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和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把自己从裴岩身上剥开，进了电梯，他靠在轿厢上，全程低着头，裴岩还愣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他一到家，不是处理脸上的伤，也不是给刚刚砸出血的手止血，而是冲进厨房随意找了把没用的刀。
看到血流出来的那一刻，谢星和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了家门被打开的声音。
裴岩站在门口，和隔了一整个客厅的谢星和对上视线，他的目光慢慢向下，落在了谢星和流血的胳膊上。
几秒后，裴岩大步冲上前一把夺过了谢星和手里的刀，没忍住冲他喊道：“你他妈有病吧！疯了吗！”
谢星和站在原地，垂着手，血顺着他的胳膊缓缓流到了掌心，又一滴滴地落在裴岩脚边。
裴岩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拿着刀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到谢星和面前，试探着说：“星和，你先……你先过来行不行？”
谢星和没反应，裴岩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没有伤的那只手腕，轻轻拉了一下。
谢星和忽然抬起头，四目相对，他语气平淡地对裴岩说：“我有病，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裴岩僵住了动作，谢星和又垂下眼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裴岩平复着呼吸，顺着谢星和的话说：“对，我早就知道，但我还是选择和你在一起了，说明我不怕。”
他又用了些力，把谢星和拉到自己一边，谢星和没有反抗。
裴岩迅速地把自己手里的刀放回了厨房然后飞快地关上了门。
谢星和看着裴岩，裴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吧。”
“不用处理。”谢星和说。
他又用力握了下拳，伤口渗血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裴岩看得心惊肉跳，幸亏他只是晕针不晕血，不然今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谢星和面前，声音很轻地说：“星和，松手，别用力。”
谢星和好像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样。
裴岩加重了语气，“谢星和。”
他抓住谢星和流血的胳膊，抬起来强硬地说：“松手。”
裴岩的掌心也沾到了血，谢星和猛地松开了手，裴岩连忙趁机握住了他的指尖，不让他再握拳。
“乖，听话。”
他拉着谢星和坐到了沙发上，“不能不处理，医药箱在哪？”
“没有。”谢星和语调没有起伏。
裴岩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谢星和是不是在撒谎，只能严肃地说：“谢星和，你这个伤口必须处理，还有脸上的伤也是，你家里要是有医药箱，告诉我好不好？”
谢星和又没了反应。
裴岩拿他没办法，只能自己在他家抽屉里翻了翻，只有一些口服的药。
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谢星和一个人在家，只能叫了个跑腿帮忙买药。
等待的过程中，谢星和沉默着一言不发，裴岩一直握着他的手，自己手上也沾了不少血。
他定定地看着谢星和惨不忍睹的胳膊，哑声开口道：“晚上去干什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看我妈。”
“阿姨怎么了？”裴岩追问。
“情绪不好，非要找我。”
他本来没抱希望谢星和会回答，没想到谢星和竟然有问必答。
于是裴岩继续问道：“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星和垂着头，“我妈打的。”
裴岩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直觉谢星和的病应该和他母亲有脱不开的关系。
“为什么伤害自己？”裴岩问出这句话时下意识握紧了谢星和的手。
这次谢星和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起头看了裴岩半晌才说：“舒服。”
裴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一个正常人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这样会舒服。
谢星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止是对我自己，对你也一样。”
所以他会让裴岩离他远一点儿，因为他只是需要发泄，无论是伤害自己还是伤害别人，都可以成为发泄的途径。
裴岩目不转睛地和谢星和对视着，谢星和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几乎要把裴岩的血肉剜出来。
裴岩知道自己不能动摇，一丝一毫都不能。
他迎着锋利的刀尖，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凑近谢星和说：“没事，我不怕。”
谢星和在下一秒移开目光，他知道自己非常矛盾，既希望裴岩能躲开，又不允许裴岩躲开，就是这么有病，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裴岩，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也没想到会这个时候犯病。
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药送来以后，裴岩本以为要费一番心思才能让谢星和乖乖上药，没想到他竟然出奇地配合。
裴岩先在冰袋外面裹了条毛巾，让谢星和拿着敷脸，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胳膊上手背上的伤口。
谢星和不喊疼，裴岩却紧紧皱着眉，动作生涩笨拙。
他一边上药一边轻轻吹了吹，“疼不疼？”
“不。”谢星和简短回答。
裴岩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是感觉不到疼么，对自己这么狠。”
处理谢星和脸上的那道伤痕时，裴岩的眉毛皱得比刚才还要紧，动作比刚才还要小心翼翼。
谢星和突然偏了下头，裴岩连忙急道：“别乱动！”
谢星和不听话地站起来，非常不耐烦道：“别弄了。”
裴岩仰头看着他，生气道：“谢星和，你给我回来！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谢星和径直进了房间。
裴岩怕他又干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连地上的血都没来得及处理，只匆匆冲掉了手上的血迹就跟进了房间，然后下一秒就愣住了。
因为谢星和已经脱掉了衣服和裤子，只剩一条内裤穿在身上，而他的一根手指正搭在内裤边上，显然马上就要把内裤也脱掉。
裴岩头疼地问：“你脱内裤干什么？”
“洗澡。”谢星和淡淡地说。
裴岩只觉得一道怒火猛地窜到了天灵盖，“谢星和！你是存心要气死我是吧！”
谢星和看着他，没动。
“我刚给你上完药，你就说要洗澡？你是三岁小孩儿吗？啊？”
他两步走上前，猛地把谢星和的内裤往上提了一下，“给我滚上床睡觉！你他妈要是敢洗澡我就敢把你干得下不了床！”
裴岩被他气得口不择言，话都喊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谢星和眯了眯眼，此刻丝毫不想掩饰自己身上凌厉的攻击性，他步步紧逼，把裴岩堵到墙角，低声说：“裴岩，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