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裴渝见惯了路荀这张脸, 自以为已经免疫,可当路荀暗送秋波,又故意摆出的撩人姿态, 裴渝有几分晃神。
他张了张嘴, 艰难的从喉咙挤出一句话。
“你……开玩笑的吧?”
路荀一撩额前的碎发,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笑意。
“当然不是……”
路荀的执行力简直震惊了裴渝, 也不知他从哪里找的人, 将「花楼今晚有绝世美人登台表演」的消息扩散出去, 整个白昭城闹得沸沸扬扬。
裴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把自己夸成绝世美人,你不嫌臊吗?”
路荀眨了眨眼,仿佛已经进入了美人角色。
“难道你还见过比我更好看的人?”
裴渝:“…”
虽然这话过于自恋, 但裴渝不得不承认,他走过许多地方,别说见到比路荀更好看的人,连能和路荀相媲美的都没有。
绝世独立,一点也不夸张。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不仅连花楼的老鸨都被路荀哄的团团转,单独给他开了个厢房, 给他梳洗换衣。
还找来了嫣儿给他上妆捯饬。
原本绾着的长发尽数放下, 垂于腰间, 头上戴着一支雪梅发簪。
稍显俊逸的眉毛经嫣儿的手细化了些, 被额前的碎发半遮半掩,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情脉脉, 眼尾上了层胭脂, 微微泛红。
本就白皙通透的面容扑了层粉, 更显得精致无暇, 脸颊两边打了淡淡的腮红,高挺的鼻梁,两瓣薄唇似雪中红梅。
举手投足见净显媚态,恰到好处的妖冶并不显得女气,一个眼神都直击人心。
哪怕给他上妆的嫣儿,也被妆后的路荀给惊艳了一把,漂亮的教人挪不开眼。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
裴渝和苏清珩齐齐抬眸看去,视线落在路荀那张倾城绝艳的面容色,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路荀嘴角上扬,很满意眼前这两人的反应。
苏清珩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震耳欲聋,好半响都没回过神。
也不知是为了衬托艳色的妆容,还是路荀对红色有着深深的执念,一袭暗红色鎏金长裙,包裹着纤细的腰身。
路荀甚至不忘了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故意将裙摆被剪成开叉,抬脚踏出房门时,依稀能看见匀称白皙的小腿。
路荀没什么包袱,第一次穿女装也没有半分羞涩,就这样大大方方就站在他们面前。
裴渝被他撩的心神荡漾,直勾勾的盯着路荀看了好一会,最终落在了他的胸前。
人是好看,但……
“你这胸是不是太平了点?”
路荀白了他一眼,拒绝假•胸是他唯一的坚持。
“我长得那么好看,平胸怎么了?”
路荀不给裴渝眼神,转向了苏清珩,见他面上还有些呆愣,微微俯下身,和苏清珩保持着相同的高度,压低了嗓音,问他。
“师兄好看吗?”
他的身上带着清冽的梅香,似寒雪中走来。
苏清珩呼吸一滞,垂眸不敢在多看。“好看……”
这模样落在路荀眼中,反成了敷衍。
他一改方才的引诱之色,双手捧住苏清珩的面颊,逼迫苏清珩抬起头和自己对视,“看着我,重新答。”
苏清珩:“好看……”
在路荀有意的宣扬下,今日来花楼的人特别多。
老鸨快笑弯了眼,脸上厚重的粉底咻咻的往下掉。
一开始,路荀想借她的花楼查案,老鸨是不同意的,架不住路荀给的钱多,又再三保证不会让花楼陷入险境,加上路荀嘴甜人美,老鸨就勉强同意。
结果,经过路荀的一番宣扬,花楼的客人比平日足足多了两三倍。
厢房都订满了,楼上楼下的座位皆是满座,还有不少站着的客人,都是来一睹绝世美人的芳容。
路荀没有急着露面,坐在房间里悠哉悠哉的吃着水果,他可是来压轴的,这么快露面就没有神秘感。
又过了半个时辰,场下的客人坐不住了,连欣赏姑娘们歌舞的心情都没有,急不可耐的朝着后台看。
“绝世美人怎么还不出来?”
“就是啊,我可是来一睹芳容。可别让我们失望。”
老鸨被客人们催的也心急了,这一个个都是奔着路荀来的,老鸨生怕客人们等不及,上二楼去催促路荀。
“急什么……”
路荀躺在贵妃椅上,津津有味的吃着桃子,翻着手中的话本。“他们多等一会,便会多喝一壶酒,多吃一碟点心,你到手的银子不也更多?”
“理是这个理,这不是担心他们败了兴致吗?”老鸨扇着扇子,陪笑道:“男人的耐心浮于表面,可这心里头都是急性子。”
拖延时间会让客人们对绝世美人充满好奇,可若是迟迟不肯露面,这满心的好奇也该会被长时间的等待消磨殆尽。
路荀在老鸨的注视下,慢条斯理、优雅从容的吃完了一个桃子,这才不情愿的将看到兴头上的话本合上。
苏清珩见路荀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在屋里等我吧?”
楼下什么人都有,路荀没办法过多注意他,而裴渝另有任务,根本没法照顾苏清珩。
“我也要下去,我可以和其他师兄弟们一起装成客人。”
“哎呦,我的小祖宗。”老鸨牙疼道,“你可别,今晚人多着,万一让别人误会我这接待小孩儿,我这花楼还开不开。”
“我不小……”
苏清珩坚持,路荀只能由他,因为不放心,他特意让两个装成客人的师弟多照顾一些。
“路师兄,放心吧,苏师弟就交给我们照看。”
两位师弟连忙开口应下。
路荀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采花贼可能混在客人之中,你们只要注意下形迹可疑之人,记住相貌便可,不许擅自行动。”
两人带着苏清珩朝一楼去,混入了人群里。
路荀理了理衣服,走出了厢房。
一楼歌舞升平,等到姑娘们一支舞蹈结束,路荀打了个响指,灯光忽暗。
客人们还来不及反应,圆台中间的灯光亮起,借着悠扬的曲调响起。
路荀施了道法术,将嫣儿泼出去的水凝成了霜,变幻成了小雪花,从二楼悄然飘落。
客人们被这一幕吸引了目光,纷纷惊奇。
“是不是美人要登场了?”
“势头倒是挺足,就不知这美人有多美,配不配得上这绝世二字。”
预热的差不多了,弹琴的姑娘指尖微顿,琴声戛然而止,众人正觉奇怪,延绵温柔地曲风突变,变得轻快起来。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翩然落下。
因灯光昏暗,看不真切,在雪花的映衬下,更添朦胧的美感。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这出场方式,已经让在场的客人看呆了眼。
路荀右腿的膝盖微屈,足尖点地,开叉的裙摆被掀起一角,雪白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接着,灯光骤然亮起。
众人这才惊觉,美人的面上带了层轻薄的面纱,已经没有人质疑美人的容貌,单是那双含情似水的眼眸就足够摄人心魂。
姑娘们娇柔的舞姿,路荀是学不来。但他胜在一身剑术耍的漂亮,当曲调到了高•潮部分,路荀将腰间的软剑抽出,挥袖舞剑。
不带攻击性的剑招,柔韧中带着刚劲。
见惯了又柔又媚的舞蹈,哪怕跳的再好看,众人也仅会赞叹一声舞姿优美。但风月楼里舞剑,他们可是头一次,路荀的剑花气势恢宏又不失美感,令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娇娇柔柔的姑娘讨人喜欢,妖冶中带着韧劲的又是另一番风味。
曲子接近尾声,路荀一个抬手衣袖滑落,露出了皓白的手臂,最后一个转身收剑,结束了这场表演。
众人还沉浸在惊艳之中,路荀的面纱飘落,给还未缓过神的众人又一次视觉冲击。
路荀展颜一笑,明眸皓齿,食指和中指竖起贴在柔软的唇瓣上,送出一个飞吻。
苏清珩只觉惊愕,他一直都知道路荀舞剑漂亮,而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路荀的方才的走步中,有好几个步子是昨日那绿衣姑娘所跳的舞步。
昨日路荀饶有兴致的观舞,他只觉得无聊,但见路荀和裴渝兴致颇高,也跟着看了几眼。
不曾想,路荀只是看了一遍,竟然能将绿衣姑娘的舞步拆开并套用上。
苏清珩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忽觉鼻子一热,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下,殷红色的血迹被擦在了手背上。
中午辛辣的吃多了,好像有点上火了?
苏清珩有一瞬怔然,抬眸去看身边的两位师兄,见他们没有看见,欲盖弥彰的将手中的血迹擦掉。还未收回视线,就见身旁的两位师兄的鼻子也出血了。
苏清珩:“…”
两位师兄淡定的将鼻血擦掉,然后——
刚擦干净,鼻血又流了出来。
苏清珩:“…”
众人痴痴地看着路荀,沉寂了好半响的厅堂里,突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美人,美人,能再舞一曲吗?”
一人出声后,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再来一曲……”
“美人,可愿赏脸吃个饭。”
老鸨笑的合不拢嘴,他走上圆台,对着众人道:“不好意思,我们声声不陪客。”
“美人名叫声声吗?好名字……”
“声声,声声,啊!真好听!”
“声声,别走啊!”
见老鸨上台,路荀也打算下场,他只是想露面引起注意,并没有逗留在这陪客的打算,若那「采花贼」真的只抓长相好看的姑娘,那今晚他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声声,在舞一曲嘛,我们可都是特意为你而来。”
这话得到了在场人的附和,生怕路荀听不见似的,越喊越大声。
路荀匆匆上楼,台下的人立刻要追,被老鸨带来的打手拦住了去路,在这风月楼闹事是常有的,老鸨见怪不怪,但这些客人并非来闹事,所以也只能拦着,不能动手。
老鸨立刻赔笑,“各位不好意外,声声今天只跳这一曲,绿儿,添香、娇娇,还不快来陪客人玩玩。”
一众姑娘从二楼走下,拦住客人,将他们往位置上带。“爷,我陪您不好吗?这声声一来,您倒看都不看我一眼。”
众人见声声转身走的决绝,也知道不可能让人下来,虽觉惋惜,可怀中有娇软的美人撒娇,又有几个人能坐怀不乱?
路荀一进门,就见裴渝躺在他方才坐着的贵妃椅上,
“声声姑娘演出结束啦?”
“滚。别占我位置……”
“声声姑娘好无情,人家可是为你而来。”
裴渝学着那些客人的话调侃路荀,但路荀一点也不在意,问起了正事。
“有什么发现?”
裴渝不答,似笑非笑的看着路荀,“你确定那采花贼注意到你,便会来找你?”
路荀摇头。
“既然不确定,你还做出这么大牺牲?还是说……”裴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调侃道:“你有这种癖好?”
路荀只回了他一个字。
“滚……”
裴渝继续不着边际,“要是掌门师尊知道了,你在这风月场所卖艺赔笑,他肯定会暴跳如雷。”
“他哪天心平气和过?”路荀不在意的说,“还有,我没收钱不叫卖艺,也没有赔笑,注意用词。”
“是是是,我们声声姑娘只是热爱表演。”
路荀抬脚踹他。
“快滚……”
“你赶我做什么?”
“你在这,那采花贼还怎么进来?”
“这样吗?那好吧……”裴渝忽然不作妖,路荀正觉诧异,就听他道:“苏师弟,听见没,你师兄让我们快滚。”
路荀:“…”
苏清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要进不进,抬起的脚又默默的放下。
“我是说裴渝,和你没关系。”
路荀这么一解释,裴渝立即就不高兴了,“路声声,你怎么可以这样区别对待。”
路荀不理他,苏清珩抬脚走了进来,有几分担忧。“师兄,晚上那个采花贼如果真的来了,你一个人可以应付吗?”
“来了正好,抓到人,案子不就破了?”
路荀不甚在意,反而期待采花贼的光临。
裴渝冷眼看着两人,轻哼一声,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师兄是金丹期,轮不到你一个炼气期的来担心。而且我就住在他隔壁,我巴不得那采花贼今晚赶紧来,看我怎么弄死他。”
苏清珩不太放心,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
被路荀赶出去前,又听路荀道。
“晚上,如果没有我的同意,都不许进来,万一采花贼被你吓跑了。”
路荀这么说,苏清珩更不放心了。“可是……”
“没有可是……”路荀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姑娘。”
对上苏清珩担忧的眸色,路荀只能改口道:“好吧好吧,如果对付不了采花贼,我就摔茶杯,然后你们再进来。”
好说歹说,终于把苏清珩给劝走了。
路荀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窝在了贵妃椅上,继续看起了话本。
深夜……
苏清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生怕自己没听见路荀摔茶杯的声音,一颗心悬着,不上不下。
他就这么干等着,越发心慌难耐。
但路荀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安安静静的。
苏清珩干脆坐起身,全身心的注意着隔壁路荀的动静。
然而,一夜过去了,隔壁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裴渝还沉浸在梦中,迷迷糊糊听见有敲门声。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踢开。
裴渝整个人从睡梦中惊醒,见苏清珩走了进来,裴渝大怒。
“苏清珩,你疯啦!大早上的你不睡觉,踢我的门做什么?”
苏清珩没说话,面色阴沉,活像来报血仇的,裴渝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不会是在梦游吧?”
“师兄不见了……”苏清珩的声音透着冷意。
“什么?”
裴渝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鞋子都顾不上穿好,朝着路荀的房间奔去,苏清珩跟在他的身后,一开门,房间空荡荡的,唯有贵妃椅旁掉落了一册话本。
话本是摊开的,裴渝将话本捡起来,眸光不经意的扫过了话本上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