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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卿平洲纪 桐宿 5816 2024-01-08 09:43:24

忽有火流箭密如细雨破风而来。

我料到要被他们追上,却没想到他们来得竟这样快。

挥落一层火箭还有一层,船上已燃起,李芷云手被锁在船舷,躲避不灵活,险些被射中,我连忙将她护在身下,去解她玲珑锁,却被一只漏网火箭射中。

李芷云看见我肩头血迹,不由吃惊:“你别管我,你肩头中箭了。”

我不理她,将玲珑锁解开。这玲珑锁十分费事,本是怕她跳船,现在却耽误不少功夫。

待我将锁解开,景玄宗与青门山的弟子已凌空御剑而至。

众弟子列阵成圆,将我与李芷云足足围了三层。

我此刻衣衫不整,赤裸上身,衣服还披在李芷云身上,难免叫人误解,只好叫李芷云又把外衫还我。

陆冕足尖立在霜天之上,寒意森森逼来,可眼神却是寒意更甚:“师兄和李姑娘在做什么,可别怪我坏了师兄的好事。”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李芷云脸色一红,嘴上却不饶人:“闭嘴!本姑娘也轮得上你评头论足!”

李芷云是个姑娘家,总不好名节受累,我也淡淡开口:“不过是风大怕她受凉,并无龌龊。你们不信我也罢,但不该轻易损女子名节。”

陆冕一张脸面白如玉,白衣风中飘荡,负手立于剑上,身后弟子莫不恭谨,已有上位者姿态,双眸沉沉盯着我,嘴角微微勾起:“师兄真是怜香惜玉。”

我垂眸不语。他既不信,再说也是越描越黑。

旁边一个穿景玄宗内门衣服的高阶弟子上前,对陆冕道:“陆掌门,既然我师姐与这妖人已经找到,事不宜迟,还要今早回青门山,给众人一个交代。”

陆冕抬眸,看我一眼,缓缓道:“那是自然。”

我看着他身后有青门山弟子提剑列阵,其中也不乏熟悉面孔,许多还曾经欺侮过陆冕,如今却也都为他所用。

我回头看李芷云一眼,她眼中似有担心,我微微一笑:“无事,他们不敢伤你。”

说完,回过头去,面对陆冕:“那就请陆掌门动手。”手中凝出灵犀剑,举至耳侧。

陆冕勾唇轻笑,轻轻挥手,众青门山弟子提剑后退,却有一人向前。

“平林,你为青门山在沈宗主蛰伏许久,今日要将沈宗主请回青门山,还是由你出手最合适。事成之后,你也完成任务,可以回青门山了。”陆冕面目柔和,任谁都觉得他十分端方谦和。

我见了平林,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不会来。”

平林脸色有些白,肩头血迹竟未停,还在向下淌,月下脸色也显得益发苍白,他静静看我一会,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宗主,对不住了。”

他身后两个弟子将一粉一黄两个小小身影推出来。

翎儿遥儿一见我,面露欣喜之色,齐声道:“宗主!”

平林将剑架在翎儿脖子,声音平平:“宗主还是和我回去吧。”剑锋在翎儿脖颈已抹出一道血痕,流入雪白衣襟。

翎儿面色凝重,坚定看我却不呼痛。

我有些无奈,怕这丫头想不开,平林还没杀她,她先自己抹到剑上求死。

淡淡道:“我知道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将她们两个放了,无须你们费一兵一卒,我就跟你们回去。”

可我说完,陆冕非但没有满意,笑意反而渐渐退去,长眸冷凝:“师兄还真喜欢这对双生姐妹花。”

我不语。

陆冕脸色渐渐阴沉:“可我却不喜欢。”将剑架到遥儿脖子上,冷冷开口,“若这两个只能活一个,师兄要留下哪个?”

我脸色一变,没有想到陆冕竟然如此狠毒。

“你什么意思?”

陆冕微笑:“字面意思。师兄选吧,若是如此难以取舍,那我成全师兄,两个都杀。”

手在袖中握拳,我知道他恨我,想杀我逼我我没意见,但却不知他连我周围人也要赶尽杀绝。

“遥儿是姐姐,宗主选翎儿。遥儿不怨宗主。”遥儿小脸绷紧,十分严肃。

我静静看了遥儿一会,艰难开口:“我要翎儿。”

陆冕唇角微微勾起,长剑离开遥儿脖子,竟要一剑刺穿翎儿心脏。

但长剑还未及翎儿衣襟,已有人掌风将翎儿一把推开。

陆冕一剑未中,缓缓回头,眸色阴沉:“顾衍,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衍对平林和青门山弟子道,“将那两个丫头放了,不许再捉回来。”

陆冕脸色极难看:“我看谁敢。”

众弟子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言敢动。

顾衍脸色淡淡:“将人带回青门山要紧,你也不想节外生枝罢。”

陆冕微微垂眸,过了片刻,才抬眸缓缓道:“放人!”

青门山弟子这才有人带着双生子走了。

百年后的青门山已有些物是人非,白鹤逡巡,云雾缭绕。苍冥道者云游在外已无音信多年。陆冕执掌掌门之位,顾衍也成了掌教长老。以前的师兄弟有的已经陨落,有的闭关清修,也有的在门中掌教。

我被两个低阶弟子用缚灵索绑住,一路受尽他人打量目光,或是鄙夷,或是仇视,或是探究,或是意味深长。我与陆冕当年的风流韵事早就遍传天下,顾衍被全天下知道戴了一顶绿帽,众人都好奇顾衍陆冕二人要如何整治我。

要说后悔,就是没好好穿件衣服,此刻光天化日,就算我再无所谓,众目睽睽之下,纱衣半透衣衫不整,还赤足没有穿鞋,裸一双脚走在地上,再怎么说我也做过青门山的掌教师兄,现在在小辈和当年师兄弟面前如此无状,都十分难堪。但我还是挺着胸膛,昂首信步,就算身上放浪形骸,面上也十分无所谓,再是落魄,我也是魔宗宗主,总不能把魔宗的脸都丢尽。

青门山弟子将我押进议事殿,殿中青门山与景玄宗弟子排座左右两行,后面一左一右还有沈、李两家的人。我一眼就在沈家人里认出了我的幼弟沈决。他是我母亲陪嫁的丫头崔氏所生,也是我父亲最小的儿子。他母亲美貌,但命却薄,生他时难产而死,他就也教养在我母亲名下。这小子从未被我夹在眼里,从小对我唯唯诺诺,也不曾有何出彩之处,谁知在我入魔宗后,沈家无人,母亲竟将他培植,只怕下一任沈家家主要落入他手。

母亲收养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眼睛生了一双与我极像的细长凤眼 。见我打量他,沈决微微一笑,一双狭长凤眸微微上挑,颇有旖旎情态,说不清的意味深长。

我冷哼一声,懒得理他。就算我沈凝再落魄,也血统高贵,轮不上一个陪嫁丫头生的庶子同我耀武扬威。

我淡淡扫他一眼,扬首走到殿中,但还未站稳,就被身后青门山弟子从后面踢了膝窝,跌倒在地。那衣服本就松垮,此刻勉强挂在肩头,更是衣不蔽体。

李芷云被和我分开,应该是已经带去客房休息,有景玄宗的人照料。萧轲不再,应也是心急看望她。料想她应是无事。

如今这阵仗,都是为我一人而设,怕是不叫我扒层皮不能甘休。

陆冕坐在上位,顾衍坐他旁边,另一侧坐着景玄宗的流云剑宋西泠。青门山座次之末还坐着一袭青门山中阶弟子服的平林。

我淡淡看平林一眼,平林似是感觉到我在看他,微微抬起头,面色仍是苍白,一双长目神色复杂。

我别开眼,又看周围视线无不虎视眈眈,只是微微一笑。

“魔头沈凝!你燃犀宫屠我百斩门三十余名弟子!今日我要叫你纳命来!”

忽闻有人高声叫嚣,我抬眼看过去,发现还有几个角落座位,坐着几个我小门小派修者,说话那人我认出是百斩门的莫不斩,五大三粗一个莽汉,此刻双目圆瞪,手扬一柄铜环刀,似要杀将入殿。

我不由好笑,这莽夫门下百余弟子,当初他的师弟罗永派人与我暗中联络,求我助他杀了莫不斩,夺掌门之位,我随口拒绝了,谁知百斩门后来派系火拼,死了人就算在燃犀宫身上。就算这莫不斩没被罗永害死,也是个不偿命的蠢货。

我此刻被缚灵索捆住,不可能自保,又看其他人多是等着看我出丑,恐他这一刀八成是要挨上。

但莫不斩还未近我的身,就脸色一变,整个人定住,刀锋颤动却不能再进一分。

顾衍抬着左手,面色冷冷:“这是青门山。”说完又将手一推,莫不斩被推得一下飞出议事殿,只留墙上一个破洞。

殿下立刻又哗然之声,觉得顾衍此举包庇我。

一个灰衣修者起身喝到:“顾掌教,你为何替沈凝这魔头出头。我看他一副狐媚之姿,又好男风,顾掌教不会是他的老相好吧。”

灰衣修者话音一落,殿内一片哄笑之声。

我抬眼看着顾衍,他也只是面色淡淡,似什么都听不见。

耳边尽是言语羞辱之声,我只微微冷笑。

一旁一个青衣修者也附和道:“不错,我看那魔头颇有姿容,不知蛊惑多少男女,他日被囚,且叫狱守守住道心,莫着了他的道去。”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我心头杀意渐起,便盯着他看,他察觉我在看他,回过头来。

我微微一笑,只柔声道:“这位道友何必如此防我,我可是何时得罪过你?”微微一笑,我本倒在地上,此刻也勉强直起身,有些茫然看他。

那青衣修者一愣,一时竟未再开口,只咽了咽口水。

我不由心中更是冷笑。

陆冕忽然开口:“沈凝是青门山掌教弟子,但阴差阳错堕入魔道,做了许多错事。青门山必会给其他宗门一个交代。”

他微微一笑,眉目端正清秀,颇有君子之风,扫了扫那青衣修者,又看向别处。

一旁的宋西泠闻言微微颔首。

我静静垂眸听他说话,勉强拢了拢衣襟。

陆冕又道:“若各宗门有何要求,青门山必定尽量满足,但沈凝与景玄宗的李姑娘身系追魂蛊,若取沈凝性命,必会殃及李姑娘,还请各位多加体谅。”

宋西泠闻言道:“不错,芷云当年被沈凝所掳,身负毒蛊。我虽也欲将这魔头除之而后快,但不能不为芷云考虑。就请其他道友看在景玄宗与李家面上,暂留这魔头性命。若将来能将追魂蛊解除,你们要报仇,我景玄宗绝不阻拦。”

殿内又是一片议论之声,虽仍有人十分不甘,但青门山、景玄宗、沈、李两家都在,却不敢再有人造次。

我心中其实有些好笑,莫不斩那种莽夫此刻众目睽睽要杀我,如何可能得逞。他挨顾衍那一掌也是不冤。

陆冕又叫众人稍安勿躁,让众宗门细数我所犯下罪行,其中七七八八与我沾边,又有二三只是他人嫁祸罢了。

“平林,你在燃犀宫蛰伏多年,最清楚这些年事体,哪些事情,沈凝是否做过,你来论断最为公正。”陆冕看向平林,和声道。

平林缓缓起身,朝众人平行一礼,将不甘我的摘清,但许多与我沾边却未必是我犯下的,也被他承认。

平林是陆冕奸细我如何不知,可我自问虽立魔宗,也未必有这些名门大派下作。修仙之路荆棘密布,困难重重,多少正道暗地修炼也是魔宗功法,杀人夺宝,娈宠炉鼎,不在话下。如今高高姿态要对我说三道四,却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我垂眸听着,也无辩解之意。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反正许多事情总要有人来背,我此刻不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我犯下三四条和犯下七八条罪状又有何分别,反正死也死不了,逃也逃不掉。

将我犯的和不是我犯的林林总总列了几十条,众宗门皆是一副义愤填膺样子。我只懒懒倒在地上,垂眸看着纱衣上几道流光金线,觉得颇为无趣。

李家今日来的是李芷云的叔叔,现在李家的家主李彦,此刻淡淡开口:“陆掌门,你要我们细数与沈凝恩怨,我们也数了。却不知陆掌门有何安排?能叫我们这些苦主甘愿了结。”

陆冕微微一笑:“若是人命恩怨,一人金五十两,若是家中独子,金一百两。若是机缘恩怨,我青门山百余个秘境,可选其一而入,所得各凭本事。”

一些明显是来找茬的,自然容易被这条件打发,但景玄宗和李家却不容易。陆冕也算收买人心的好手,不过几句言语就将那些纯粹是来讨好处的宗门打发出去,只剩下景玄宗、李家、青门山和沈家。

李彦见外人走的差不多,才淡淡开口:“芷云是我李家的掌上明珠,但当年被沈凝掳走,这些年在燃犀宫,名声受损,却不知青门山和沈家要如何给芷云一个交代。”

陆冕沉吟半晌,正要开口,却见殿外进来一人:“李世伯不必担心,我自会给芷云一个交代。”

萧轲负手而来,着了景玄宗一袭黑色长衣,行至宋西泠旁坐下,视线并不看我。

我微微垂下头去。

李彦微微颔首:“这些年,萧公子的心意李家已经清楚,只是芷云毕竟……”

萧轲面色淡淡,声音低沉:“我相信芷云,而且不管芷云如何,都会是我的妻子。”

我默默听着,望着指间缝隙。

李彦轻叹一声:“芷云能得你这样爱护,是她的幸运。”

“沈凝是我表弟,他去裂云山是我护送,我也有责任。”萧轲声音低沉,似有一丝痛意。

一时众人都是沉默。

我微微抬起头看看萧轲,他从头到尾都不肯看我。复垂下头去,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我,他不必求李芷云和藏云老祖,不必送我去裂云山,李芷云也不必去裂云山寻他,更不会被我带走,做了百年质子。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托他后腿,要他替我收拾烂摊子,还事事要与他争锋。最终却没想到众叛亲离时还是他肯站出来帮我。我大概就是他命里一颗灾星,有我在就没他的好事。可现在看他得偿所愿,与心爱之人一起。就像我那小表嫂说的,生几个大胖小子,从此举案齐眉。从此我这个灾星滚得远远的,让他一生安宁。我应该也不算太对不起他。

李彦沉吟半晌,又道:“芷云的事,若有萧公子应承,我必不疑。但……我家老祖被沈凝困在九转回天印,至今生死未卜,却不知要如何解决。”说完,眼睛看着我,目色深沉。

我抬眼看向李彦,笑道:“李家主尽可放心,藏云老道活得好得很,只是我却不能放他出来。”

李彦面色一沉:“之前陆掌门已承诺要废你修为,断你根骨,从此你再不可能重踏修仙之路,更做不成魔宗宗主。我家老祖也不必杀你,不知沈公子何苦还要囚禁我家老祖。难道是怕老祖斩妖除魔,将你徒子徒孙杀个干净。”

我轻笑一声,一手托腮,凉凉道:“藏云老道不死,世间魔修才不会干净。哪有什么魔修不魔修,还不是你们说是就是。”

我言语轻蔑,李彦果然有些怒意,死死看我一会,转而对陆冕道:“陆掌门,我看沈凝魔心不死,若留他性命,他日定是祸害。”

陆冕微微一笑:“但他与李姑娘追魂蛊相连,只怕性命伤不得。”

“那就请陆掌门今日当着我们李家与景玄宗的面,废掉沈凝根骨修为。之后还请交由我李家看管。这魔头不死,我实在不放心他养在他人之手。”李彦脸色阴沉,似是不肯轻易将我放手。

“今日本就是要景玄宗与李家做见证,我青门山处置叛徒,给众宗门一个交代。只是废他根骨修为我是说过,可我从未说过将他交给李家。沈凝是我青门山弟子,李家主还是不要插手太多。” 陆冕语气仍是柔和,只是长眸却有些冷冽,淡淡扫过李彦。

李彦脸色有些难看:“难道陆掌门将他留在青门山,其实是有心包庇?也难怪,陆掌门同顾掌教结为道侣前,也是沈凝的入幕之宾。”

陆冕笑意仍是不减,只是眼中渐起阴霾。

李彦冷笑一声:“那还等什么,就请陆掌门亲自动手,废了这魔头给天下修者看看,陆掌门与老情人恩断义绝,好叫我们放心。”

陆冕微垂长睫,轻轻一笑,又抬起眼来,不看李彦却是看我:“那是自然。”

他白衣逶迤,手中提着霜天,剑尖划在地上,将青石砖地割出深深沟壑。

我没有抬头,只看着他长衣委地,款步而来,直到停在我眼前。

忽然想到当年,第一次见他,那个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战战兢兢讨好,却屡屡出丑。

他也是在这议事殿上,一口承认是他勾引顾衍,我舍身救他,替我遮掩丑事,保住我名声,从此被关进黑水牢,不见天日一百年。

也想起后来再见他,黑纱覆面,一身沉疴,人瘦的脱了形,在这里向师父请命去梦阖洲。如果那次我没有去,他是不是可能就永远睡在梦阖洲里,不会再回来。

我这半生都因他悲喜,纠葛不清,爱恨交织,回忆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能他亲手给我个了结,我才能放过自己。

我闭了闭眼,只等那锥心之痛刻入骨髓。

灵盘顷刻崩碎。

一身修为化作微光齑粉,风里都是震荡灵息。

我眼里模糊一片,只有眼前这片白衣。

抬起手不知是想抓住什么,可还是只有掌心里握不住的空气。

“沈凝!”

听见身后有人叫我名字,那声音何时对我深情如许,一向都是颐指气使恨不得骂我个狗血淋头。

我闭着眼,没有回头。

李芷云的声音由远及近:“你说呀!那日在裂云山,你为什么不说……”

头一听见她哭喊得撕心裂肺,我却忍不住笑笑,隔着自己消散的灵息,只能看见她踉跄跑来,却被萧轲拦住。

“芷云!你做什么!”

萧轲的表情看不清楚,可声音带着焦急。

李芷云缓缓跌坐在地上,看着我灵息消散,点点流光好像白日萤火,吹散在风里。

“沈凝……”

以前我追求境界,不惜铤而走险,可现在却觉得一身修为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笑了笑,却没什么难过感觉,可能是有些麻木了。陆冕为我废了两次修为,我如今和他也算扯平了,反而觉得松口气。

我看她一眼,缓缓笑道:“小表嫂,你可忘了船上你同我说的话。”

——将来我与师兄成亲,你这个表弟,就算是个阶下囚,我也会亲自送一杯水酒。我俩举案齐眉,生一堆大胖小子。

这百年来日日不忘提醒我,她与萧轲,这似海深情,我这做表弟的总得成全。

李芷云跌坐在地上,脸上泪痕斑驳:“可我已经做不了他妻子……“

我静静看她:“你答应过我的事,不该骗我。”

她闭了闭眼,那泪便向下淌。

我忽然不想再听她的话,缓缓转过头去。

一百年朝夕相对,我已猜到她要说什么。可是命这东西我已经看得透彻,我们都争不过,就别再白费力气。

“萧轲……我……”李芷云满面泪痕,泪眼望着萧轲。

萧轲只是脸色沉沉,目光复杂,并不说话。

“芷云!你糊涂!”李彦打断李芷云的话,脸色一沉,“为什么不看住小姐!将她带下去,立刻先送回李家!”

身后有李家修者将李芷云制住,颈后一道流光,便叫她失去意识。

但一场闹剧,李彦脸色已极难看。

萧轲面色沉沉,眼中看不出情绪。他走过我身边,没有看我一眼,抱起李芷云,走出议事殿。

我感觉灵息流散极快,顷刻之间,快要化为乌有。本不想抬头,可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面容玉白,沈凝二字在他脸上极鲜明,他没什么表情,好像再做一件与吃饭喝水都无分别的事。

四目相对。

其实我们都无话可说。

他当初一心喜欢那个沈凝不是我。

我后来爱上的陆冕也不是他。

前尘往事太遥远,他已不是他,我已不是我。

可我还是不争气,觉出眼中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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