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荀端着酒杯,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觉得奇怪,金丹期的修士鲜少会有入魔的,连元婴期都在少数,化神期、合体期和大乘期这三个阶段的修士, 一着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相对而言, 当心境跟不上修为时才会误入歧途。
他们不过是区区金丹期, 哪里用得着妄念水来提升心境。这么一想, 路荀又觉得这位盛公子本意不在于炫耀,路荀目光扫过,见程元稹眼巴巴的模样, 似乎很期待他喝下去。
注意到路荀的目光,程元稹立刻别开了眼,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假装同身旁的人搭话。
连程司珝都喝了, 路荀也不不可能做特例。而且他不喝, 众人肯定会追问。
最终他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将酒杯倒扣, 众人这才将目标转向了他身边的黎墨。
“下一个, 下一个。”
“轮到黎小友……”
见众人视线转移, 路荀悄悄的将喝下去的酒用灵力逼了出来,拿起桌上的帕子, 吐在了帕子上。见没人发觉,将帕子藏在了桌角下。
他本来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程元稹那个眼神让他不得不警惕,总感觉是针对他而来的。
众人闹着轮完了一圈, 盛家公子才突然道, “在座的有没有什么非常恐惧的事?妄念水会加深心底的恐惧, 但是不会持续太久,都只是心理作用。”
喧闹的饭桌顿时安静下来。
“不是吧?盛公子现在才说?”
盛公子立刻道:“抱歉,我忘了。你们也别紧张,渡过恐惧也会提升心境。”
“盛公子都这么说,大家就不用慌张,修炼哪有易事,不过是心里的恐惧,等突破元婴期也有这个考验。”
“也是,不过提前经历一下,说不定对突破有帮助。”
这么一想,众人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愉快的聊了起来。
“我没什么恐慌的,非要说也就担心找不到道侣。”
——噗。
众人轰笑,互相询问起来。
“你怕什么?”
“我怕鬼……”
众人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怕鬼?”
“修道之人怕什么鬼?”
那青年面色一红,“不、不行吗?”
另一个金色道服的青年弱弱的举起手,“我,怕疼。”
“…”
众人惊愕变成无语。
“那你是怎么修炼至金丹期的?”
“修炼中磕磕碰碰,大伤小伤那都是常有的,你别告诉我,你不会受伤?”
“怕归怕,疼归疼。”金色道服的弟子道:“怕疼也阻止不了我修炼的决心。”
“…”
“等等,你是轩辕门的?”他身旁的人开口问。
金色道服的弟子点头,那人又问。
“我听轩辕门有一个特神奇的弟子,他一边练剑一边哭,那人……不会是你吧?”
“这事我也听过。”
“我以为是个新进门的小弟子吃不了苦。”
“是我……”金色道服的弟子有几分羞•耻,“我就是怕疼,掉眼泪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黎墨听了也觉好笑,转头问路荀,“路路,你有惧怕的事吗?”
“蛇……”
黎墨有几分诧异,随即又讨好道,“没事,下次遇到蛇,我帮你赶走。”
路荀:“不必,有大师兄给我的引爆符,炸死就完事了。”
正在幻想着路荀看见蛇时,害怕的躲进自己怀里的黎墨:“…”
“那你还害怕什么?”黎墨不甘心,木着脸继续问。
路荀认真的想了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
他曾经想通过识海来翻找原主丢失的记忆,然后在识海深处找到了一些记忆,路荀以为会是很重要的记忆,结果发现——
被原主埋在记忆深处,让他害怕的事情是……被关禁闭。
比关禁闭更可怕的是……关禁闭超过三天。
路荀:“…”这太丢人,不能说。
黎墨一心想找一个,能在路荀面前表现的机会。
路荀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眸子,扯了扯嘴角。
“没有……”
黎墨蔫了,默默的转过头不再说话。
袁少爷举起酒杯,“难得今天与和诸位道友一聚,我敬大家。”
有了袁少爷起头,就开始轮番敬酒,酒过三巡,路荀忽觉脑袋有些晕沉,他酒量算是不错,不知是不是陈年酒比较烈,胸口微微发闷。
路荀察觉自己有了醉意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不胜酒力的苏清珩,却见他面不改色。对面有人举杯邀苏清珩共饮,苏清珩没怎么拒绝,端起酒杯就往口中送。
路荀正奇异苏清珩的酒量一夜之间见涨,却见苏清珩喝完之后,悄悄用灵力催散酒力。
“我出去透透气。”
路荀同黎墨和裴渝说了一句,又和程司珝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出去。
苏清珩在路荀说话时,就注意到,但是强迫自己不去看。待路荀走出门后,苏清珩转头看向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跟出去。
又是一轮敬酒结束,安静了一晚上的程元稹忽然开口道:“菜都吃的差不多了,你们有没有想吃的,我再去点几道。”
有几个修士不客气的报了菜名,程元稹给身旁的几个好友使了个眼色,三四个人结伴出去。
“点个菜要这么多人吗?”
黎墨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在意,今日的聚会的开销全都是程家人所出,也许他们还想再点些其他的。
几人前脚刚出去,当即就有人站起来给程司珝敬酒。
“程二少爷,我代表在座的道友们敬你一杯,你可是我们的大财主。”
半开玩笑的话,程司珝也配合的喝了一杯,“不用一个个敬,别灌我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众人嘻嘻哈哈的闹着,苏清珩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路荀一离开,他就心不在焉,两厢挣扎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走廊两边都是路,苏清珩逮住一个路过的侍女,侍女表示没有见到白色道袍的修士。
雅集阁不止在厢房点了熏香,就连长廊都飘着淡淡的熏香味,扰乱了苏清珩的敏锐的嗅觉,一时间他也感知不到路荀的气息。
路荀出来是透气的,厢房里的熏香熏得他浑身难受,加上饮了酒,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尤为明显,哪晓得出来吹吹风,却连长廊上都是厢房中的熏香味。
大概是他脸色不太好,把迎面走来的侍女都吓了一跳,问其缘由后,知道他嗅不惯熏香的味道,便带他去了没有熏香的客房。
道了声谢后,侍女替他将客房门关上。路荀晕晕乎乎的坐在了靠椅上,睡意铺天盖地的卷来,眼皮快要阖上时,客房的门被粗鲁的踢开。
路荀抬眸就见到程元稹带着那几个世家子弟走了进来。
“呵,感觉不好受吧。”
路荀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中了程元稹的圈套,他打起精神细想了一下,猛然抬眸,“妄念水是假的?”
袁少爷忽然乐了,“可惜意识到的有点晚。”
他这话应证了路荀的猜想。
“一开始你们就在酒里下了药……不对。”路荀虽然晕沉难受,可思路异常清晰。
“有问题的不是酒。而是这里的熏香,这熏香有毒。所以,你们将解药谎称为妄念水,骗他们喝下去。又故意让我以为妄念水有问题,等我将妄念水吐出,你们在等熏香的毒素在我体•内蔓延。”
“还挺聪明,美人不少见,聪明的人也不少见,既聪明又漂亮的可就不多了。”说话的是一同进来的灰色道袍的青年,他目光赤•裸,不加掩饰的盯着路荀。
那道视线让路荀觉得非常不舒服,就像是他最厌恶的蛇,冰凉滑腻,路荀直犯恶心……
程元稹嗤笑一声,“聪明有什么用?还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若是直接喝下那妄念水,可不就没事了。”
袁少爷昨日挨了苏清珩的打,但是他却没把这恨意加在苏清珩的身上,而是怨起了路荀。
“我知你对元稹了解甚广,刻意让他今晚故做安静,而你察觉到了不对,就会对他多留意几分。现在看来,这招数却是对你很有用。”
路荀不曾想,自己竟然还能栽在这几人的手里,他被几人围堵在房间里,却没有半分的紧张。
“你们以为我灵力削弱,便能胜过我?”
袁少爷冷笑一声,“我知道路仙长您剑术好,我等凡人自然比不上你。你是觉得我们傻嘛?才会明知胜不过你,还偏生和你比武力。”
“而且,强行运灵力,可是会加快熏香毒素的蔓延。你不妨试试?”
程元稹心思比袁少爷细,在路荀喝酒时的犹豫,看出了那么点端倪。
“你既然想到要用灵力逼出妄念水,为什么在喝酒的时候还要犹豫?难不成你心里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欲念?”
犹豫是因为不确定这妄念水会不会立就发挥药性,他虽然没有欲念,可他识海里确确实实藏着魔息,万一这妄念水药性过强,他担心自己灵力能逼•出咽下去的酒,却逼•不出药性。
但当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所以他只能喝了。
路荀目光沉沉,他倒是没想到程元稹观察的这么细致,还能从中推理出差不多的答案。看来吃一堑长一智是对的,他小看了程元稹。
“我就是觉得盛家公子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又怎么会拿出来共享。果不其然,这都是你们事先串通好的。”
袁少爷忽然笑了起来,他伸出手象征性的拍了两下,“你果然很聪明。元稹之前这么说,我还不屑。现在我道歉,你确实比我想象的聪明,所以苏清珩看上的是你的脸,还是你的聪明才智?”
路荀不客气的讥讽,“总之不会是你这样的。”
袁少爷的笑容顿时僵住,冷哼一声。
“希望你一会也能这么傲。”
路荀沉静的看着他,并不被他的威胁所震慑。
程元稹面色阴沉,直勾勾的盯着路荀,想从他面上找出慌乱之色,可观察了许久,毫无破绽。在未知的情况下,灵力被削弱,路荀竟然还能这么镇定?
他不信,路荀肯定是装的。
“当然,既然你便使用灵力,那我们也不以多欺少。”程元稹阴沉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季少爷和蒋少爷,他们早就想认识你,奈何你身边的人太多,哪里还会注意到不相干的人。趁今天的机会,你们可以好好认识认识,深•入的交流一下。”
程元稹特意的咬重了「深•入交流」四个字,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似预料到了路荀今晚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