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最聒噪的时光永远在盛夏,或许是提前一个月上学,还未来得及焦虑,转眼间自己已经成为一个高三生了。
又或许只是因为是盛夏,炎日整得人心惶惶,每一天的精神状态都是紧绷的,生怕错过老师复习到的任何一个知识点。
知识点一遍一遍循环,一节课涉及到的知识点多而广,有时捡支笔的功夫,瞬间就跟不上进度了。
但对于曲暮来说,这一环节有点无聊。一轮打基础,这些基础知识他基本都能倒背如流了,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偶尔老师提到一两个拓展的点,他才会闻声抬头。
路城余光瞥见人脑袋时而掉下去,时而腾地仰起来,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用笔头敲了下他的手。
这时曲暮便会精神不少,撑着脑袋对着他笑。
他有时候会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太依赖路城了,但想了想,情侣关系本质上就是在建立一种依恋关系,他便觉得多依赖一点也没关系。
反正路城很受用。
徐宁上学期成绩不错,在众人的帮助下,他终于如愿以最后一个名额踩线踏进一班的班门,美滋滋地又重新坐到了曲暮的前面,当上了于木飞的同桌。
但他一来显然还不太适应一班的节奏,坐不住似的,一会挪一下屁股,一会翘一下椅子腿。
于木飞最近一直被老于念叨,本来就有些烦躁,看着人这副模样更加难受,没沉住气轻轻踹了下人的椅子腿。
徐宁被这么突然一下差点摔倒,老师一回过头去,立马暴露出真面目,跟他大打出手。
曲暮朝路城示意了下眼神,让他去看眼前这对活宝。
路城只瞥了一眼,而后将手伸到桌子底下,把手心翻了过来。
曲暮立马意会,将手伸到桌子底下,跟他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相扣。
这样的日子溜得极快,伴随着似乎要燃尽生命的蝉鸣声,也伴随着为理想拼搏的青春。
两人一半的心力付诸在竞赛上,八月中旬带着对彼此的承诺参加了决赛,只是比赛结果无法这么早出来,两人考完还得回来上课。
于木飞他们也不赖,竞赛这条路确实比高考更让人头秃,但对于有单科优势的人来说,没有比单科竞赛更令人振奋的事儿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不是在听人叨叨,就是在听人叨叨的路上,曲暮听到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于木飞天天说:“这什么破物理题?这么难你怎么不上天?老于都解不出来,干嘛为难我小于......”
斐田辛会跟他互叨:“不是,这张卷是假的吧?单选题和多选题一道比一道恶心,什么把兔子的mRNA移到大肠杆菌中......”
于木飞笑道脑袋直晃:“兔子说,你经过我的同意了么?”
其他人一人吐槽一句,对话内容八竿子打不着,完全就是各说各的,但却能神奇地串在一起。
吐槽完几人还能默契地笑成一片,只是苦了曲暮、路城和徐宁三人,待一旁听几人叭叭叭说个不停。
徐宁自知跟竞赛无缘,能顺利踩进一班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天知道他这半年有多心力交瘁,半夜一点睡,凌晨四点半就起床,现在想想,真特么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真顶不住。
而且他英语在一班算得上是倒数,一百分左右的成绩跟理综的二百二比根本不够看,于是他问了曲暮一个平平无奇的问题,在这群竞赛人中简直如同一股清流。
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问:“哥,我求你告诉我听力怎么练?我这简直卡死在一百大关了,听力太恶心了。”
路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肩,懒懒朝他扬了下下巴,“你这问对人了。”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很骄傲,像是在跟人炫耀他男朋友的听力超好。
于木飞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拽着徐宁偷偷道:“你以后问老曲问题,避着点路哥。”
路城:“说什么?”
于木飞举手投降:“没,没,啥事没有......”
曲暮笑够了,正经回话道:“听力其实只要肯花时间,都可以上去的......我们平时读的跟外国人说话不一样,我们读的是一个一个词,人家却是在说人话。”
“你平时多注意句子中的语流语速就好啦,比如停顿、爆破、同化,还有一些连读,会吞音。”
“对了,特别要关注意群,也就是句子中按照意思划分出来的成分,多注意停顿部分,就可以找到意群,简单来说,比如.......对,这个......”
他抄起徐宁手头上的英语试卷,指着其中一句道:“这句里边的around the corner就是一个意群。”
“嘶......”徐宁听得一脸懵。
曲暮见状,就着刚提过的那些又给他举了几个例子。
听着听着,徐宁逐渐激动起来:“啊!我懂了!哥你别跟我说这么多!你就直接举例就完事了,说这么多我都晕了......”
庞钟耀摸着下巴直点头,“不愧是大佬,我晚上也回去试试这个办法。”
许是听力分值占比不高,高中老师不会跟他们讲这么多,有提到的也基本是一笔带过。
这群人平日对听力也不上心,说白了也懒得练,毕竟这玩意没法一蹴而就,练着练着挫败感一上来,就会选择放弃。
郑玮倒是突然好奇路城练听力的方法,问:“那路哥平时都咋练的?”
“我......”
曲暮抢过他的话:“这我知道!我刚说了,人家外国人说的是人话,他算半个外国人。”
乐姐打了个响指,“懂了!基因所致!”
“对了!”曲暮跟她一唱一喝,“哎,真羡慕啊......”
路城忍不住笑了,捏了下他的后颈,“别听他瞎说,我妈是德国人,扯不上多少关系,平时就听一听,听多了就有感觉了。”
徐宁一副丧气样,“还说没关系?谁能听着听着就懂啊,要说德语和英语的关系,它俩还是表兄弟呢!我不管,一定是我爹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谬论!”
女神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几人就会笑成一团。
这一个月的高三体验卡说枯燥也不枯燥,平时几人一起学习,查缺补漏,曲暮和路城自然当起了军师,毫无保留地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
很快,这日子在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决赛公布结果的日子。
“卧槽卧槽卧槽!!!”
一声惊叹充斥着整栋C栋教学楼,从三楼一路喊到了五楼,如惊涛巨浪般涌入一班。
于木飞揉了揉耳朵,对气喘吁吁的郑玮喊道:“今天又要报告什么?快讲!”
郑玮这次也不磨叽了,长话短说道:“曲哥和路神!他们俩得了一等奖!”
这话一出,原本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曲暮腾地抬起头来,紧接着就见跟他面对面趴着的路城也撑着桌面起身。
“什么?什么一等奖?”底下有人问。
“数学竞赛决赛啊!还有什么一等奖!”郑玮动作夸张地拍了下讲台,“楼下的荣誉栏马上又要添上两张奖状了!”
底下登时哗然一片,大家对数学竞赛的含金量都一清二楚,一时羡慕地齐齐朝后方望了过去。
但当事人却是懵的。
曲暮和路城知道今天出成绩,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出来,而且消息传播得这么快。
本来今天早上起床时,曲暮还有点小紧张,虽然他觉得考试时状态还不错,但或许是期待太大,他突然有些怕结果会令自己失望。
因为在他眼里,这次的结果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是路城的。
路城没说话,看着曲暮愣了好久,像是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末了,两人在一片热烈的讨论声中,终于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他们完成了对彼此的承诺。
但不等两人做何反应,老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一班门口。看着闹哄哄的一班,他不但没生气,反倒笑眯眯道:“路城,曲暮,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两人闻声点了点头,便跟了过去。
时态确实发展得太快,虽然先前他们曾经设想过,如果他们真的获得了一等奖,就有很大概率会被保送。
但当事情真正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除了欣喜,更多的是一种缥缈的过实感。
老于找两人正是跟两人商量保送的事儿,决赛成绩的结果尘埃落定后,接下来如果两人有保送的意愿,那就得先写申请信,然后是要填各种资料。
两人认认真真地听了,很默契地听一句点一下头,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给看笑了,曲暮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脖颈。
老于问:“我的建议是直接申请清大,能保送是件好事,不过这事还得看你们怎么想。”
曲暮当即立马点头:“申请的,当然要申请。”
路城:“嗯。”
这事两人都想好久了,怎么可能还想再待到高考。
老于笑眯眯道:“好,那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整理一些资料,晚上跟你们详细说说。你们要不要先打个电话问问家长的意见?”
路城:“不用,妈说听我们俩的。”
他说这话曲暮没觉得不妥,还想跟着点头,却听到老于问:“妈?你......”
老于是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但却知道路城自小没有母亲,眼神不由得在两人身上环游了一周。
曲暮立马解释道:“哦,他经常去我家玩,所以认我妈做干妈。”
这么说老于就清楚了,点了点头道:“那好,你俩回去吧,晚修再过来。”
“好。”
曲暮松了口气,忙拉着路城出了办公室。
出办公室时,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别的老师说:“真厉害,这是今年这届最先被保送的吧?”
老于骄傲道:“是啊,往年顶多也就一个,今年一下子出了俩,我得去找石级长讨个赏!”
“哦哦,当然了,雷老师的功劳最大!”
......
曲暮听了一耳朵,不由得偷笑,但他嘴角刚扬上去,就被路城带着往厕所方向走。
他问:“你要上厕所?”
路城朝他笑了笑,“不是,我也想讨个赏。”
一个独属于两人的奖励。
一个能让过实感瞬间转换为实感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