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池在手里的烧烤冷透之前,找了个店坐下来,边吃边和029就有关剧情讨论了不下半小时。
他隐约听到电子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些咔嚓咔嚓的声音,导致他有些怀疑他的系统在上次的离线升级中是不是留下了什么隐患。不过在谢吟池提出他的小疑问之后,杂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谢吟池所在的这家店开在学校后街和男生宿舍楼的十字路口,按理说客流量应该不低,可是由于这家店的餐品质量参差不齐,被挂到校园网上许多次,学生们纷纷避雷,以至于现在店里就只剩下一个无所事事的临时工服务生,眼巴巴的盯着谢吟池桌上口味缤纷的小龙虾。
这个点还见不到他提着香喷喷的宵夜回寝室,他的室友们应该已经觉得蹊跷了。
谢吟池看了一眼被他玩到只剩下百分之七十的手机电量,依依不舍的选择关机,临走之前,他将没动过的那一盒榴莲味小龙虾留给了前台被他熏的五迷三道的前台小哥。
店内虽然没有什么客人,但是暖气却一点都没有偷工减料,谢吟池出来的时候羽绒服的拉链还没有拉好,就被外面呼啸的狂风狠狠抽了两个巴掌,羽绒服鼓成了一只圆乎乎的气球,让他整个人的打扮看起来十分前卫。
谢吟池费劲的将蹿进衣服里的冷风挤走,沿着宿舍楼的墙根快速跑到了小树林前面的校庆石碑旁。
因为不想接下来的剧情出意外,他仔细回忆着当天的具体位置,连脚边烧烤盒放的地方都要做到0误差。
专业,严谨。
一切安排就绪,最多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岑近徽就应该找到这里来了。
风从背后奔涌而至。
谢吟池倚着硬邦邦的石碑,腾出手来搓了搓自己被室内暖气蒸的热乎乎的脸,这羽绒服的保暖性能真不是盖的,他就在这里蹲着,除了腿部血液循环可能有点问题,整体都还处于一个比较舒适状态。
他的腕表指针填充了夜光材料,即便是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地方也能准确无误的标点。
刻意等待的时间恨不得是一分一秒的数过去,就算是眨眼间的功夫也会无比漫长。
谢吟池吃得太饱,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窝着,困意滋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怎么还不来......
谢吟池等的心急如焚,不得不将脑袋探出石碑外,在视野波及的每一处仔细搜寻,
可就在他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他翘首以盼的人却从另一边悄然而至。
踩在枯树枝上发出的嘎吱声近在咫尺,岑近徽屈膝半蹲在他的身后,视线顺着他刚刚偷窥的方向,只看到两个结伴而行的同学从前面匀速走过,松脂包裹下依旧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幽幽。
“你在躲谁。”
谢吟池仓惶扭头,岑近徽有意避让,可谢吟池挺翘的鼻尖却还是猛地撞到他的坚硬的下颌。
谢吟池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鼻子,哀怨的谴责道:“你干嘛偷偷站我后面......”
岑近徽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他站直了身子,朝谢吟池伸出手。
谢吟池没参悟他的好意,背手扶着石碑站起来,这次他有经验,没有在站起来之后立即松手,撑着石碑的边缘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下肢。
“我路上碰到给老朋友,想起了点以前的事情,所以想找个人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冷静一下。”
就算岑近徽没有开口询问他为何这么晚了还逗留在外,谢吟池也自顾自的说着跟上回差不多的台词。
岑近徽没有对他的这个说法再提出异议,只是问他冷不冷。
谢吟池面色红润,手脚都是暖和的,但他却道:“特别冷,我们快回去吧......”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岑近徽要是来的再迟一些,他就该强制闭眼了。
谢吟池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被上了一支锈迹斑斑的发条,明明不太灵便却顽强的又急又赶。
他跟岑近徽并排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岑近徽像先前那样接过了他手里的凉透了的烧烤袋子,让他方便将露在外面的手揣进口袋里。
谢吟池迫不及待的提醒岑近徽道:“你给贺昀祯......和温峤发个消息吧,不然他们肯定还在到处找我。”
岑近徽的脚步顿了顿,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找你?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会下来找你。”
“啊?”谢吟池微微张开嘴巴,冷风顺着唇腔将舌尖凿出一点酥麻,他脑内轰然,闷红脸蛋在第一时间铺满了意外,“我以为你们......”
“我下楼之前,贺昀祯在洗澡,温峤在阳台画画。”岑近徽眼神微变,“怎么了,他没下来找你,你失望了。”
他,指代性很强。
“我没有!”谢吟池强压下自己对重要剧情走向失控的惊惧,连忙摆手否认,“毕竟我是去给你们买宵夜的,你们发现我这么久都不回去,会觉得奇怪吧,所以我才以为......”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好受,岑近徽没忍心再在戚肌镂骨境况下为难他,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他们都在忙,没注意。”
谢吟池叹了一口气,眼睛都耷拉了下来,绵绵道:“好吧,看来还是你最关心我。”
“我只是今天晚上比较闲。”岑近徽过了会儿才回道。
“别觉得不好意思,我宣布你现在已经是我在这个寝室里的头号好朋友了......虽然但是,你一直都是。”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段情感真挚的友情,既纯粹又坚定。
至少谢吟池希望自己的“甜言蜜语”般的表述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岑近徽的表情。
对方神色如常,就好像在听谢吟池自言自语的在说着一些无关痛痒 的口水话。
“寝室里一共就四个人,在友情上就只是排在温峤前面,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听出他话里有话,谢吟池无措地摸了摸鼻尖。
时间重置之前,岑近徽就是因为误会了贺昀祯和他在洗手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后面这几天都对他爱答不理的,连正常的脸色都罕见。
岑近徽跟温峤的崆峒程度大约是不相上下的,但是由于岑近徽跟贺昀祯本来就不对付,所以谢吟池觉得他对自己的疏远原因是多方面的。
如果今晚注定要发生点什么,谢吟池还是想提前给岑近徽打个预防针,毕竟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弄僵他们的关系,后面的主线任务少不了要探他的口风。
“我上次在体育馆更衣室门口跟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就算我不喜欢他,也不可能真的不理他。”
“所以,为了得到他的帮助。”岑近徽停下来,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会满足他任何的要求?”
任何要求,涵盖方向太宽泛了。
“大概会吧。”谢吟池不敢再去直视岑近徽的眼睛,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这个回答意味着什么。
他目前的困境就好比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关系,只有确定存活之后他才资格去推翻某些游戏规则。
他不奢望岑近徽可以理解,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能给出的解释并不足以支撑岑近徽完全参透这件事。
在极其片面地视角里,岑近徽有任何看法都很正常。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谢吟池只能这么说。
岑近徽对他这句下定义的话不置可否,脸色不见缓和,拧着眉心又往前走,似乎是后悔问了谢吟池这个问题。
他们一路沉默着回到寝室楼,谢吟池借用值班室的微波炉热完鸡翅之后,岑近徽将那只滚烫的盘子端出来,冒着热气的鸡翅一只只的滚进包装盒里的时候,他才对谢吟池说,这袋子里有股小龙虾的味道。
对此,谢吟池给出的解释是,包装盒串味。
回到寝室之后,他将餐盒摆到桌上,温峤闻着味道就过来了,而贺昀祯还在里面洗澡。
谢吟池什么都吃不下了,就坐在旁边看着温峤和岑近徽吃,他时不时的瞥一眼洗手间的门,迟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他进去多久了?”谢吟池问。
岑近徽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大概有半小时。”
男生洗澡普遍都很快,洗手间里闷太久也会嫌热,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多待。
温峤以为谢吟池要上厕所,便建议他去敲个门催里面的人快一点,也省的在这里坐立难安。
连温峤都看得出他的望眼欲穿。
同样开端的事件,却是完全不同的结局,换做谁都会因为这样难以预料的变化而感到无力。
谢吟池心想再这么耽搁下去,他想要极力促成的事情必然是要告吹,眼看着都九点多了,他犹豫半晌,只好起身走向洗手间。
谢吟池刚一抬手准备敲门,就看见磨砂门后一晃而过的人影,紧接着门就被打开。
贺昀祯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上还挂着尚未擦干的水珠,他手里的毛巾随意的在脖颈处擦了擦发尾滴下的水,见是谢吟池,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吟池礼貌的挪了开了视线,“也没多久,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先进去。”
贺昀祯可能都没有发现他长时间没有回寝室,没有着急的找他,自然也就不会跟他提什么共享定位的APP,也不会失控的顺着这个话题跟他表白。
谢吟池思量再三,才决定主动出击。
不就是表白吗,嘴皮子一碰的事情,简单的很。
反正不是真的。
洗手间的门被谢吟池反手关上,贺昀祯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保持着耐心,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不要再咬你的嘴唇了,小心咬破了。”
谢吟池一紧张就无意识的咬住下唇,他的情绪没能藏好,叫贺昀祯看出了猫腻。
谢吟池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完全没听到贺昀祯在说什么,他只想着应该怎么跟对方开这个口,耳边嗡嗡的,最后就这么含糊着说了出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谢吟池的性格是一种很吸引人的特质,对他来说更替观念或信仰都是万分残忍的重击,为了能够置换到渴求的结果,他不知不觉的将自己变成了冰封的花束,不会再因为风吹而摆动花枝,违背了大自然中生命自然凋谢的规律,乖巧又顺从的任人赏携。
贺昀祯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色,熊熊烈焰在他的胸膛里织就一片晦暗的火光,上面覆着被煮沸的糖浆,不用尝也知道是甜腻到有些发苦的味道。明明内里已经翻江倒海,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试什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