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铮才上任渊文没多久, 就碰上件喜事,生产商说只要渊文愿意加量订购,他们就提供更低的价格。
这与文铮的计划不谋而合, 他认为渊文科技出售的产品价格太高, 数量还少,根本没法赚大钱。
文铮计划进行企业转型, 抽调一部分研发的费用投入到生产里, 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文怀卿听到这个消息,漂亮的眉毛微微拧起,当即一语不发地驱车到了文铮的办公楼。
这感觉很糟, 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种好的花被一头蠢牛一脚踩扁了。
在企业管理方面,文怀卿其实比文怀君更大胆更激进, 投入多收获也大,喜欢革新, 所以才能在短短几年里把一些板块做得风生水起。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 文怀卿目不斜视地往文铮办公室走,四周没一个人敢吱声。
一路无阻, 文怀卿进到文铮办公室的时候, 他正在远程和渊文科技的高层开会,PPT上放着转型计划方案。
文怀卿毫无犹疑地走到了文铮身后,身影出现在渊文科技的屏幕上,声音干脆利落:“我不同意。”
文铮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 慢悠悠道:“卿小姐,我是现在渊文的CEO。”
文怀卿直言不讳:“但你没有胜任这个职位的能力。”
“我知道你对我抢了你哥哥的位置而怀恨在心。”文铮也刻薄起来, “你找茬是在妨碍公司事务, 很幼稚, 妹妹。”
这话说的, 好像哥哥是个多么高大不可侵犯的神职似的。
“我没那么无聊。”文怀卿单刀直入地阐述,话里藏针,“渊文的优势就是高附加值的创新产品,重质不重量,研发费用从来就是投资大头,比例甚至逐年增加,研发创新是渊文的重中之重。这个转型,就等于是把你的腿砍了。”
文铮露出不悦的神情,他居然当着一众下属的面,被小他好几岁的妹妹教育了。
“不管怎么样,渊文的事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文铮指着办公室门外,勾起唇,“爷爷是指派我来渊文的,他给你讲话的权利了吗?”
文怀卿心平气和:“除了爷爷,和那些拿不上台面的手段,你还有别的优势吗?”
文铮的目光淬然锐利,直呼她大名:“文怀卿,你该回家接孩子放学了吧。”
这攻击的段位太低了,文怀卿听过无数次,都不屑于回击,只是简练道:“总之,减科研投入,不可能。”
屏幕里突然传出渊文科技高层的声音:“文先生,文女士。”
两人齐齐往屏幕看去。
“由于要尽快做下决定,所以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高层面不改色地讲,“我们会按照文怀卿女士的说法,继续保持研发的投入比重,不会考虑薄利多销的模式。”
这话像一个凶狠的巴掌扇在脸上,文铮愣了一下,不太相信,样子有些失态:“你说什么?”
屏幕那边端坐一圈的高层们隐晦地窃窃私语,让文铮如芒在背。
文怀卿自然地点点头,又问:“文怀君被停职之后,公司里还有没有其他问题,现在都说一下吧。”
文铮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文怀卿坐在镜头前,开始一件件处理公司放置的事务。
新官上任三把火,文铮上任连根火柴都没点起来。
倒不是属下们故意,他们自然不想掺合大佬们的斗争,但仅仅过去几天,他们就发现文铮显然没有领导渊文科技的能力和经验。
文铮脸色很差,阴沉地坐在一旁,像个多余的挂件。
好在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文铮获救般地拿起手机,看到来电的人名,脸色又沉下去。
文铮走到没人的房间里才接起电话,沉默地听着,眉头渐渐蹙起,然后说了句“行,我现在过来”,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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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铮独自开车来到别墅边,身后没有车辆尾随,四周空旷,只有院子里伫立着他布下的守卫,主动为他拉开了院门。
他把手伸进口袋,触到一个小盒子,感到一切尽在掌控。
这个小盒子里有个按钮,是用来控制炸弹的。
周围好像有点太安静了,文铮打开房门时晃过这个念头,眼角余光里闪来一道人影,还容不得他反应,鼻腔里进入一阵尖冷的潮湿,下一秒就没了知觉。
文铮掀开沉重的眼皮,印入眼帘的是一面白墙,面前慵懒地坐着一个人影。
浑身的骨肉都像散了,指尖麻木,唯一还能勉强运作的器官只有眼睛。
“醒了?”那人问他,声音好像在很远的地方。
视线一寸寸清晰起来,文铮终于看清楚,坐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堂弟,文怀君。
背后霎时炸出一片冷汗。
文铮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猛地一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地方已经被文怀君控制了。
而且文铮认识这里,他正躺在用来关许昼的那个房间里,这说明许昼也被他救下来了,额间便又渗出一层汗。
失去知觉的双手艰难地摸向口袋,动作却被文怀君平稳的声音打断:“别找了,都已经拿走了。”
手机,炸弹|遥|控|器,所有的随身物品。
指尖掐进手心里,文铮撑着坐起来,终于对上文怀君那双灰黑色的眼眸。
“许承栋呢?”文铮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他喊我过来的,怎么变成你了。”
文怀君不答,笑了一下,手抚上身旁立着的相机。
“录像,你应该很清楚流程吧。”
文铮脸色白了一下:“录什么像。”
“行吧。”文怀君耸耸肩,有点苦恼地笑,“我没想到我们兄弟俩会走到这一步的。”
文怀君从手边抽出一张纸,放到文铮面前:“认识吗?”
文铮低下头,瞳孔紧缩。
纸上赫然是他公司里经过极为复杂处理之后的隐藏账目,每一笔金额都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因为上面的钱全是不干净的。
失态坏到文铮没有预料到的地步,他以为文怀君顶多发现了自己对许昼布下的局,却没想到他连洗钱的事都查出来了。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纸上的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还有更大的数额被隐藏得更深。
第一击就打了七寸,文铮咬紧牙关:“你从哪弄来的,你要做什么?”
“我刚刚都说了啊。”文怀君有点不耐烦,“录视频。”
文铮骂了一声“操”,除了骂人他也说不出别的话,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如果你能录到我满意,我就不把这些公开出去。”文怀君轻飘飘地说。
“但如果你在今晚前录不出来,那这些账目会立刻挂上头条,反正我不在乎集团的财产。”
既然都被查出来了,文铮毫不怀疑文怀君能做出这些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录什么?”
文怀君摊开手,优雅地弯着嘴角:“没有稿子,因为你只需要真实地忏悔。”
手指搭上相机的开始录像键,文怀君扬了扬下巴:“开始吧,说说你都做错了什么,说全为止。”
文铮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四肢僵劲,法庭般刺目的白亮灯光直直射过来,让他每一寸肌肤都无所遁形,热度烤着他的汗毛。
长久的沉默,文怀君看了一下手表,提醒道:“你还有四个小时。”
面前的空气像是一寸寸被抽干,上周施在许昼身上的刑罚此时全数返还到他自己身上,冷汗涔涔而下。
文铮喉头一滚:“我要向许昼道歉,是我让他录的那个视频……”
“停。”文怀君冷淡地打断他,“你直呼他的名字?”
文铮闷声咬牙,两颊颤抖几丝,重新说:“我要向许昼先生道歉,上次他发的视频是我……”
文怀君又说“停”,然后让文铮“从你的动机开始说”。
一口气呼不上来,但文铮除了任人宰割没有其他选择,重复几遍,文怀君又挑剔地让他停下,要他“每个细节都说清楚,包括在国外和国内的。”
这不是录视频,这是一场真正的审讯。
文怀君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随时让文铮停下,反复询问细节,然后让他从头开始说。
从他最真实的想法,联系许承栋、董沐星的过程,购买和布置别墅的行动,设置炸弹的细节,到给许昼布下陷阱的安排,以及一步步让许昼落入囚困的过程,一点一滴,全都暴露无疑地被记录下来。
文铮几欲暴走,炽热的灯光照着他,无水无食,身不由己,被反复无数遍地盘问,这是一种极严酷的精神折磨。
但文怀君仿佛不是人类,毫无情感波动地打断他,刁难他,让文铮像西绪福斯一样无数次徒劳无功地推着巨石爬山。
“他妈的,别问了!”文铮嘶吼出声,脖颈上挂满汗珠,“我全他妈说!”
吼完这句话,文铮脱力地往后倒,喉咙干得要命,眼球都在燃烧,他觉得生命在被急速消耗。
文铮双目无神地望着文怀君,嘴角却勾起一点快意的弧度:“十五年前,许承栋在我手底下的那个服装工厂上班。”
他突然说起以前的事情,让文怀君的目光聚焦到文铮脸上,像一柄手术刀。
“哈哈哈。”文铮笑了两声,像毒蛇吐出信子,“说起来,挑拨离间,我第一次是成功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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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文怀君和一个叫许昼的学长谈恋爱,被文厉雷逮了个正着,在家里小闹了一番。
这消息传到了文铮耳朵里,随手一查,发现许昼的父亲正好在自己的服装工厂里做工人。
文怀君从小就比文铮耀眼,成绩优异,头脑聪明。
尽管文怀君从小就离经叛道地一路驶上科研的道路,但这不影响父辈祖辈对他的看好。
文铮虽是整个家族的长子,成绩不如文怀君,获得的关注也不及文怀君。
知道文怀君陷入情劫,文铮便动起旁的心思,觉得这是个挫文怀君锐气的好机会。
他派人找到流水线上的许承栋,严厉地和他说了一通话:“你儿子太过分了啊,整天黏在我们集团少爷的身后,文少爷都烦死他了,许昼还是死皮赖脸,整天想着攀高枝。”
许承栋一听这话,立刻开始骂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然后保证回家教育他。
工厂领导说:“如果他还不跟文怀君少爷断开联系,那许承栋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许承栋找上许昼的出租屋,劈头盖脸就骂:“你是不是同性恋?还搞上了文家集团的少爷?出息了啊,人家文怀君大少爷都嫌死你了,你还赶着上去摇屁股啊,不要脸!”
许昼对许承栋的辱骂从来就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但这次“文怀君”三个字把许昼心脏狠狠一揪,许承栋的每个字都像飞镖一样钉上心头。
许昼反应了一会儿,才坚定地反驳:“不可能,他说不出这种话。”
许承栋被气得笑出来,骂许昼没脑子,人家文怀君是大少爷,你是什么东西,垃圾还自信过头了?
接着又是许多践踏自尊的话,许昼面无表情地听,丝毫不相信这是文怀君能说出口的句子。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文怀君潇洒的笑,傻气的吻,分毫都做不得假。
许昼知道文怀君是谁,是将他拉出泥潭的人,是照亮他的太阳。
许承栋仍在喋喋不休地骂,说老子都要因为你丢工作了!你真是大孝子,捅你老子,还搞同性恋,接下去又是一串折辱至极的词语。
“嘭”地一声,一只雪白的瓷碗被摔到地上,许承栋立刻噤了声。
许昼的表情阴沉可怖,要许承栋滚。
许承栋大笑起来,刻薄地说许昼果然变得跟他一样,然后又挑衅道“要不要朝我这儿再来一刀”。
就是在这一片凄厉的混乱中,文怀君出现在家门口,满脸震惊地看着站在碎瓷片中央的许昼,如狂暴冰冷的玉面修罗。
三页纸从他手里飘下,正是许昼的暴力史记录。
自此,许昼暴戾的面孔紧紧贴上他柔和的轮廓,合二为一,但互相爱着的两人却像一张单薄的白纸,一撕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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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铮自鸣得意,等着看文怀君被激怒,但文怀君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敲了一下手表:“你还有二十分钟。”
文怀君不是不愤怒,他没想到文铮从十几年前就从中作梗,只是他现在连愤怒都觉得恶心,文铮不值得他消耗任何感情。
又几经折磨,文铮终于事无巨细地把罪行交代了个无敌完整版,虚脱地靠在椅子里。
文怀君大赦天下般地点了点头,拎着相机往门外走。
“文怀君。”文铮在身后叫他,“你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家里没有人会相信你。”
他冷笑一声:“你爸妈从十几年前就讨厌许昼,除了文怀卿那丫头跟你一条战线,其他人都恨死许昼了吧,毕竟他把你毁了。”
话音刚落,一个威严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文铮刹那间脸色煞白。
在灯光明亮的室内,文厉雷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侵略感愈发强烈,他降下宣判:“文铮,是你把你自己毁了。”
一沓厚厚的文件被放到文铮面前,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文怀君没查出来的那一部分交易,文铮的瞳孔猛地缩起来,几乎成为一个小点。
“文叔…”文铮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声调颤抖,“你查我?”
“怎么,还查不得了!”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穿墙而来,文老爷子稳步走来,身后跟着皱着眉头的文铮父亲。
文铮这下彻底坐不住了,身子一软就想往下滑,冷汗像瀑布一样炸出来。
文老爷子拼搏一生,成家立业,脊梁骨很硬,诚信永远放在第一位。孙子是同性恋之类的事儿都可以放在一边,洗黑钱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完了,他干的事儿被彻底摊开来了,长辈们全都洞悉得一清二楚,文铮几乎无力权衡,立刻就开始求情,求助地看着他的父亲,希望他替自己说说话。
“闭嘴。”老头子砸出这两个字,怒不可遏,“文家以你为耻。”
简陋的别墅里上演着一场盛大的落幕,文铮的行为必将影响企业形象,但文老爷子掷地有声地选择将此事公开,并且主动希望独立第三方对集团其他子公司进行彻查。
文家的孩子们都是在老爷子眼睛底下长大的,文铮表现平平,但小聪明不少。文怀君坚定地赴美留学后,文老爷子犹豫再三,选择扶持文铮,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的选择有多么错误。
文铮接手渊文科技后,每一场会议,文老爷子其实都在匿名旁听。
文铮之前管理的都是传统产业,在科技公司的决策中却仍然照搬以前的处理方式,如果不是文怀卿当机立断地扭转了形势,渊文的股价估计会再次下跌。
文怀卿一直以来的实力他都看在眼里,经验比文怀君都老道许多。
只是真做出这决断还需要一定时间考虑,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定下继承人。
文老爷子是个很传统的人,一开始,他没考虑过继承人会是女性这个选项。但他明晰事理,求变求新,这也是他给集团树立的一贯宗旨。
虽说没有其他集团把事业交到女性手里,但他不介意做第一个。
文家奉行实力与磊落,但毕竟集团规模太大,公开的流程没有那么简单,需要安排清楚。
一大家子人来了个整整齐齐,在这栋充满罪恶的别墅里商谈着严肃事宜,是文老爷子故意安排的。他要让所有人看清楚文铮做的破事。
文铮面色苍白地坐在灯光下,像是被示众的罪犯,所有的窘迫都无处遁形。
别墅一楼,厅内气氛肃穆,千亿集团的骨干们齐聚一堂,落针可闻。
然而在二楼的一间休息室里,茶几上放着披萨外卖,桌上摊着散开的UNO,姜蓝正一脸愁苦地被罚摸了八张牌,其他人幸灾乐祸地低笑。
听说许昼被找到之后,三个人一刻也停不了就往别墅这儿赶,文怀君怎么都拦不住。
三人到的时候,文铮正被打了镇静剂仍在房间里晾着,见许昼好端端地坐在客厅里,三个人哭嚎着就熊抱了上去。
文怀君在一旁面色不善,但还是没说什么。
许昼至少要等到事情处理完才会走,剩下三个人便和狗皮膏药似的粘着许昼,文怀君看得直冒火,把他们打包扔到了二楼休息室,然后扛着摄像机晃悠悠下了楼。
按照原来许昼和文怀君的计划,录到视频,有了证据就可以了,没想到文厉雷消息灵通,直接拖家带口地把所有人都薅过来抓了文铮现行。
文老爷子也不走寻常路,重要的集团会议非要在这荒郊野岭开,于是乐队四人便被困在楼上没法下去。
颜羽庭喊了声UNO,一边鸡贼地揣测:“诶你们说,现在楼下坐着的人,是不是随便逮一个就身价上亿啊。”
“上亿太保守了吧。”周术语跟着瞎掺和。
姜蓝故意作耳语状:“我从来没离豪门这么近过。”
还是熟悉的贫嘴配方,许昼压着笑声,出完手里最后一张牌,淡然又倨傲地赢了比赛。
“我赢了。”许昼说,“请大家去度假。”
“生分了。”姜蓝故作矜持,又图穷匕首见,“不需要你这样感谢我们,叫声爸爸就行。”
许昼板上钉钉的视频被发出去,这几个人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不约而同地坚信许昼的清白,甚至不惜从西国飞回来帮他找证据。
许昼以前没什么朋友,也不善述说什么友谊情深,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姜蓝去了趟洗手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猫着腰窜了回来,走路姿势怪异,几番欲言又止。
“怎么了?”许昼探头问。
“颜羽庭,你带卫生巾了吗?”姜蓝急吼吼地问。
颜羽庭直起身:“我姨妈才来完,没带啊,怎么办。”
许昼知道了,沿着二楼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用作囚困他的别墅里自然不会有女生的生理用品。
姜蓝痛苦面具:“我应该带了卫生棉,但我的书包好像在楼下……”
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投向许昼,在此紧急关头,唯一有资格擅闯商业重地的人就只有许昼了。
许昼根本不需要他们说,没什么犹豫地就往楼梯走:“我去去就回。”
许昼嘴上说得轻松,其实下楼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打鼓。
他已经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声音,好像是文怀卿正在讲话。
但没什么时间给许昼做心理建设,姜蓝还在楼上等着呢。
于是许昼深呼吸一口,咬咬牙干脆直接冲,咚咚咚地就奔下了楼梯。
厅里灯光大亮,桌边围了一圈正襟危坐的企业家,一大半都是不认识的,旁边站着七八个保镖,气氛森严。
寂静凝滞,所有人都扭过头,把目光投向了许昼。
尤其是文老爷子,那深邃又洞穿的目光看得人脊背发麻。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见家长”的范畴,不知道在场有多少人都嫌弃他。
这压迫感,不亚于被十把枪指着太阳穴。
许昼扶着楼梯扶手,下意识地找文怀君的身影。
文怀君反应很快,从桌边站起来,不顾其他人,径直走到许昼身边,看着他低声询问:“怎么了?”
许昼的视线被他的身影挡住了,获救般的拉住他的袖口:“我下来拿一下姜蓝的包。”
“我记得在这边。”文怀君点了下头,很自然地牵住许昼那只抓着他袖口的手,十指相扣地握进指缝,在众目睽睽下带着许昼往里间的方向走。
许昼心里默念金刚经,假装看不见大佬们打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地紧贴着文怀君,像是在寻求安慰。
文怀君感应到他的紧张,低笑了一声:“别害怕,他们不可怕的。”
许昼在房间里拿到姜蓝的包,文怀君还是牵着他,宽大的手掌干燥温热,用身子挡住那些让许昼紧张的视线。
许昼每一步都很急,只想赶紧回到二楼。
“许昼?”
一个慈祥的声音叫住他。
许昼被点名了,只好停下脚步定在原地。
文怀君捏了捏他的手心以示安抚。
德高望重的掌舵人或许都掌握一种能力,那就是随意掌控气场。
独属于会议商谈的压迫感完全消失,现在的文老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老大爷。
老大爷从座位上站起来,随手从茶几上拿了瓶红酒递给许昼,笑着说:“没准备东西,你先收着啊,和同学喝着玩儿。”
许昼无语地瞪着那一整瓶红酒,忙不迭地双手接过来,半晌:“……谢谢您。”
文怀君倒是不乐意了:“爷,哪有见面礼送酒的?”
文老爷子扫了文怀君一眼,一脸“难道我还治不了你小子”的表情,语气悠然,像在胡同口跟人拉家常:“许昼,有空可以去我那儿坐坐,给你看文怀君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
这话一出,会议的紧张感彻底消散了。
文怀君脸瞬间黑如锅底,文怀卿忍不住笑出声,幸灾乐祸,其他人也和善地低声笑了,文厉雷和梁蔓在远处看戏,毫无出手相救的意思。
许昼哭笑不得,搜肠刮肚地回复:“好的,谢谢您。”
许昼拿着姜蓝的书包上楼,三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楼梯口。
姜蓝接过书包,打探道:“回来的挺快啊,怎么样怎么样,大佬们有没有刁难你?”
许昼摇摇头,把红酒给他们:“老爷子赞助的,可能鼓励我们不醉不归。”
颜羽庭大笑,哪有长辈给小辈送酒的,真是不走寻常路。
“还有呢?”周术语继续八卦,“有没有像年夜饭那样要你表演节目。”
许昼笑着说“扯淡,没有”,又有点炫耀地说:“还附送了文怀君的裸|照。”
作者有话要说:
文: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给两位小天使偷看一眼文总光屁股的...(被拖走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