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戚看出亚肖有些不开心, 他低头注视着生闷气的少年，隐隐意识到亚肖在想些什么，只是现在改口也有些迟了。
他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无措,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亚肖的扣子系好, 修长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揽过对方的肩，低头亲了亲少年的额头。
“你要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吗？”
亚肖是个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恶魔，虽然还在生气，却还是抬头看向秦戚, 伸出了手。
看着少年白皙柔软的手指, 秦戚心下微松，将藏在怀中的曜心石递给了亚肖。
黑色的水晶中灰白的骷髅头十分醒目，光滑的水晶透着一丝暖意。
只有一直将水晶放在贴身的地方, 才会像现在这样带着人类的体温。
亚肖心里的不开心忽然消散，他攥紧了掌心中的水晶看向秦戚。
也就是在这时, 他注意到向来冷静的男人，脸上带了抹微不可查的期待, 亚肖嘴角上扬, 抬头凑过去, 贴上对方的唇, 一触即分。
“下一次你要说你害怕恶魔, 知道吗？”
亚肖有点不讲道理。
不过, 秦戚想也没想，直接沉稳地嗯了一声。
终于满意的亚肖伸手与对方十指相扣，跟秦戚离开了山洞。
“我现在还不太会用翅膀, 等我练好后，就可以带你一起！”亚肖可以用翅膀瞬移, 只是还不会带人。
“好。”
秦戚的视线划过亚肖的脊背。
阳光下，黑色的翅膀隐隐带着光泽，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气息，安静地合拢着，微微颤动时似乎能感觉到空气都在震动。
秦戚硬生生地从里面看出了一丝乖巧，他收回视线，暂时压下了触碰的想法，秦戚一直是个内敛的人，不太习惯在外面做这样亲密的事情，刚才的亲吻已经算是极限。
“走吧。”
太晚让声音沙哑地道。
“嗯！咦，元帅，你脸上的鳞片和尾巴都消失了，身体还难受吗？”
“还有一点，已经好多了。”
秦戚不敢再对亚肖有隐瞒。
“那就好。”
清亮带着笑意的声音消散在空中。
男人和少年牵手朝着山下走去。
山路崎岖，树枝交错，不时响起的交谈声随着距离逐渐淡去，清晨山间的微风吹拂，存在于雾峡山的黑暗将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虽然虫母消失造成的危机已经逐渐平息，不过战场上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回到基地后，亚肖和秦戚又开始忙碌起来。
“最近一周内，虫潮基本稳定。”
副官索伦对着几位元帅汇报道：“据后勤部门统计，虫潮造成的死亡人数也趋于稳定，紧急情况已降低为A级可控。”
汇报结束后，索伦将所有的资料都放在各位元帅面前，对着坐在首位的秦戚点了点头，离开了会议室。
现在的情况好转。
只是在场的元帅们却都没有笑意。
连向来不怎么着调的元帅威斯塔都没像往常那样抖机灵，他的右胳膊骨折后，被打了石膏固定，只能无奈地用左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们基地这边损失惨重。”
威斯塔随意地翻了翻眼前的资料，扯着嘴角：“就算赢了，也很难高兴起来。”
想要驱散那些陷入疯狂的魔虫可不简单，就算他们负责的线路难度并不像第六基地那样恐怖，可对低级军官来说，依旧也有着致命的危险。
其他的元帅没有吭声。
战场上死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从刚入战场时，他们早就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只是当他们看到汇总的死亡数值后，就连年纪最大对死亡早已释怀的格文元帅，也很难保持冷静。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他们预想的好上了许多，事实上，在前来支援的时候，包括威斯塔在内的几位元帅都已经做好了殉职的准备。
“虫母没办法控制它的魔虫军团。”梳着金发背头的文博尔十分清楚在这场大型虫潮中，作用最大的，其实是包裹着虫母的特殊物质，他看向秦戚，郑重地道：“你的合作者是这场虫潮中最大的功臣，真的不给我们引荐一下？”
秦戚点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最近很忙。”
准确来讲，亚肖在知道元帅们想见他的意思后，直接摇头拒绝了，随手而为的事情被夸来夸去，亚肖不免觉得有点无聊。
恶魔只有主动认真地做某件事，被夸奖后才会觉得开心。
“是吗？”
文博尔遗憾地摇头。
在他的旁边，第八基地的元帅陆传西一直很期待见到那位合作者，闻言也一脸失望。
作为一个研究狂，他十分想跟那位合作者探讨虫母身上的那层特殊物质，只是既然真的无法见面，陆传西也只能接受。
“秦戚。”
陆传西扶了扶眼镜框，他用笔勾勒出了几个要点，“我这边还有十天就能完成准备工作。”
“嗯。”
秦戚的视线扫过所有的元帅：“十天后，我们所有元帅在中心城汇合。”
两个人的话意味不明，但不论是在场的三位元帅，还是光脑投影的话元帅都清楚他们话中的含义，几位元帅的表情严肃而郑重，威斯塔更是攥紧了左手，手臂青筋暴起，竭力掩饰内心的激动。
十天，还剩下十天。
他们就能彻底封锁虫母。
按照秦戚那位合作者的说法，虫母一旦被杀死就会立刻重生，所以他们不能杀死虫母，最好的的办法就是将虫母封锁。
不过，如果只是封锁到底有些不安全，他们必须想办法削弱虫母的实力，这样，就算他们某一天离世，虫母意外出来，也不可能再给人类造成任何威胁。
而陆传西所做的准备就是为了这个。
“等到虫母被关起来，我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威斯塔开玩笑地道。
秦戚瞥了威斯塔一眼，没有反驳，他平静地点头道：“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暂时散会吧。”
在场的元帅都没有意见，虽然战局稳定下来，可他们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没有多留。
十天虽然不长，却也足以让元帅们解决手上的麻烦，准时启程。
为了不节外生枝，这件事只有上层的几位元帅知道，军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等到几天后，各个基地的军官也只知道，他们的元帅打算前往中心城。
战况逐渐平稳，元帅们离开前往中心城述职也是正常操作，军官们并没有怀疑，而是乐滋滋地跟身边的同伴谈论着今天绞杀了多少魔虫。
现在魔虫的攻势弱到让军官不可置信，现在多杀一只魔虫，未来多活下来的同伴就能多一个。
整个驻扎地的军官士兵亢奋极了，恨不得待在战场上不下来。
而在驻扎地越发无聊的亚肖，同样准备跟着秦戚一起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医疗站跟站长说了一声。
“亚肖，你是个好孩子。”
年迈的站长一直以来都很欣赏亚肖，也把这个聪明爱笑的少年当孙子一样看待，经常会给亚肖讲解药品的使用。
现在听到亚肖要回去，他又是有些心酸不舍又是为他高兴：“前些日子医疗站那么忙，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亚肖也知道站长对他很好，或者说，这里的人类对他都很好，亚肖抱了抱年迈发福的站长。
这里跟魔界不同。
在魔界，只有四叔对他好。
亚肖很喜欢这个世界，这也是他一点都不着急回魔界的原因。
“亚，亚肖，你要回去了吗？”
旁边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
亚肖转头一看，是因为跑得太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维时。
维时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到现在他还是有些理不清医疗站内的物资编码，经常会被各种药品整的晕头转向，手忙脚乱的。
但饶是这样，维时也在每天的忙碌注重，隐隐发现了驻扎地中军官们不同于以往的动向，似乎是元帅们有了新的举动。
正当他托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再次悄悄侦查时，就得知了亚肖要回去的消息，立马赶了过来，维时想确定事情的真实性。
“对。”
亚肖看着维时，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元帅们要去中心城，我也要跟过去。”
“明天就要走吗？”
“是的。”
亚肖点头。
听到回答的维时有些复杂。
他想到了还在威斯塔元帅那边服务的秦琛，不知道秦琛知不知道秦元帅即将离开。
一时间，维时有些坐立不安，跟亚肖简单说了一句后，维时转头跟站长请了个假，就离开了医疗站。
亚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维时的背影，随后才对站长笑着道：“对了站长，之前后勤处的刘部长说，精神类喷雾需要重新制定标签。”
——第五基地暂住地
维时已经找到了正在值岗的秦琛，将自己听到的事情简单跟对方说了一遍。
“虽然目前战况稳定，元帅们回到中心城可能是部署下一步魔虫的计划，只是我觉得应该有哪里怪怪的。”
作为一个在外摸爬滚打多年的私家侦探，维时的直觉远比普通军官敏锐得多。
“我懂你的意思。”
秦琛昨天其实就在威斯塔元帅的军营中听说了这个消息，跟往常相比，他的气质显得有些低沉。
维时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停顿了一下，试探地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秦琛闭上了眼睛，经历了漫长的思考后，他睁开眼睛道：“我打算去找秦戚。”
去找秦戚？！
维时还记得上一次去秦琛去找秦元帅被打的遍体鳞伤。
“你为什么做下这个决定？”
维时看向秦戚，唇角向下弯，眼神带着些许的担忧。
这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
秦琛很难说清他现在的想法，大概从他不断在战场上绞杀魔虫的时候，秦琛就一直在考虑着秦戚的事情。
而最终让他下定决心再次去找秦戚的人，是亚肖。
“秦戚有了恋人。”
秦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古怪，他很难想象自己那个闷葫芦的冷酷兄长居然能跟其他人在一起。
“战场上每时每刻都在瞬息万变。”
可秦戚却十来年都是一个模样，冷酷而缄默，秦琛在找到线索的时候，曾希望他的兄长会将真相告诉他。
但秦戚却一直都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甚至还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秦琛说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他想再去一次。
秦琛觉得这一次应该会有变化，这个猜测没有原由，可他还是不由得做出了这个选择。
维时看着秦琛的表情，终是嗯了一声。
当天晚上，亚肖从医疗站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秦琛从元帅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左脸泛着青紫色的肿胀，有些微妙，这是又被揍了？
这样的目光很难不让人察觉，秦琛脚下微顿，眼神颇为复杂。
亚肖回神轻咳一声，移开视线，秦琛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受了伤应该不想任何人发现。
他刚想主动化解尴尬，谁曾想下一秒，秦琛主动跟他点了点头，态度跟往常相比尊敬了不少。
望着秦琛的背影，亚肖眨了眨眼睛。
【宿主怎么了？】
此时，识海内头顶睡帽的系统正打算盖被子睡觉，现在宿主跟反派相处的时候，系统总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每天都早早地就待机睡觉。
亚肖摇摇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亚肖总觉得秦琛眼睛通红，就跟哭了似的。
进房间的时候，亚肖特意观察了一下正在书柜前放书的秦戚，这才满意地点头。
嗯，没有受伤。
不过也正常，秦戚的身体自从吸收了碎片后比以往更加强大，只要没有刻意让着秦琛，肯定不会受伤。
听到房门的动静，秦戚侧头，就对上了亚肖观察的视线，他合上书柜，走到亚肖的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亚肖的眼尾，低沉地道：“怎么了？”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秦琛了。”
亚肖搂住秦戚的脖子，稍稍用力后，双腿自然环住了秦戚劲瘦有力的腰，顺势蹭了蹭秦戚的脖颈。
亚肖并不重。
秦戚很轻易就将亚肖抱住，他揽住亚肖的腰肢，以防少年摔下去。
这样的姿势很亲密。
恶魔很喜欢这样跟自己的恋人贴贴。
秦戚听到亚肖刚才遇到了秦琛，他脚下一顿，却没有太过意外，便抱着少年坐在了椅子上。
“没事，我们只是将以前的事情说通了。”
亚肖点了点头，他指了指半边脸，笑着道：“那为什么秦琛还受伤了？”
秦戚沉默了一下。
“我只是有些生气，他知道那些东西对他没有好处，当初那些事会危及他的性命，现在虽然危险度降下来，却也不是可以肆意传播的内容。”
不论是长老会的隐秘，还是元帅内部的事情，秦琛都没有资格知道，就连刚才那些东西也是秦戚挑挑拣拣才说出去的。
秦琛不该知道的东西，他依旧不会透露半分。
看着秦戚的表情，亚肖弯了弯眼睛，看样子秦戚心中还有些郁闷，但能跟自己的弟弟和好，对方的心中也应该轻松了些。
“那就不想他了。”
亚肖想着，身后的尾巴摇晃了一下，缠住了秦戚的手腕，倒三角的尾巴尖轻轻地刮过秦戚的手背。
冰凉，危险，却透着某种痒意。
秦戚眸子瞬间深了许多。
亚肖很善解人意。
“元帅不开心的话，我的尾巴可以借给你玩。”
他平常不开心的话，也喜欢抓着自己的尾巴揉来揉去，十分解压，恶魔的尾巴是恶魔最喜欢的武器和玩具，亚肖对自己的恋人十分大方！
秦戚看着亚肖那双单纯而带着笑意的蓝眸，喉结微动，一时间很难分辨自己的恋人是否在诱惑他。
“不要吗？”
亚肖微微侧头，有些疑惑。
秦戚停顿，冷静地给出了答案：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