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季章顿了顿,继续喝了一口粥,不甚在意道:“他能有什么事儿,他挺好的,就是暂时还不好动,所以一直没来。卜重在那儿守着呢。”
渝桉轻叹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乔白但凡清醒着,卜重就不可能出现在医院里。”
娄季章沉默着没说话。
渝桉抬头看他,轻声道:“乔白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看着固执的渝桉,娄季章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粥重新放回桌上,揉了揉眉心,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道:“在重症监护室,还有一天才能脱离威胁。”
果然,渝桉闭了闭眼,再睁开之后,眼尾已经泛红,“我要去看他。”他的声音并不大,但那凿凿的语气却表达着他的坚定。
到嘴边儿的劝说又咽了回去,娄季章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看看他。”
渝桉忍着疼掀开被子:“在外面看看也行。”
渝桉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娄季章自然无法再拒绝,他点头答应,并赶紧扶住渝桉。
渝桉一身都是伤,娄季章不敢用力,生怕触碰到渝桉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将他整个人几乎半抱起来放在轮椅上,推着他去往重症监护室。
他们到的时候,就看到卜重正怔怔的坐在门口的铁椅子上,往这里面的桑乔白发呆。
看着卜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皱的像一团抹布一样狼狈至极的样子,渝桉说不出驱赶的话,沉默着上前,看着里面还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桑乔白。
一直到渝桉和娄季章出现在视线里,卜重才迟钝的发现他们,目光有些呆滞的在他们身上转了转,仿佛半晌才回过神一样。他站起身,上前两步,沙哑着嗓子,低声道:“听季章说你伤的还很重,躺着多休息,不用担心白白这儿,一切有我守着。”
渝桉轻摇了摇头,目光一直从没有从桑乔白身上移开,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但没人能忽略他的坚定:“不行的,乔白还躺在里面,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我知道,就必须要来看他。”
听他这么说,卜重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三人就这么沉默的或站或坐在重症监护室之外。
一直过了莫约半个小时,娄季章心疼渝桉这么一直坐着身上疼,于是轻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等晚上吃完饭,我们再来。”
渝桉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答应。
见渝桉答应,娄季章直起身子,一边推着渝桉的轮椅,一边给卜重投了个眼色。卜重的眸光沉了沉,什么都没说,等渝桉离开之后,再次坐回原来的位置,就那么一直盯着玻璃墙里面的桑乔白。
回到病房之后,渝桉情绪有些低落,看着桑乔白那个样子,渝桉止不住的自责:“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乔白,如果不是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娄季章打断:“别这么说,这件事错的是那些怀了坏心思的人,从来不是因为你才造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渝桉抬头看着娄季章坚定的目光,眼尾微微发红:“可确实是因为我跟程晓星的矛盾…….才让他恨我入骨,继而想要绑架我,才害了乔白……”
娄季章吐了口气,他知道,渝桉那从骨子里带的卑微和敏感出来作祟,他将所有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以此来加重自己的心理负担,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诠释他对桑乔白的愧疚。
但娄季章却不想让他有这种想法。
正如他所说,错的从来都不是渝桉,而是杜筱,是程晓星,是阿泰,是那些怀有阴暗想法的人,从来都不是与人为善的渝桉。
“那我问你,是你故意去招惹程晓星的吗?”娄季章半抱着渝桉,一只手细细的摩挲着他的后背,仿佛这样就能抚平渝桉的卑微一样。
渝桉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头。
“对啊,不是你故意找事,特意惹上程晓星,反倒是他害你严重烫伤,事后不仅不道歉,还将过错归结到你身上,甚至还想将你赶出节目组并让你公开道歉。你从头到尾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权益而已,你哪里做错了?”
“难道非要你无条件的接受程晓星的陷害和欺辱,并如他所愿的表示自己的错误,才是对的吗?”娄季章用手轻轻抬起渝桉的下巴,认真的与他对视:“宝贝,你没错,这从来都不是你的过错,你不用把别人的过错加注在自己的身上,你要做的,除了谴责那些坏人之外,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渝桉怔怔,眸中缓缓氤氲,他强忍着沙哑着嗓子:“可要不是因为我……乔白也不会……”
娄季章叹息的将他拥入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低声安抚:“他不会怪你的,这不是你的错……一切有我,我会给桑乔白一个交代,你别这样…….”
渝桉闭了闭眼,少见示弱似的将头埋在娄季章的怀里,任由眼泪从眼眶中掉下来,却不让任何人看到。
感受到胸前的湿热,娄季章心疼,又不敢用力抱渝桉,只能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说自己在,有他呢,不管如何,他都会为渝桉,为桑乔白讨回公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渝桉的眼睛酸疼不已,才被娄季章从怀里拔出来。
渝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管怎么说,他一个大男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哭,确实是有点儿丢人了。
但好在娄季章并没有嘲笑他,甚至体贴的对他通红的双眼熟视无睹,只一边用热毛巾帮他擦脸敷眼,一边柔声道:“一个小时就到了桑乔白的探视时间,你要去看看吗?”
渝桉张口就想答应,但话到嘴边儿,莫名有点儿退缩,他怕桑乔白是真的怪他的,所以在桑乔白醒来之前,他有点儿胆怯与出现在桑乔白的跟前。
对于渝桉拒绝的答案,娄季章倒是没什么惊讶,他了解渝桉,所以对于他的想法也猜到了,不过他没劝说什么,点点头道:“也好,卜重一天一天的就等着那半个小时,如果你去了,他就不能去了。等桑乔白醒来之后他就不能出现在医院,让他多看两眼也行,反正等桑乔白醒,有的是你见的机会。”
对娄季章帮他找出的这个解释,渝桉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不过等他听到卜重的名字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看的出来,卜总对乔白是真的情根深种,但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娄季章摇了摇头:“这里面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而且我们都不是局中人,作为外人,叙述的时候总归会带上自己的情绪和见解,所以流传在外好几个版本,都真真假假的,具体的…….看桑乔白自己愿不愿意说吧。”
对于桑乔白和卜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渝桉虽然有些许的好奇,但没到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程度,闻言点头,顺着娄季章的话转移话题道:“你说他们还能重归于好吗?”
娄季章不置可否,“破镜难圆,就算真的重归于好,曾经的裂痕会一直都在,想要彻底修复,很难。”
对于这个结果,渝桉自然是清楚的,但他也同样惋惜,作为外人,他都能体会到卜重对桑乔白的重视,桑乔白自己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可是对于桑乔白来说,再想要的东西,过了他想要的那段时间,就算再好,他都已经不需要了……
渝桉说不清心中的想法,他不知道桑乔白和娄季章之间发生的情况,自然也不会不知轻重去劝和,只有让他们自己处理自己的情感。
不过当务之急,是桑乔白先脱离生命危险。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桑乔白心脏停止跳动吓到了卜重,尽管身心不适,他依旧固执的坚持守在桑乔白的病房之外。
好在从那之后,桑乔白有惊无险的渡过了那三天。当护士推着桑乔白的病床从ICU里出来的时候,卜重竟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重新握住桑乔白的手,卜重激动不已,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触碰到桑乔白了。思念险些将他埋葬,如今再次触碰到桑乔白,那种喜悦无异于从阴霾的黑暗中破土而出,重沐阳光。
渝桉也同样松了口气,众人都随着桑乔白一起朝他病房走去。
应渝桉的要求,桑乔白的病房就在渝桉的隔壁,恰好方便他经常来看桑乔白。
出了重症监护室后两天,桑乔白终于幽幽转醒,看到他醒来的那一刻,门外的卜重强忍着心头的激动和酸涩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后,扭头走了。
然而他并没有回到公司也没回自己的家,而是出现在了郊区那片荒废的别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