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不断警戒和后退的修士不约而同往天上看了一眼。这一眼, 他们就看到了从天空坠下的深红“流星”。
这副场面璀璨恍若火树银花, 这些流星样的东西硬生生将天空映得仿佛夜空般黯淡。这是能让人屏住呼吸的美景,修士们也确乎屏住了呼吸——
他们紧盯着急坠往下的流星, 却忽然再挪动不了脚步, 它们极具有目的性的往每一个修士的头顶落去, 将它们的身姿映在了每个人受惊收缩的瞳孔中!
“流星”在往修士头顶砸落, 但这时候的修士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只能听见胸腔里心脏剧烈跃动的沉闷响声, 只能眼见着看着这一次灭顶之灾降临。
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都像具僵立的木偶站立,只能转转眼睛,动动嘴皮子。
陆知陵将目光凝聚在了下落的深红流星上一秒,但似是毫不在意地, 他在对修士们做出提醒后,就无丝毫感情的重新偏转过头去,不给修士们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他的行为落在了几位眼见着自己要被深红流星的修士眼中, 他们立刻痛诉:“魔道人就是魔道人……狠辣、卑鄙, 无耻!从一开始就不能相信!莫商道友,快离那魔修远点, 他不是可以相信的家伙!!”
这几人如出一辙的痛斥下, 他们依旧只看的到陆知陵的脊背,还有那头拖曳在肩边的黑发。
这几修士看见莫商不但不闪避, 反倒与陆知陵无比契合的出剑, 他们也看到陆知陵这魔修非但没倒戈往凶兽应龙那边, 竟还以摄人的气息逼迫向应龙, 没有一丝保留,完全地信任莫商,将身躯的脆弱部位放在了莫商眼下。
他们却再如何也不肯舍弃自己心中的偏见。
陆知陵就是穷凶极恶的魔修,是狠恶能和凶兽媲美的独狼。
他就不该被信任,信任他陆知陵的莫商也是被泥沙给灌了脑子,搞不清楚魔修都是该被千刀万剐的存在了!
这几个修士也就有功夫想这么一点事情了,深红“流星”看似很远,甚至给人种这么远它落下来后一定耗光了力量的错觉。
但他们的幻想被戳破了,须臾间的功夫,顶着“流星”的人们就近距离地感受到了这种炽热、还有“流星”中涌动着的诡异的力量!
就在深红流星就要砸落到头颅上之际,白越尽力调动灵力终于让停滞的身体找到一丝突破口,他庆幸于现而今面对这些不能理解的流星的全是修士,修士才可能有抵御和反抗的能力。
可连这庆幸都被掐灭,他身上携带的传音符中爆发出准备后路、遍布在此界各处的修士的惊惧声音。
“天上有深红流星坠落下来了!”
“这里、这里……我们观测到了往下坠落的某种可怖的力量,但,但我们的身体突然停住了,做不出任何躲避的反应!修士是这样,凡人也是这样!宗主,我——”
……
“这是什么鬼东西?”
“救命!妈妈!”从传音符中嘈杂的背景音中传来失去控制,惊恐嚎叫的呼救声。
尖利的小女孩嗓音,年迈老人的急促呼吸声,磨牙声……它们混在修士们呼救的声音当中,一并涌入了白越耳朵里。
深红流星,这不知名姓的东西针对的不只是处于雾落村区域的修士,更不止针对于修士,它们要连同凡人一起收割才是!
这就像一柄尖刀将白越的庆幸撕扯给他看,让他的心被这许许多多微弱的求救声响给拉扯着。但白越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只能看着这场灾厄在自己眼前降临。
莫商呢?陆知陵呢?!
白越不禁像拽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脑海里死死回荡着这种声音。
你们动起来啊!你们能够行动和躲避的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愧疚给压倒的白越,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了那两个他并不太信任,甚至可以说是警惕的人身上。
就算他们正与应龙胶着,看上去并没办法空出手来,白越依旧期冀着,毫无理由的期冀着!
深红流星在各处的人们眼前爆发,在一阵刺目的红光之后,它们散落出点点荧光融入到了人们的身体当中。
它的融入显得那样无害,让如临大敌的人们都是一怔,差点以为这就只是一场作秀的烟花。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能动,这给予了他们很大一个定心丸。
好像……没什么危害?
他们不禁放松地想着,但在心落地的刹那,又被迫地高高悬起,心脏猛烈跳动得似乎想要连同自己一块儿撕碎。
一股摧枯拉朽力量在他们的肺腑中燃烧了起来,如此迅速和无法抵挡,所有被深红流星砸中的人浑身都变得滚烫起来。
白越是为数不多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躲过了流星的存在,他惊悚地发现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人都瘫倒、蜷缩在了地上,他们脸颊通红,裸露在外的肌肤也都是相类似的颜色,就仿佛一只只被煮熟了的虾子。
白越隔着一层灵力伸手试图去触碰最近的一个倒地的人的身体。刚触摸到不到半秒中,白越就感受到了何谓岩浆般的温度,他还不得不放下了碰人的手……
因为在接触的刹那间,就算有灵力阻挡,白越也不乏惊恐的发现他的灵力做成的护罩直接被烧毁,手心一片血色淋漓,皮肉都沾上了烧灼的焦痕,这股岩浆般的力量还在白越手心中存在,试图向外腐蚀!
白越咬唇忍耐这种痛楚,更是知晓不能让这被烧灼的情况继续蔓延下去,他退后数步,另外一只手颤抖着拿出了一块刀片。
手臂颤抖翻转间,他硬生生将一大块肉给削了下来,瞳孔中吃痛的血丝几近要溢出来。白越低头,他的手心已经可以看到森森白骨,他生生给削出了几块骨头。
很痛、他一直以来都是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种挖骨剐肉的痛楚?
可到底,白越也没有让眼泪漏出来一丝,他将舌头咬得鲜血淋漓,将痛叫抑制在了喉咙里。
他看得见,一些像是高烧了的修士还迷茫的挣着眼睛,并未像凡人一样半点挣扎都没有就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部分似还醒着的修士也俱是眼神空茫,像是陷入到无法摆脱的噩梦中。但……白越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不能感知到外界,如果有一人保持着清醒,却见着他们的主心骨哀哀痛叫,他如何能够扛得住所经受的痛苦?
白越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担负起了自己的责任……他是凌仙宗宗主,哪怕迎接的是滔天痛苦,他也得在修士们面前装得没有事。
“师父……”白越将嘴里的血液含糊吞回去,缓慢又微微颤抖着用单手拿出绷带,简陋的进行了包扎。
这仅触碰一下,白越就废了一只手。但他还是坚定地往前,试图用其余的方式介入、帮助到这些修士。
他这次刚一靠近,就见到所有呈现出高烧情况的修士身后凝现出一团火焰,一团巨兽的虚影。
白越分辨不出来这毛发都在燃烧着的巨兽是什么,它像是应龙的本体,却有拥有着与蛇类相似的特征。似龙似蛇,组建成这不伦不类的巨兽虚影。
他听见了这虚影发出的声音:“成为我的同伴,你们就能活下去!”
*
“成为我的同伴,你们就能活下去!”肖玄轻“睁开眼睛”时就处在了这样一片虚幻的火海当中。
疼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每一寸感官,烧得他的大脑混沌一片,忍不住想要求饶。他依旧保有一丝清明,这便让他在巨兽虚影说话对它成为同伴的提议意动时,保有了一丝挣扎。
“你是……什么?”
肖玄轻朝着巨兽虚影说。
“我是凶兽,魔界的凶兽。”它扬了扬脑袋,像是为此而自豪,冰冷的竖瞳中却又立刻杀机顿现,就仿佛经受着两个意识的主导。又一道赤红火焰随着它的杀意涌现扼住了肖玄轻的脖子,被火焰烧灼皮肉的痛楚在加剧,“这是……你活下去仅有的机会。”
“怎么样,选择吧——生还是死?”
它用冰冷竖瞳戏谑凝视肖玄轻,这便是只给了他们一条路,生或者死!
“生还是死……?”
肖玄轻却又听见了无数个回音,他朦胧瞥过去,似乎看见了不少眼熟的人影,是也被深红流星砸中的修士和凡人……这种感觉,就好似他们同处在一个审判台前,巨兽虚影是他们共同的审判官。
他在这时听到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在须臾间就带给了肖玄轻的悸动,让他感知到这说着:“凶兽会毁灭你们生存的地域,毁灭一切,不能……”的话语的存在是此界天道。
但天道在此时也只是旁观者,仅能给予他们某些危险的警示。肖玄轻原本松动的心思被一下给遏止。
他们怎么能和凶□□易?他们怎么能行出这般背叛修仙界,背叛所有人的举措?!
他们屈服,便是充当了未来修仙界可能毁灭的帮凶——不能……!
肖玄轻心头警铃乍响,他以为在得知天道警示之后,他的同伴、那些听他们讲述过凶兽的残暴的凡人会拒绝这引诱的陷阱。
但,在天道之声响起时……
“我、我想活!”
他听见一个懦弱的中年男子声音抽抽噎噎响起。
“我要活……。”
肖玄轻又听见了不少凡人村民的声音,魔修、甚至于正道修士的声音,他们在瞬息间想要活下来,他们知道凶兽是该被所有修仙界存在清缴的存在,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亲人好友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屈服被凶兽屠戮杀害……但他们还是选择了苟活,要变成凶兽的同伴和帮手!
人心……!肖玄轻却又无法说些什么,只是如同微弱烛光般摇曳的清醒理智让他心头微寒。
“好。”他听见那巨兽虚影呼吸间带着硝烟气息的开口,伴随着一声声惊喜的欢呼声,同意屈服成为凶兽同伴的人发现自己不再受火焰的痛苦烤灼,甚至于火焰依旧围绕在他们的身旁,却如同细流一样温和无害,仿佛成了附着于他们自身臣服于他们的力量。
他们瞅见了还在苦苦坚持的其他人们,不禁在狂喜中撺掇道:“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成为凶兽?你看,多么强大的力量!”
被火焰环绕的他们感受到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体验,眼眸中逐渐出现了兽类的竖瞳,强大的力量引他们迷失,也让他们顷刻间有别于人类,已然将面前的人类当做了某种玩物和消耗品。
“跟我们一起吧!”
他们戏谑的咧开嘴,流露出了贪婪的目光,但身上的力量却是庞大得让人惊叹。
一个在想着凶兽蜕变的凡人村民着迷着抚摸着自己强壮的四肢,更是用兽类的爪子直接扼住了一个狼狈流汗的修士的咽喉。
“修士?弱小的蝼蚁而已!”
但他这般哈哈大笑后,他却啊的一声,感受到了肢体分离崩溃的感觉。这个村民看见,自己另一只强壮的兽类爪子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去击打凌虐那个修士,居然往还未转化的脆弱人类躯壳胸口猛的掏了过去!
他的心中猛然浮现住了一个念头……反噬!
但在村民再细想的关头,他的瞳孔却已经凝聚,他所喜爱的强大的兽类爪子击碎了肋骨,直接将心脏给戳碎!
“啊啊啊啊!”
这片火焰区域里响起了惨痛的尖叫声,更有修士身体崩溃死前揭破了本质:“不是谁都有资格变成凶兽的啊!”
巨兽虚影隐瞒了一点,他们是可以成为凶兽,前提是拥有支配这种力量的能力。
不符合者,将会在转化的过程中被这股力量给反噬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