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举报,三月桥有个跟踪狂,还是个惯犯。
奕炀接到同事电话的时候人在附近餐厅吃晚饭,距离三月桥不算远。
驱车五分钟左右抵达三农菜市场出口。还没下车,已经锁定好了犯罪嫌疑人。
站在公交站牌底下,浅绿POLO衫,宽松牛仔裤,白净偏瘦的少年。左手拎着一只竹编菜篮,露出两根萝卜尖和几片香菜叶子。
不确定篮子里是否藏有凶器。
单从外表看,其实不像‘跟踪狂’。奕警官把车靠边停下,脱下警服,便衣上阵。
沿着人行道,徒步跟了他大概两百来米,少年确实符合‘跟踪狂’的一切特点。
就像现在,前面的女孩走一步,他就跟着迈一步,多半步都不行,会主动退回来,两人中间隔着两米多。
就像有强迫症一样,始终保持着两米多的距离。
奕炀基本可以断定,他在尾随。于是几步上前,点点他的半边肩。
少年脊背一抖,吓得缩了肩。接着迅速回头,一双清澈的眼睁得大大的。
对男生来说,头发略微长了些,细细碎碎有几缕散在眉心,肉眼可见的脸红。
心虚?紧张?
这张脸,长在男性脸上……过于漂亮了。
嘶,奕警官皱眉。
不像跟踪狂...
“我是城北公安局的民警,”奕炀出示了工作证件,没几秒收了,问他:“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奕炀声音不大,也不算凶,却莫名带着一股威严。乐言被彻底震慑住了,目不转睛看着来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
“问你话。”奕炀职业习惯,想教育人了。
乐言的视线,从他叉着腰的胳膊,一路上移到他蹙起的眉头。心里默默地想,这个人现在有一点凶……
他根本没看清这个人拿出的那个黑夹子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找他,于是老实问:“我应该说什么?”
奕炀提醒道:“你是不是跟踪什么人了?”
“没有。”乐言放松语气,微抬下巴和他对视上,无辜又坚定。
“没有?”奕炀越看越觉得他像高中生,只是长得乖,很皮,会逃课的那种高中生。他问:“人家走一步,你跟一步,到底跟没跟?”
这叫跟踪?乐言缓缓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问:“不能……跟吗?”
“你说呢?”奕炀抬眼看他。
乐言沉默两秒,真诚地问:“不能吗?”
“走吧,跟我去趟局里。”
“可是我还要回家做饭,马上六点半了。”乐言似乎怕他不相信,举起手中的萝卜青菜晃了晃。
“请配合我的工作,好吗?”
乐言想说,你的工作为什么需要我配合,可是他不敢。
奕炀把人带走了。
乐言先前没明白‘局里’是什么意思,当看到警察两个字时,心中警铃大作,焦灼地原地踱步。
奕炀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小小年纪不学好,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没有不学好。”乐言紧紧捏菜篮的提手,不肯跟他进去,“犯了错才来这里,我没犯错,为什么要……”
他试图讲理,一慌吐字就慢了,听着像心虚。奕炀上上下下打量他,问:“你这段时间一直跟踪一个女孩,被人举报了,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进去解释。”
“不能跟着吗?”
乐言执着于这件总也得不到答案的事,忍不住悄悄地叹气。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一面宣扬做好事不留名,一面又不准做好事...
而且还喜欢反问,如果能知道答案,为什么还会问呢?
做人的标准,难道不一样吗?
搞不懂。
乐言又深深叹气,想要彻底融入人类社会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被安排进一间只有一张桌子,三张椅子的房间,拎着他的菜犹豫该坐哪张凳子。
奕炀先进来,身后跟着穿制服的警察,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随手把门关上了。这个门是个防盗门,乐言偷偷瞟了好几眼,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也不算太糟,有人递了杯水给他,态度很好。
奕炀等同事也坐下后,说:“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要如实回答,对案子无关的事可以选择不答,你听明白了吗?”
乐言点头说:“明白。”
“叫什么名字?
“乐言。”
“年龄?”
“二十……一。”乐言似乎也不确定。
“家住哪里?”
“住在誉华府。”
“誉华府?”奕炀指尖点点桌面,“你住的地方和你今天去的那个小区不是同一个方向,真的不是跟踪人家?”
怎么都是错,乐言不敢说了,因为这位警官的语气很严厉。
奕炀又问:“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乐言回答。
奕炀点头,看着手上的资料:“每天傍晚,五点到五点半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在买菜。”
“还有呢?”
“在跟着她……”乐言说:“我没做坏事。她的眼睛看不见,走路只有一根棍子,如果没有人跟着,很容易遇到危险。”
“什么?”奕炀和身旁的同事皆是一愣。
乐言从容地说:“她应该在菜市场附近工作,五点半下班,四十分会路过菜市场…那里的盲道常常堆着共享单车,她会摔…”
“怕她摔,你跟了半个月?”
“是……”
奕炀莫名又气又好笑,继续问:“既然你也认为不是坏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跟?”
“那是她的生活,不该打扰...”乐言现在并不确定这句话是对是错,说出来有点心虚,他保证道:“如果不能跟着,我下次不跟了。”
乐言想,应该不会被拘留吧,认错态度这么诚恳了。
“街道监控发来了。”身旁同事说。
奕炀偏头去看,画面中,乐言就像今天这样,保持了两米左右的距离跟在女孩身后,有时也会走在前头,把盲道上的障碍提前移开。
他会看着女孩上楼,之后拎着买来的菜,原路返回...
看了近一个星期的监控,这名叫作乐言的少年,每天下午五点出门买菜,五点半送女孩回家,差不多六点回到誉华府...
“看来…真是个误会。”同事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不过举报的人也是好心,查清楚才好。”
奕炀不能理解乐言的行为,但表示充分尊重,给刚才的事道了歉,“耽误你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可以坐地铁回去。”乐言看没事了,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拎起脚边的菜篮。
“奕队,银戈山的文件下来了。”审讯室门从外推开。
银戈山!
奕炀和乐言同时抬头,女警察递过来一个蓝色文件夹。乐言的视线定在那个文件上不动,奕炀见他不动,礼貌问:“我送你回去?”
乐言下意识点头,心慌了。
奕炀接着文件起身往自己办公室走,说:“你等我五分钟。”
“好,”乐言放下他的菜,跟进他的办公室。
奕警官有点意外,还是请他坐下了。
乐言视力很好,也只能看清最上面一排黑色加粗的‘银戈山搜救’,心里更是急得不得了。
银戈山,他们要去银戈山……
送文件的女警察又来了,敲敲办公室的门,探进来说:“上边要求协助周博士一起进山,这周内让你安排好同行人员,最好拟一份名单上报。”
“知道了。”奕炀洋洋洒洒在文件上签了字,收紧柜子里,起身拿了架子上一件便衣外套,对乐言说:“走吧。”
“……哦。”
乐言心事重重跟着出来,奕炀在他脸前打了个响指,“你的菜不要了?”
“哦!”乐言回神,转身回去拿。
外边下了不小的雨,奕炀把刚才拿的外套递给他,说:“这几天昼夜温差很明显,你下午出门买菜最好穿件外套。”
“好。”乐言和他躲在同一把伞底下,心里悄悄地害怕他,所以有意保持了距离,半边手淋得湿答答的。表面上专心致志看脚下的路,心里想着怎么跑。
他为自己捏了把汗,这百来米是他走过最漫长的一段路。乐言不敢说话,也不敢大声呼吸,更不敢抬头看这个警察……
沉默没几分钟,奕炀忽然问:“你是本地的?”
乐言又为自己捏了把汗,什么是本地?问‘是不是’,所以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吧……
兔子咽口水,摇头:“不是。”
奕炀注意到他淋湿的手,把伞往他这边挪了一些,不确定道:“你好像,有点怕我?”
“你...有点凶。”乐言斜眼偷偷看他,脑袋还看着地板,解释说:“刚才凶,现在好了一点点。”
“抱歉,职业习惯。”奕炀笑道:“我再和你道个歉。不过,你今天和之前的行为举止虽然是出于好意,但看着不太像好人,很容易被人误会,下回建议不要这样。”
“好。”乐言小腿溅上不少雨点子,心里膈应得很,到车库先把自己清理好才坐上奕警官的车。
他几次欲言又止,从后视镜里对上奕炀的视线后,又极心虚地别开视线。
奕炀说:“这种眼神也不行,一看就让人觉得做了什么坏事。”
“啊?”乐言抬脸,表情僵住了,“只是表情也能判断好坏吗?”
“能啊,通常情况下,坏人的眼神不一定躲闪,但是好人一定不会躲闪,明白吗?”
好吧。
乐言承认这位警官就是很厉害,他确实藏了了不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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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来咯。
警察攻×兔子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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