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和将近两天没怎么睡觉，上飞机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气压也低。
裴岩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疼道：“这两天怎么失眠得这么严重。”
谢星和没出声，窝进座位里，脑袋往他这边偏了偏，看起来很憔悴。
裴岩把他的口罩稍微往下拉了一点儿，“宝贝，你状态不好，要不就别跟着我折腾了。”
谢星和垂着眼，把他的手按到中间的扶手上，再把自己的手握上去，闭上眼不理人了。
裴岩啧了一声，捏捏他的手，“脾气越来越大了。”
明明是抱怨的话，偏偏语气里没有一点儿责备，还隐隐约约透着高兴和宠溺。
可能是以前经常在飞机上补觉的原因，谢星和竟然在飞机起飞后睡着了，而且还一直握着裴岩的手。
空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们俩好几眼，走上前低声询问：“先生，请问需要毛毯吗？”
裴岩另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谢星和穿得不少，应该不会冷，盖毛毯反而容易把他吵醒。
空姐走后，裴岩又偏头看了一眼，谢星和眼珠在动，明显睡得不太安稳。
裴岩一动都没敢动，直到谢星和睡实了一些才慢慢地靠回了椅背上，扭着脖子凝视着他睡着时的侧脸。
他对谢星和已经足够熟悉，即使口罩遮挡了半张脸，他也能自然地想出口罩下面的脸该是什么样的。
很多人在睡觉时嘴巴会微微张开，谢星和正好相反，他的双唇会紧紧闭在一起，有种睡梦中也在用力的感觉，而且他很久没喝水了，嘴唇现在应该会有些干。
裴岩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以前他觉得谢星和只有闭上眼睡觉的时候才是温顺的，现在却要从他睡着时的神态中寻找以前的影子。
裴岩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谢星和的名字，最后十分无奈地想，小祖宗，你是不是真的给我灌过迷魂汤啊，不然我怎么心甘情愿地被你耍得团团转。
·
落地以后裴岩就要带着人去开会，谢星和本来想跟他一起，但是实在头疼得厉害，裴岩让他先到酒店休息，又放心不下，直接把助理留给他了。
助理跟着谢星和进了房间，谢星和直接倒在沙发上，面色难看。
助理只做过裴岩的助理，裴岩给他分配工作的时候多，贴身照顾的时候少，所以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轻声说：“谢先生，我扶您去床上吧，能舒服一些。”
谢星和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用，你先…… 先出去吧。”
助理没动，“裴总让我好好照顾您的，您现在需要吃药吗？我帮您拿。”
“嗯……”
谢星和吃了药就没再说一句话，后背和额头都冒着冷汗，他只能死死攥住自己的手。
期间裴岩给助理发了一些消息询问谢星和的情况，助理都只能回谢先生在闭目养神。
到了晚饭时间裴岩有饭局回不来，告诉他让酒店准备晚餐，谢星和却没有丝毫要吃的意思。
裴岩只能无奈地和助理通电话，“让星和接。”
助理压低声音，“谢先生一直闭着眼没动过……”
“他没睡，” 裴岩说，“你直接让他接就行。”
助理把手机递给谢星和，谢星和睁开眼伸手接了，清了清嗓子，主动说：“没什么事了……”
助理听不见裴岩说了什么，只能看到谢星和一直应着。
“嗯…… 好……”
“嗯，知道……”
“真的不怎么疼了。”
“嗯，你别喝太多酒。”
“没有……”
“好。”
谢星和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他，助理愣了一下，摸着手机壳后面的汗水，意识到那好像是谢星和手心的冷汗。
谢星和嗓音低下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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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裴岩想办法抽身回来时，谢星和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抱着裴岩闻了闻，皱眉说：“都是什么味儿。”
裴岩笑着推开他，“我自己都知道不好闻，等我去洗个澡。”
谢星和坐在床上等他，裴岩头发短一些，洗完也没吹，随手擦了擦就出来了。
他把低着头玩斗地主的谢星和搂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真的没事了？”
“嗯，” 谢星和把牌出完才抬头，“就是有点儿想你。”
裴岩看着谢星和的眼睛，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又快化了，这双好看的眼睛里只愿意装他一个人。
他忽然非常贪心地想，现在这么乖的谢星和也很好，他能不能两个都要呢。
谢星和很明显在等他的吻，裴岩弯下腰，在要亲上的前一秒听到谢星和说：“岩哥。”
裴岩停住了动作，几秒后又把唇轻轻贴上去，亲昵道：“嗯，怎么了？”
谢星和轻声问：“你刚才想什么呢？”
裴岩瞬间有些僵硬，慌乱在心头一闪而过，像是被人看透了心底贪婪的妄想。
不过仅仅是一瞬间他就恢复如常，语气镇定地说：“想亲你，还能想什么……”
他直接吻住谢星和的唇，探出舌尖，生怕他再问出什么话。
过了一会儿，谢星和摸着他潮湿的头发，主动说：“帮你吹头发吧。”
“不用，马上就干了，” 裴岩说，“我帮你按摩按摩，你肯定还不舒服呢，也不告诉我。”
他让谢星和躺在腿上，帮他按摩头皮，谢星和闭着眼说：“基本好了，只剩那么一点儿疼我都习惯了。”
裴岩叹了口气，“星和，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每天不要想那么多事情，放松一些。”
谢星和语气轻缓，“裴总养我，我需要想什么？什么都不需要啊，最多想想怎么让裴总更爱我……”
裴岩轻声笑了笑，捏他的鼻子，“你连这个都不用想，裴总已经爱死你了。”
“是么，” 谢星和始终闭着眼，语气越来越轻，像是快要睡着了，“裴总这么爱我？”
“可不是，你又不是感觉不到，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裴总比较爱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裴岩就知道躲不过，只是谢星和用最放松的语气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让裴岩措不及防，心里转过许多个念头。
整个房间在一瞬间沉静得可怕，裴岩只能先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宝贝，你最近怎么总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谢星和没反应，也不接他的话，裴岩沉默下来，即使谢星和闭着眼，他都不敢看过去，只能把目光落在床角。
半晌，他才深思熟虑地说道：“其实你和以前没有太多变化，以前的我爱以前的你，现在的我爱现在的你。”
这个回答简直完美，裴岩已经暗暗松了口气，谢星和依然闭着眼，却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找我以前的视频看呢？”
裴岩没能再想出完美的回答，因为不愿意再骗谢星和，他垂着眼，悲伤地注视着自己的爱人，已经在沉默中做好了谢星和可能会爆发的准备。
谢星和缓慢地睁开眼，眼中却异常平静。
裴岩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他伸手抚摸谢星和的脸，十分艰难地开口，“星和…… 我……”
“你还是爱他更多。” 谢星和肯定地说。
裴岩感觉自己的心被硬生生掰成了两半，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疼痛，他带着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愧疚颤声说：“我很爱你，星和，你相信我，我真的…… 真的很爱你。”
他没有办法反驳谢星和的话，只能不断重复自己的爱意，既是说给谢星和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谢星和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裴岩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眼中的心疼和愧疚几乎要溢出来。
谢星和坐起来，背对着他，语气听不出情绪，“不是你要我乖的吗？”
“不是你让我不要发疯吗？”
“不是你希望我变成正常人吗？”
“不是你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每一句平静的质问，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扎在裴岩心上，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裴岩望着谢星和的背影，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谢星和转过身，脸上是一片空白，“裴岩，为什么我变成这样你又不喜欢了？”
裴岩的双眼越来越红，跪着挪到谢星和面前，紧紧抱住他，崩溃地说：“星和，我求你，不要说了，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说了……”
谢星和没有反抗，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抱着。
裴岩的嗓音变得低哑，“我没有不喜欢，没有，我很爱你，谢星和我很爱你，你别这么想我好不好……”
裴岩说不出话了，嗓子像是堵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他只能不断地用力，收紧双臂，把谢星和牢牢地箍在自己怀中，身体不停地颤抖。
谢星和忽然偏头亲了他一下，亲在他的耳钉上。
裴岩全身一僵，下一秒就狂喜地抓住谢星和的肩膀，看着他说：“星和，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我真的爱你，真的……”
“我相信。” 谢星和轻声说。
裴岩失语地望着他的眼睛，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流下来，谢星和抬起手，轻轻地帮他擦掉眼泪，“好了，别哭了岩哥。”
裴岩重新抱住他，比刚才还要用力，他把眼睛压在谢星和的肩头，刚开始还是无声地流泪，后来就变成了失声痛哭。
谢星和不断抚摸着他起伏的脊背，许久后，裴岩才慢慢地收敛了情绪，吸了吸鼻子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丢人的时候……”
谢星和居然笑了一下，“让我看到没关系吧。”
“嗯……” 裴岩闷声点点头，“没关系。”
他刚才哭得太难过，嗓子已经哑了，鼻音也重得不行。
谢星和温声在他耳边说：“乖，别再哭了，明天眼睛也肿了嗓子也哑了，还怎么工作？”
裴岩又埋着头缓了一会儿，终于直起身，对着谢星和扯出一个笑，“我去洗把脸。”
谢星和一个人坐在大床中央，心中茫然，他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那么伤心。
裴岩回来时除了鼻子还有点儿红，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他轻轻地把谢星和揽进怀里，亲他的发顶，“宝贝，不要胡思乱想，我永远都爱你。“
“你很想他吧。” 谢星和轻轻地说。
裴岩忍下心中无法忽视的剧痛，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说：“星和，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是同一个人，我爱你的全部，所以我现在依然会爱以前的你，可是以前是以前，都已经过去了，无论你有没有以前的记忆，我现在也都很爱你，很爱很爱，我不能失去你，你能明白吗？”
“我记得，” 谢星和垂下眼，不再看他，“其实…… 所有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已经想起来了。”
裴岩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悲喜交加，好不容易做好的心里建设全都崩塌，让他再次说不出话，甚至鼻酸想哭。
谢星和主动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肚子上，是一个非常依赖的姿势。
裴岩顾不上质问他为什么要撒谎，他摸上谢星和的后颈，喉结动了动，好半天才低声说：“那你…… 你的性格为什么会……”
“不知道，” 谢星和的嗓音不知不觉地冷下来，和从前一模一样，“可能想让你更喜欢吧。”
“所以…… 你不是双重人格？” 这是裴岩能想到的可以用来解释谢星和反常状态的原因。
“我不知道。” 谢星和说。
裴岩也发现了谢星和嗓音的变化，他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压下心头的喜悦，小心翼翼地叫道：“谢星和。”
谢星和抬起头，对上了裴岩的眼睛，看着裴岩的眼神从平静到惊喜，最后几乎是欣喜若狂。
谢星和茫然地眨了眨眼，裴岩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谢星和！”
谢星和皱了皱眉，语气不再那么温和，“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裴岩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他把谢星和压倒在床上，两个人的重量把床垫砸出一个凹陷的形状，裴岩几乎是有些凶残地撬开了谢星和的牙关，在他口腔中冲撞翻搅。
谢星和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却依旧凭着本能回击，他用力翻身，把裴岩压在自己身下，变被动为主动，发狠地吮吸裴岩的双唇。
裴岩在接吻时都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他心甘情愿甚至兴奋异常地放弃了进攻，纵容着谢星和发了疯一样地吻他。
他简直高兴得快要笑出声来。
良久，双唇分离，两人喘息着注视着对方，谢星和的眼底还残留着刚才接吻的凶狠凌厉，裴岩则满眼都是笑意。
谢星和嗤笑一声，摸摸他的脸说：“这么高兴？”
裴岩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体会了无数种滋味，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矫情。
他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又一次红了眼眶，谢星和低下头来吻他的眼睛，嗓音低沉又温柔，“老公，我应该不是双重人格，没事的，别哭。”
裴岩已经丢过一次人了，现在直接破罐子破摔，伸手紧紧搂住谢星和的脖子，哽咽着说：“我他妈早晚被你折磨死……”
谢星和不住地拍他的背，还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晃，“对不起……”
“别他妈说对不起，” 裴岩打断他，“抱紧点儿。”
谢星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来抱他，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像是要把对方装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种被谢星和抱得喘不上气的感觉，真好，裴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