想起那家伙,岩濑惠脸上表情又一垮,撇着嘴巴不情不愿地捡起了地上的瓶瓶罐罐。
洗漱用品都是他平时的行李包,走时直接薅走了,根本没细看都有什么东西,现在捡起来,他才发现磨砂膏是在巴黎时迹部送给他的。
老板理由找的很好,买这个牌子香水时顺手挑了两个,给他和新秘书一人一个,看起来很像给员工的普通福利,没有一丝暧昧。
不过为什么给人家小姑娘的是沐浴露,给他的是磨砂膏……
他不觉得这是无心之举。
莫名其妙地,他想到昨天晚上迹部在他腰窝处不断抚的行为。
经常游泳的人身上毛发都会比较稀疏,甚至接近于没有,岩濑惠人本来就白,也没什么鸡皮肤,理论上手感大多数人要好很多。
以前一起训练的学妹说他摸起来和Omega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结论,那臭丫头是摸过很多Omega吗。
但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摸的。
岩濑惠的手忍不住背过后,去摸那处昨天快被擦出火的地方。
捡了半天东西的手有些发凉,温度远低于躯干,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间,他被自己吓了个激灵,马上收回了手,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包里,然后赌气似的把他们扔进了浴室一角的篮子里。
整个人再次一头扎进了浴缸。
啊啊啊啊他在想什么啊!又在干什么!
果然昨天送迹部回家就是个错误的选择,那家伙就不能从自己脑子里出去吗?!
岩濑惠给自己脸上泼了泼水又泼冷水,发现一直无法把昨夜的事情和当事人从脑子里去除后,索性摆烂了起来,开始思考迹部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个他疑惑了很久的问题。
迹部景吾喜欢他什么?
他喜欢对方的脸蛋,喜欢张扬肆意的性格,喜欢那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坦然与外向,用东龙司的话说,还在国中的自己就认为小学弟长得好看,真是完全的畜生啊。
不过这种感情在最开始只是单纯的欣赏,在工作接触后才开始变质——应该没有慕强的人不去向往那份属于“王者”的自信与气度,还有一丝生根于人间的温柔。
就像没人能否认,迹部景吾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但迹部喜欢他什么呢……
岩濑惠狠狠捏了把水面上的小海豚,这还是他小时候老爸出差带给他的。
就连冰室的喜欢他都能猜出个一二,无非是当年作为前辈对小孩儿的照顾,还有没出成绩、默默无闻的选手对强者的崇拜——或许还有一点长相的加成?
这么多年过去,岩濑惠对自己这张脸到底怎么样还是有点数的,不然怎么喜欢他的大多都是alpha。
可这张脸对迹部没有用吧,那家伙见过最多的就是美人了。
身材?打网球的人里最不缺好身材了,他们比游泳运动员体脂率更低,身形纤细,肌肉形状也更符合人们的审美。
性格?他性格称不上烂,但和出色耀眼应该也没关系。
想了半天,岩濑惠没想出个所以然。
总不能是迹部景吾喜欢他工作办事勤快,或者是游泳好吧?
难道他是什么天生的牛马吗?
在浴室琢磨了半天迹部的结果就是——他的洗澡水凉掉了,而他还没洗完,门外外婆又在问他没事吧。
“没事!我马上!”
第三次,正在洗澡的岩濑惠决定,绝对不要再想迹部了,一个名字也不行。
然后他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他洗澡又花费了40分钟才结束,期间脑子里装满了罪魁祸首,原本理不清的那团毛线更乱了。
大脑被两个颜色不同的小人所占据,气势汹汹地在那里打了一架。
左边黑色的小惠说:“喜欢就在一起呗,他又高又帅,就是分手了也不会亏的,对吧?”
“难道要一辈子不谈恋爱吗?凭良心说,你还能上哪儿找到比他还好的?冰室也不行的吧?”
右边白色的小惠楚楚可怜,劝诫道:“不可以啊惠!你们是不一样的!怎么能搞AB恋呢,结局注定是不幸福的!”
黑惠跃跃欲试:“管他呢,谈恋爱又不一定要结婚,要走完一辈子,自己先爽爽幸福了怎么了?”
白惠慌张的不行:“不可以只想自己呀!迹部要怎么办呢!”
黑惠:“反正他也愿意喽!他又没说结婚,也没表白,顺手推舟一下自己开心就行——说不定就结婚过一辈子了?”
它邪恶的低笑道:“又不是所有alpha都管不住自己的小兄弟嘛。”
这什么虎狼之词。
白惠委屈道:“迹部当然是好人,可有时也不是全靠他能决定的。”
“而且像他们这种家族肯定是要继承人的呀,beta又不一定能生……不对!以他的条件肯定要AO婚姻才好的吧!公众人物的婚姻怎么能有瑕疵呢!”
与女性beta不同,并非所有的男性beta都能生育,经过人工激素干涉后,仍然近乎一半的男性beta无法使用生殖腔,其中一部分人可以提取类卵子生殖细胞与伴侣进行体外胚胎培养,也就是俗称的人造子宫培育,但也有少数人无法提取出类卵子生殖细胞。
岩濑惠也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一种。
不对,不是左右脑吵架么,怎么想到这儿了?!
迹部景吾迹部景吾,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迹部景吾——
“奶奶!”他顶着一头湿发,气呼呼地一把推开了门,冲已经给猫梳完毛的外婆大声地问,又怕自己吓到老人,马上变了语气,软乎乎地问,“我想问您个事儿。”
“怎么了?”
“你今天还念经吗?带我一个吧!”
“啊?”
都说信佛的人会清除杂念什么的,他就不信了,念经还能想东想西吗??
*
事实证明,念经确实不能清除杂念,起码不能帮岩濑惠把脑子里的迹部景吾赶出去。
不然他怎么会大早上一睁眼,视野里就会出现这个家伙。
“早上好。”
穿着的一身蓝色西装的矜贵公子哥坐在他床边,若无其事地翻着书,好像这里不是什么千叶的乡下一户建,而是阿布扎比皇宫酒店。
“啊嗯,看来一大早看见本大爷,让你已经如此欣喜若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