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帝果然如期而至,当苏诺的膝盖还离地面老高的时候,就被他一把扶住了:“跪什么跪!你还跪上瘾来了?”
苏诺以前见了皇帝的确不下跪,但那纯粹是因为控制他的剧情从来没下达过这个要求,在他记忆当中,永昭帝并没有专门给过他免跪特权之类的,只是默认了他不用跪。而此刻想到自己昨天差点触怒天威,再想想永昭帝对自己亲生儿子都那么狠得下心,他心里一怂,这膝盖就没有那么坚.挺了。
当然,他对下跪并不上瘾,所以既然皇帝陛下不让他跪,他也就不跪了,只是低着头做乖巧状,这样应该总是不会有错的吧……
然而苏诺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落在永昭帝眼里,却让皇帝陛下心疼得整颗心都揪成一团了。怎会这样!他花费十几年心血培养出来的那点小骄纵,此刻在这孩子身上竟然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了!都说恃宠而骄,所以他这是觉得自己无宠可恃了?
永昭帝越想越懊悔,昨天真的不该一时失控,吓着了他的心肝宝贝,难道这孩子终究还是要跟自己生分了……
不行!他决不允许!
于是皇帝陛下决定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诺诺,来,到朕的私库去。”
“啊?”苏诺一脸傻气地抬眼,私库不就是皇帝藏私房钱(以及各种价值连城的宝贝)的地方,去那干什么?
皇帝陛下慷慨地为他解了惑:“只要你能看上的,爱搬多少搬多少。”苏诺一下子被想象中的灿灿金光晃得眼都直了,这大概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听过的最最最豪的宣言?
皇帝陛下,您真是土豪,哦不,金豪本豪!
说来皇帝的私库不同于国库,除非特殊年景皇帝需要带头赈灾,以及日常的打赏,基本就是只入不出,所以即便皇帝不太横征暴敛,自本朝立国到如今积累下来,也可想而知这库中藏了多少稀世珍宝。据说倘若把私库里的宝贝都折合成现银的话,可比整个国库值得还多。当然,皇帝到底有多少私房钱,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所以无关的人绝对不被允许靠近这等机密要地,更别说踏进去一步。可是皇帝陛下说如今要带他进去随便挑随便选?连两元都不用,直接搬走还不限量?
苏诺受到了惊吓。
想到自己畅游在皇家的宝库中挑大白菜一样搜罗奇珍异宝,那画面真是太美了,他脆弱的心脏不由得有些加速……
哈,哈,哈……
好不容易他才回归一丝理智,把跳脱的兴奋之情强行锁回笼子里,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告诉他,贪婪是不对的,要钱不要命的后果往往就是——真的没命了,而且还是没有钱。
在苏诺拼命告诫自己保持淡定的时候,永昭帝是真的有些不解了,难道这样还不能把人哄高兴?苏诺一向喜欢那些漂亮精致的宝贝,而且还有点小贪心(在皇帝陛下看来,当然是那种可爱的小贪心),他都是知道的,所以才自信抛出这枚珠光宝气闪瞎眼的糖衣大炮弹,自以为一击必中。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于是清了清嗓子:“诺诺,朕私库里的东西还是有一些能看过眼的,你不信就先瞧瞧去?”
皇帝陛下如此的谦逊让苏诺的良心受到了谴责,连忙小声道:“能不能不去……”
永昭帝脸色黯淡了一下:“诺诺,你还在怨朕?”他禁不住无奈地辩解,甚至带着点委屈,“你这孩子,朕真不是有意要骗你,其实朕昨天只是打算让老三多反省一阵罢了,明明朕答应你不罚他之后就没让人再打他了,你又不听朕解释……”
苏诺一阵无语,这不打就算是不罚啦?伤成那样跪在冷冰冰的地上不给医治,这样只能叫做反省?皇帝陛下的这个标准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恐怖啊。
但人家皇帝陛下的态度至少是诚恳的,苏诺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纠结。
“没有……诺诺怎么会怨陛下呢?”苏诺勉强笑了笑,“我就是怕我一下子看到太多好东西直接就会没出息地晕过去,那就不好了是不是?所以陛下不用给我太多赏赐的……”
永昭帝一愣,然后觉得他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就以这小家伙一贯的柔弱身板加贪婪作风,说不定还真会开心得太过了,反而伤身,于是决定:“那就细水长流,朕每天一样一样地赏给你,让你每天都稍微高兴一点点。”
苏诺:……
这好像不是他的意思吧……?
“陛下,”苏诺忍不住微微嘟起嘴,“你说得好像诺诺这么浅薄,只会认宝贝一样。”
永昭帝哈哈一笑:“就算诺诺浅薄,朕也不嫌弃。只要你不跟朕闹脾气朕就高兴。”
如今没有强大的剧情精确控制一举一动,苏诺本有些无措,把握不住到底该怎么跟这位过分溺爱自己的皇帝陛下相处。但是真的身临其境,一切却又好像都是如此亲切自然,让他不必多想就自己放松了下来。
虽然永昭帝到底是不是他亲爹还难以定论,但在皇帝陛下的真心疼爱之下,他真的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这一点,他是十分感激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皇帝陛下您好好的为什么要站在男主的对立面呢!这样不光让我很为难,而且您自己的下场也很堪忧啊!
所以他决定,既然拿皇帝陛下当亲人,就不能坐视这种情况不理。他想了想道:“那我可不可以用陛下打算赏我的那些宝贝,换陛下答应我一件事?”
“不用换,朕答应你就是。”
皇帝陛下依然大方,苏诺却执意坚持:“不好,要换,要是让陛下白白答应我,陛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反悔了。”
永昭帝心里呵呵,这小家伙是在给他下套?拿着他的东西跟他交换,还提前拿话堵住让他反悔不了,在阅人无数的皇帝陛下看来,这种拙劣的小心计真真是……太可爱了。
所以戴了三尺厚滤镜的皇帝陛下就这么同意了,心想倒要看看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完全看穿的苏诺,正在自以为得计:“那我说咯?”他留意观察着永昭帝的反应,“上次太傅大人对三殿下作的那篇策论赞不绝口,我就也想学着作,可是我反复看了好几遍,还有几处地方想不太通,陛下能不能讲给我?”
永昭帝眼睛微眯了眯,但他及时克制住自己,平静无波地问:“你怎么不直接问老三?”苏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去问他,他又要笑我连这么简单的都弄不懂。”
永昭帝气道:“他敢笑你?”
“不不,”苏诺慌忙摇手,“我是说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会笑我的,我就是没有他那么聪明嘛。”
“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永昭帝冷笑,“像你这样反而最好。”
苏诺十分无语,为什么陛下你能把这种鄙视我的话,说得跟夸我一样?
“这个简单,”永昭帝道,“你想学策论,朕拿几篇当世顶尖大儒的策论仔细讲给你,不用学他的。”
其实苏诺当然不是突然勤奋好学了,只是想借机让永昭帝看看萧广思的文章而已。他本来是记起书中永昭帝的人设具有惜才这个属性(虽然穿来之后在日常生活中他的体会不太明确),说不定看见萧广思文章写得好,就能对他改观一点,那就是好的开始。
见永昭帝态度如此坚决,他知道自己这次试图改善他们父子关系的努力算是宣告失败了,看来得再另想办法。
永昭帝显然并不想纠结在这件事上,所以他马上揽着苏诺进屋里坐,好好地嘘寒问暖了一番,完全不给苏诺把话题扭回来的机会。
在苏诺第N次保证自己身体恢复得很好,不需要进行什么封建迷信活动用于消灾之后,皇帝陛下才说到下一个正题上。
“朕刚罚了柳妃一年的份例,又把凝云殿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换了一遍,凡是目下在那里当差的宫人,最近会全部遣送出宫。”
“啊?”苏诺一时傻眼。
永昭帝淡定道:“你在那里出了事,总不能随随便便就算了。老六年纪小,不懂事,柳妃作为他的母亲,又是一宫之主,责任逃不掉。”
这个理由就让苏诺更问心有愧了,这段发病的剧情到底有没有人害他目前还说不清,不过主要怕还是他自己(在剧情的逼良为娼之下)作出来的,何况当晚柳妃娘娘染了风寒,自己早在屋里歇了,根本没有露面。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联想到柳妃娘娘一贯的亲切和蔼,苏诺连忙分辩:“可是这次是我自己不好,真的怨不得别人啊,再说柳妃娘娘向来待我很好。”
“诺诺,”永昭帝叹道,“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了,这宫里的人看着个个光鲜亮丽,谁知道剥下一层皮之后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倘若有人要害你,你以为人家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