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坐过来吗?”闵玉不像是客人对一个陪酒的人说话,倒像是一个和善的长辈在征求小辈意见,语气纵容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
邵明纬顿住,不禁腹诽:他有选择的余地吗?随即回过神来点头,朝闵玉走去坐在了他身旁。一起进来的几个男生也纷纷坐到其他男人身边。
见几个老总油光满面,大腹便便,邵明纬微微庆幸:至少闵玉外表赏心悦目。
坐在离闵玉稍远一些地方的马家良看他对一个小牛郎态度殷切亲近,又想起他对自己客气疏离,就连今天的聚会也是三催四请而来,不由得酸溜溜地对邵明纬命令道:“难得闵总看得上你,还不赶快敬闵总一杯。”
显然闵玉是一屋子人里的中心人物,马家良话刚一落地,大家的视线全都落到邵明纬和闵玉处。
闵玉听闻马家良的话,像是无奈般,幅度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不被他人所察觉,然后转过头向后微微依靠在沙发上,噙着笑看着邵明纬,等着他来敬酒。
马家良的话不好听,又有一群人等着看热闹,邵明纬喉头涌上复杂的滋味。但夜色的工资按天领,而且这一屋子人一看就有钱又不好得罪......薄唇一抿,邵明纬拿起酒瓶斟满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酒敬向闵玉:“闵总,我敬您一杯。”说着下巴一扬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道:“您随意就好。”
闵玉很给他面子,微微笑了一下,握着小酒杯缓缓喝完杯子里的酒。他生得漂亮,姿态优雅,酒渍浸湿了他与玻璃酒杯接触的嘴唇,在灯光的映射下红润晶莹,邵明纬一时竟看呆了,直到闵玉向他亮了亮见底的酒杯才回过神来。
闵玉扭过头去对着马家良笑道:“好了吧,别为难人家小朋友了。我这儿第一杯酒都下肚了,你们赶紧的吧。”
马家良也自觉没趣,搂着身旁的小男生招呼着别人喝起酒来。闵玉的跟另一边的人慢慢悠悠地聊天,后脑勺斜对着邵明纬。邵明纬不禁觉得闵玉酒量不行,才喝了一小杯酒耳朵连同后面就红了一大片。
邵明纬自认一个大直男,尤其抗拒陪男人的酒,走向闵玉时如奔赴刑场,却没料想到闵玉十分随和,对他态度自然,除了偶尔让他倒酒并没有其他“奇怪”要求,让一直紧着一根心弦的邵明纬放松的同时不由也有些困惑。倒是酒场上其他人或是想和闵玉拉关系,或是想闹他,不住地劝他喝酒。邵明纬想起对方泛红的耳根,秉持着不负职业操守的观念,默默倒酒,见隙替闵玉挡酒。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人劝酒的速度慢下来,三三两两地说着话。闵玉明显有些醉了,眼神迷离。邵明纬也喝得半醉,直挺挺地坐在闵玉身旁,看着闵玉空了的酒杯琢磨着要不要倒酒。闵玉忽然凑近他,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我记得你。”他没有邵明纬高,坐着更比身边的大男生低了大半个头,因为醉酒身子发软仰着头看向邵明纬,嘴里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男士冷香在热气的氤氲下呼到了邵明纬脸上。邵明纬闻言神经猛地拉紧,酒醒了一半。他下意识地看向闵玉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他甚至觉得自己眼花,竟然从闵玉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羞涩。
邵明纬背部绷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下一秒,闵玉就道:“你别担心,我不告诉别人。”
邵明纬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看向闵玉,正好与他的视线轻轻碰上。闵玉被醉意熏得眼眶湿润,眼尾泛红,目光含着温柔与包容,冲他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有种邵明纬说不清看不明的意味。
邵明纬的喉结上下微微移动,忽然觉得屋子里很热,衬衫的领子有些紧。他不自觉地解开第一颗扣子。
闵玉见了,问道:“热吗?”
邵明纬“嗯”了一声。
闵玉随即招手叫来角落侍候的服务生叫他将空调温度调低一些。
至此两人再无交流,只有醉酒的闵玉若有似无地靠在邵明纬身上,而邵明纬因为身侧的柔软触感寒毛乍立,僵着身子直到散场。
*
将近十二点,一群人开始离场,有的要换地方接着续摊。又是马总,殷勤地邀请闵玉同行。闵玉摆摆手表示自己实在不行了。
按理说闵玉虽被众人闹酒,但邵明纬替他喝了一半,他自己又巧妙地躲过了一些,不该醉得走不了路。但现实却相反,他软在了邵明纬怀里。邵明纬又一次觉得闵玉作为商人酒量确实不够看,大概对方有专业的替酒人士吧,说不定工资还不低。邵明纬被自己见钱眼开的想法逗乐了,低声笑出来。
闵玉被他架在身上,闻声歪头问道:“小邵在笑什么?”
“没什么。”邵明纬摇摇头,分出心神想: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姓什么。又走神:闵总真是轻。
见他不答,闵玉也不在意,忽然想到什么道:“马总就是这样,你不要在意,他这人容易来劲。”
邵明纬想起聚会上马总轻蔑的眼神,有些自嘲,但并不放在心上,道:“不会。”
他将闵玉送到车上,一只手撑着车门正准备告别。闵玉忽然出声:“小邵。”
邵明纬不知他还有什么事,便问:“闵总?”
只见闵玉在腿上摸索一阵,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一小沓红钞票叠起放入邵明纬的裤兜中。
邵明纬身体一僵,欲从衣袋里拿出钱拒绝。
闵玉隔着裤子布料轻按住他的手,车厢里没有开灯,黑暗静谧,他的姿态依旧从容柔和。半晌,他抿嘴笑了一下,缓缓地轻声说:“拿着吧,我知道你用的上……”
……邵明纬想起邵容,再说不出推辞的话。他抓着车门的手不自觉用力,泛起青筋。
闵玉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垂下的手臂:“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邵明纬泄了气似的松开手,向他低声道了句再见便关上了车门。他目送着轿车离开,知道自己手上用尽气力也至多在昂贵的车门上留下些许指纹。
甚至今晚就会被擦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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