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城刚要踏过最后一格楼梯，天台门就自己开了。
他一仰头，短短五分钟内默念了无数次名字的人就出现在他眼前。
少年人浸在背后的黑幕中，像是要与暮色融为一体。
曲暮的头发有些乱，校服皱皱巴巴，沾了点灰，脸上愠色未退。但在见到路城的那一刻，他眼睫快速翕动两下，表情一下子松懈不少，“你怎么来了？”
尽管周围漆黑一片，但路城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左侧脸颊有点红，他心底一紧，将他拉到一旁，虚虚抚上那半边脸，“谁打的？”
曲暮从来没听到他这么冷硬的声线，他抓下路城的手，摇了摇头，“没事，我打回去了。”
“哥，你没事吧？等等我——”一从天台出来的徐宁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路城有些诧异，“我靠，路哥，你怎么来了？他们刚刚骗我们说你在这里，让我们来找人......”
路城脸色特别差，徐宁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似乎感受到了传说中的低气压。
路城的目光望向他指的天台，一言不发，三两步走向天台。
曲暮这才反应过来，忙追过去，“路城，我没被欺负——”
谁料到，路城一进去，就见三个男生缩在天台一角。看到路城时，他们拽着彼此就要站起来，但在见到曲暮跟上来时，几人站到一半猛地打了个哆嗦，却仍然倔强地站了起来。
三人脸上都挂了彩，不比曲暮好多少。
路城却没心软，他抓住中间那个穿着三中校服裤的男生的衣领，“谁打的？”
没等他回答，另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男生便一下子拍掉路城的手，“我打的，怎么样？”
他仰着头看路城，张眉努眼，像是要将用眼神掩盖住他腿部有些发抖的事实。
路城嗤笑一声，脸一沉，瞬间发狠，抡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招呼，那男生立刻吓得护住了脸。
“别——”
但他还没打下去，就被曲暮揽住。曲暮拉着他往回退了一步，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别沾手。”
路城跟他对视的时候，曲暮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浮现出一丝恐怖，看得他登时心底一惊，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安抚，“路城，你别生气......”
路城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才猛然惊醒过来，眼底的暗淡一下子消散不少，立马把手放下来，有些着急道：“未未，我......”
一时间，两人没空去顾及那三人，于是那三人钻了空子，互相使了眼色就往外跑。
徐宁刚接了个电话，这时他一踏出天台，就见那三人迎面朝他奔来，而反应过来的路城和曲暮往这边一看，也追了上来。
“哎......”徐宁眼睛一瞪，张开双臂就挡在他们面前，“别想跑！跑哪去啊？”
“去你的！”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一着急，就想去踹他。
徐宁灵巧地躲了过去，而那男生却被追上来的路城拎住了衣领，直接往后边拖去。
“......”
路城像是把刚刚那一拳没落下的劲儿全使上了，那男生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外两个男生互相使了个眼色，骤然发狠，纷纷将拳头对准路城。
“干什么干什么？！都在干什么！”
但他们还没下手，一声大嗓门从楼梯口传来，接着就是一阵“噔噔噔”的匆忙脚步声，吓得两人连忙将手收了回去。
曲暮忙把路城往身后拉，随着众人往楼梯口望过去。
看见石利侯气得快要冒烟地出了天台门时，他忽然松了口气。
石利侯显然不是一个人来，他后边还跟着于木飞、雷神还有老于。
于木飞一下子蹿到两人身边，着急道：“你没事吧老曲？”
曲暮这时还能扯一下嘴角，朝他笑了一下，“没事，我没那么菜。”
看着他这样子，路城却抿了下嘴，忍不住抬手搭上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曲暮随着他这个动作身体一僵，没敢动，也没敢看他。
两人处在暗处，于木飞倒是一门心思扑在曲暮的脸上，没太注意到这个动作，拍了拍胸脯，重重呼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真特么急死了要！”
但他观察了一会，突然爆了声粗，“我靠，你这脸......谁打的？”
雷神听到这一声马上赶过来瞧，“哎呦”了一声，皱了眉道：“先去医务室。”
“不用——”
曲暮还没拒绝完，路城就抓起他的手，对雷神道：“我带他去。”
“快去。”雷神应道，转头去曲暮道：“剩下的交给老师。”
曲暮抿了抿嘴，最后被路城拉了一下，这才点头，“好，谢谢老师。”
剩下的人跟着石利侯去了级长办公室，从厕所溜走的男生也在办公室罚站。路城和曲暮不在，于木飞和徐宁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得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清楚。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绘声绘色将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个清楚。
“你放屁！”黄发男对徐宁的添油加醋实在受不了了。
“你怎样？”徐宁这会倒是会装怂，一下子躲到石利侯身后。
“都站好！”石利侯拍了拍桌子，办公室才重新安静下来。
老于面色凝重，“你们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怎么进来的？”
几人死犟着嘴，怂得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
“不说也没事，你这校服裤三中的吧？”雷神这会没什么耐心，他直接建议石利侯道：“石级长，打电话吧，让三中的老师过来领人。”
老于插了一嘴，“哦，报警也行。”
“别——”那两个男生听到着一下子齐齐喊了一声。
-
好在医务室不远，路城步伐匆忙，两人很快到了医务室。
“门口表填一下。”校医一瞅见两人，便喊道。
“先进去，”路城推了曲暮一把，“我填个表。”
曲暮：“哦。”
校医抬眼见到曲暮的脸，愣神了一秒。刚才光线暗看不太出来，这会周围亮堂了，他半边脸微微肿起，嘴角明显泛着青。
校医皱了皱眉，问了他几个问题，替他仔细查看了一番。
路城填完表走到他身边时，神色也有些凝重。
校医开了张单，起身道：“跟我过来取药，一天两次，注意不要沾到水。”
路城紧跟其后，像极了曲暮的监护人，仔细记着校医的话，不时应了句“好”。
路城拿着药膏，付完款，招呼着曲暮坐上医疗椅。
曲暮全程看着他忙前忙后，也不说话，莫名心有点慌。他从来没见过路城神色如此凝重过，就好像是要失去什么。
“铃铃铃——”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被吓了一跳。
“你俩先涂着，我去接个电话，有事再找我啊。”校医吩咐着，见两人点了点头，就接了电话出去。
路城眉头不展，捏着棉签刮了点药膏。他抬眸去看曲暮的脸时，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他轻吐了口气，“把脸转过来。”
曲暮本来想说自己来就行，但看着他的脸色，突然觉得还是配合他比较好，于是乖乖地将那半侧脸转向他那边。
冰冰凉凉的药膏先是涂在嘴角，曲暮觉得有些疼，但他没说。因为在给他上药的人看起来比他还疼。
路城眉头紧锁，不敢用力，只敢轻轻地刮.蹭了两下，问：“疼吗？”
曲暮：“不疼。”
其实挺疼，他从小就怕疼，小时候还经常被人取笑太金贵，男孩子这样可不行。
但路城听了他的话，反倒停了下来。曲暮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路城又用棉签刮了两下，“怎么会不疼？”
“啊？”曲暮顿了一秒，不小心歪了下脑袋，伤口直愣愣怼到棉签上去，“嘶——”
他被路城打乱了思绪，一时忘记控制表情，登时整张脸都要缩起来。
路城手一顿，手劲又放轻了些，“小骗子。”
曲暮不敢动了，却依旧不服气地含糊道：“哼，谁会因为这点伤喊疼啊......你可得轻点，要不然我还喊疼。”
听着他上句不接下句，路城眉头舒展了些，声线柔和了些，“行，是伤口疼，不是曲暮疼。”
曲暮被他逗笑，但他怕再次碰到伤口，想笑又不能笑，只能憋着。
路城起初手生，但他上手很快，曲暮只感觉到微微一点刺痛，接着就被一阵凉意盖了过去。
“好了，待会回宿舍用毛巾擦一下别的地方，明天早上再给你上。”路城将东西收拾好。
“嗯？”曲暮跟着他起身，“明天我自己擦。”
“我帮你。”路城却没让步。
曲暮：“我——”
“擦完了？这么快？”这时校医刚好进来。
曲暮没法将话说完，只能改口道：“是啊，擦完了。”
“好，记得一天两次啊，对着镜子不好擦，你要是擦不好就让这位同学帮你，”校医指了指路城，再看了看曲暮的脸，“不错，擦得挺均匀。”
“......”曲暮只能勉强笑笑，“好的，谢谢医生。”
路城帮他擦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拒绝个毛线？
只是......他一凑近自己，自己就控制不住乱飞的心跳。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心率不齐的！
路城却在出了校医室后回过头来，“听到了吗？我帮你擦。”
曲暮：“......”
你帮就你帮。
曲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