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整整十天。
私人医院里, 信息素科的专家诊室,请了年假结束的熟人医生,分别为符忱和戴司雲进行体检, 忙了一整天。
但他俩显然有事藏着,交头接耳说悄悄话,好像待会儿还有别的体检要去完成。
医生换好日常服准备下班:“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这几天保持联系。”
“还有——”
“你们俩真没别的事瞒着?”
符忱疯狂说没有, 戴司雲捧着手机,也摇了摇头,可医生总觉得他俩心里有事, 以为是和腺体疾病方面的体检有关, 难免多问几句。
戴司雲抬起俊脸,浮着一层难为情的色泽, 旁边的符忱羞于回答, 却也不得不解释两句。
医生听后,抓了抓额角, 没想到会是那方面, 失笑着拿起车钥匙要走, 说问题不大, 保持联系之类的。
而后。
他俩更是不好意思地起身, 往另一层楼走, 脚步缓慢, 沐在暖烘烘的阳光下, 符忱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那项体检还没进行, 戴司雲却早早有了担当,迈向扶梯,下意识地搂腰, 比往常更怕他不小心摔倒。
“没事的,”符忱大咧咧地说道,“肯定不会怀孕的。”
戴司雲充耳不闻,手掌压着腰侧,捏了捏,像是不太满意这句话:“有一定概率。”
一起往孕产科室的方向走,符忱咽了咽口水,小声又问:“唔……”
“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戴司雲的语气坚定且温柔:“我会负责。”
“……!”
符忱瞬间脸颊通红,更擅长装傻,假装不清楚他是想要宝宝生下来的意思。
但明明,他俩心照不宣,距离生日那晚过了十天,按理说检查结果是不会有差错的,如果当真怀孕,那就真的说明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完蛋。
符忱感觉自己和戴司雲也都还是宝宝,要是真造出个小生命,这……可怎么办啊?
接近傍晚。
戴司雲和符忱坐在孕产科室,与医生面对面对话,紧张地等来了结果,脸色都烫成了下锅的番茄。
医生是名中年女alpha,见怪不怪,用温和的语气道:“别担心。”
“目前只是出现假孕的情况,但按照双方的体质,要是不注意这方面的防护措施……”
“怀孕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戴司雲全程与医生交流,符忱则如捣蒜泥地点头,放在医生眼里,小情侣都挺认真听话,以后就算真到了备产有小宝宝的阶段,也会是相当负责任的家长。
天色早已昏黑。
他俩拿着七七八八的体检单,离开医院,车开往明珠湾的方向,前所未有的暧昧游走在空气中,验孕棒甩一甩都能两条杠的程度。
不记得有多久没来过了。
初次约会的公园,坐满了饭后散步的市民,停好车,在汉堡餐车买了晚餐,并肩走到有空位的座椅,安静地面朝着璀璨海景。
符忱的胃口总是很好,不知是不是检查出假孕,心里总惦记着某种可能性,撒娇似的轻撞了下胳膊,道:“我以为真的有宝宝了,否则怎么这么能吃。”
“平时也很能吃。”
戴司雲轻笑,拿起餐巾纸,替他擦了擦唇角,“失望吗。”
符忱抿着唇,扭头看他:“那你失望吗。”
戴司雲没回答,深邃而乌黑的眼眸,有着以往没有过的情绪,像是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符忱思忖了半晌,读懂其中的复杂情绪,承认自己也像他那样,有些希望落空带来的无措:“医生说了。”
“很少有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呢。”
“alpha和alpha之间的匹配度会这么高。”
天气虽回温,夜里还是很冷,戴司雲穿着薄款羽绒服,抬手揽过胳膊,像是在拥抱的姿势,问道:“那以后呢?”
以后会不会一起养宝宝的意思。
符忱的眼睫乱眨:“我……”
他不敢想以后,虽然目前的一切都很顺利,但这段时间,戴司雲私下都在处理不少麻烦事,并且故意不想让他知道。
但,他清楚看似无事发生,就越说明这些平静全都是戴司雲私下付出很多换来的。
而自己——
好像除了一颗爱他的心却给不了任何其他。
正想说养父没再骚扰自己,关于他俩的未来,他心存着太多期盼,甚至不切实际地想,联姻能解除的话,他想有更多算得上贪婪的可能,想结婚,想一起养宝宝,最好还养一只可爱的大狗狗。
只要戴司雲还喜欢他,他是不会放手的,哪怕前面有着再多的险阻。
“我以后……”
符忱偏着脸,那么真诚地投去目光,小声道,“会一直好好对你的。”
戴司雲替他抚过垂下的发丝,没觉得跑偏答题,反而欣慰地勾起嘴角:“我知道。”
“谢谢宝贝。”
符忱喜欢听他这么称呼,嘴上没回应,暗自捏他手指玩儿,像在撒娇,久久才道:“应该是我说这声谢谢才对。”
今天过后,他们计划去一趟乡下,回福利院看看,关于符东临领养他的原因,哪怕时过境迁,符忱也隐约记得是与自己的腺体有关。
趁着这次寒假,他想了解一些陈年旧事,只是没想到,戴司雲愿意陪他回去,去那个实打实的山旮旯地段。
但——
不仅仅是这件事,自从相识以来,戴司雲帮助了他太多,藏着太过是他无以为报的爱意,他都很感谢戴司雲愿意这么爱自己。
符忱偶尔会想,如果生病的是戴司雲,他肯定会为自己爱的alpha做更多更多。
可每当这么想,他又会暗地里责备自己,不该假设任何不吉利的可能,如果当真有那一天,比起爱与不爱自己,他更想要戴司雲永远健康自由就好了。
离开港城是在次日清早,目的地是名为顺石的小乡镇,偏远且环境不太好,他俩分别都带了行李箱,衣物以外还带了不少东西,自驾五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农家乐。
整个顺石镇只有这处农家乐能住人,也不知当年,符东临是怎么找到这个鬼地方,往返多次,费尽手段办完的领养手续。
老板娘是个中年beta,办理入住时,眼神不住地往他俩身上的穿着打扮瞄来瞄去。
“好了吗?”
符忱觉着有些久,问了一嘴,老板娘不耐烦地叫来人,是她的老公,同为beta,面相带着一些凶狠。
后者倒是对电脑操作流畅,只不过,这位老板也同样用打量的目光,让人总归是不太舒服。
这处的乡土民俗,多半带着些问题,拥有再强钝感力也不难察觉到这一点。
但好在——
戴司雲和符忱都是高个子alpha,看着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人,自然也就没遇到任何麻烦。
黄昏时刻,入住房间,土楼外的风景倒是不错,草丛里藏着铃兰花,有两只田园小狗在玩闹,而他俩在煮泡面,热腾腾的雾气飘散着香味。
大概是饿了,各自捧着泡面桶,站在窗户看外边,静静地享受着缓慢流逝的时光。
符忱总是先吃完的那个,提前拨打电话,联系好福利院的院长,对戴司雲说道:“明天吃过早饭就过去吗?”
“好。”
戴司雲没有异议,本想越早越好,只是赶了一天路,实在需要休息。
吃过东西,洗了澡,天色完全黑了,一起躺在床上,看老式电视机里的港片电影。
顺石比港城冷不少,符忱贴着戴司雲,习惯要抱,不知为何感觉身体越来越烫:“宝贝。”
“你的身体好暖和。”
听他声音不太寻常,戴司雲抬起手,摸了摸额头,瞬间直起身体:“发烧了。”
符忱懵懵地看他,没意识到发烧的是自己,还想翻身下床:“行李箱有退烧贴,我去给你……”
“笨蛋。”
戴司雲头一回这么说他,把人说委屈上,被摁在被窝里的符忱,见他急忙下床拿药箱,沉重地闭了闭眼,“原来是我发烧了啊。”
戴司雲走回来,像超人般什么都带在身上,保温杯有热水,兑了些矿泉水,喂药,退烧贴压在他脑门,语气充斥着心疼:“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不知道……”
符忱可怜兮兮地躺床,自个儿也不解,他平常很少生病,甚至在养父的拳打脚踢下,相当抗冻耐打。
如果不是腺体在暑假出了问题,以前在外人面前,他从来都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
大概是环境太差,奔波劳累,所以才会发烧的吧,符忱是这么说的。
戴司雲没接话,躺进被窝里,手伸进衣服,摸他后背浸出了汗,内心始终难受:“明早要是不舒服,就先不急着出门,好吗。”
符忱乖乖地点头:“好。”
“我都听你的。”
说着这话,符忱感觉到后颈的腺体肌肤,泛上微凉的触感,大概是戴司雲在试探,他勉强保持精神回应道:“……腺体没问题的。”
“嗯。”
戴司雲松了口气,抚摸后背,像在哄小朋友那样,“累就睡吧。”
过了会儿。
符忱实在撑不住,靠着他,闻着少年熟悉的气息,充斥着满满的安全感,逐渐陷入睡眠。
听着他呼吸平缓,却额头微蹙,好像睡得不算踏实,也不知有没有做噩梦。
戴司雲始终陪在身边,期间量过几次体温,稍微有所好转,悬着的心才落实下来。
“嗡。”
手机在枕头边上响了一下。
戴司雲捞过手机,单手滑开消息,是那位相当靠谱的私家侦探,早在调查符忱的养父时,他私下托对方办这件事,如今才收到密密麻麻的资料。
——资料里是某对早期移民加拿大的夫妻信息。
【傅永宁,男alpha,48岁,永惠矿业公司CEO,从事黄金生产销售等业务,集团于十年前在港城H股实现整体上市。】
【温燕,女alpha,46岁,温哥华艺术学院表演系教授,多年前在港城任职歌剧一级演员,名气不小,是才华与美貌并存的知性美人。】
【两人曾有过一个儿子,出生于港城妇幼医院,随夫妻俩移民加拿大,在六岁那年,因车祸离开人世。】
【但很奇怪的是——】
【这对移民多年的夫妻,近两年多次从温哥华飞往港城,去过周边城市及乡镇的五十多所福利院,据说是为寻找小名为“小福”的孩子。】
后来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看,戴司雲望向怀里的符忱,心尖泛疼,曲起食指蹭了蹭脸颊,轻声唤道:“小财福。”
“会不会……”
“他们就是你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