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人仍是在夜色吃的饭。
邵明纬知晓了闵玉的温柔心思,一晚上,虽然闵玉镇定自若地如常一样表现,但邵明纬总忍不住带着笑意看着他,看他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乌黑头发,白皙瘦削的面庞,修身精致的西装和优雅的姿态,渐渐地就不自觉地变成认真的注视。
偏偏邵明纬意识不到自己的专注眼神,更意识不到那眼神给闵玉带来的影响。
晚饭结束,两人不着急着离开。邵明纬又一次陷入了不自知地对着闵玉的发呆,闵玉有些困惑,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垂下眼避开男生带有热度的眼神,忍不住低声问:“我今天很奇怪吗?你一直在看我……”
“啊没有……”邵明纬猛地回过神,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的行为,他摸了摸鼻子,话在嘴里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合适说辞:“昨天晚上睡太晚了,今天精神不太好。”说着还正经地打了个哈欠。
他说不出口因为你太好看所以我看入迷了。
闵玉微皱起眉头,关心道:“刚开学是不是很忙?”他抿了抿嘴唇,不太情愿似的,又不得不慢慢说道:“如果你时间紧张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用每次都迁就我,我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邵明纬盯着他微垂的浓密纤长的睫毛,有些哑然,闵玉为何能如此通情达理,能如此设身处地地替他这个遍处可见、价值还不知几何的穷大学生周全考虑,至少他不认为自己的时间比怀宁集团领头人的还要金贵。邵明纬觉得闵玉又开始拿着那根柔软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挠他的左心房,挠得那里又痒又软又酸。
他干笑了一下:“也,也没有很忙,我上床挺早的,可能刚到学校猛一换床不习惯,有点儿失眠。”
邵明纬不知道自己也有顺口胡诌的天赋,情急之下合情合理的胡说八道张嘴就来。
闵玉点点头,也不知道相信没有。
邵明纬摸摸后脑勺,想快速跳过这个话题,想也没想道:“那下次还在这里吃饭吗?”
“……”闵玉瞟了他一眼。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邵明纬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并没有玩笑的意思,话说出来却有揶揄的意味。他垂着眉头眼巴巴地看着闵玉,深邃的五官,垂头丧气的模样,活生生一只呆头呆脑的大狗。
闵玉忍不住眼睛一弯笑起来,语气温柔:“你呀……”
闵玉内心深处其实有点开心,他发现虽然邵明纬仍是称呼他为闵总,却逐渐不再把他当做“闵总”,而是在面对“闵玉”。他总是担心自己年龄大邵明纬太多,却在他面前却有时端不起长辈的姿态——虽然他也不想端,情不自禁想依靠对方、向对方表现女儿情态,他怕会让对方觉得矫揉造作。
然而现在闵玉渐渐放下了这种压力忧虑。
见闵玉没有不高兴,邵明纬拉直的心弦放松下来,但到最后闵玉也没说下一次约在哪里,只道“再说”。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邵容在蒋姨和邵明纬的悉心照料下身体状况逐渐变好,终于在九月中旬孙老医生心情很好地通知邵明纬:邵容的肾移植手术可以定在一个星期之后。
收到好消息,邵明纬一连好几天心情轻快,表情明媚,只是偶尔会盯着手机心不在焉。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连邵容都发现了,好奇地问他:“哥,你老看手机,是在等谁的电话吗?”
“……”邵明纬否认道:“没有,我看时间。”
他不想承认他在等闵玉的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闵玉真的怕打扰他还是在忙别的事情,自从上次在夜色分别,两人有大半个月没有见面。而邵明纬怀疑闵玉把那根白色羽毛直接插到了他的心口,时不时拂过来找存在感,而他也确实被牵着鼻子走,偶尔在闲暇时候有意无意地点开通讯录里闵玉那一页,盯着发呆。
他想,再忙也应该有吃饭的功夫,难道闵玉出差了?
又有些懊悔自己当时乱说话,却没有意识到这种懊悔情绪出现在他身上多么奇怪而不对劲。
然而他并没有主动打电话给闵玉,因为他找不到合适的、有力的、冠冕堂皇的联系对方的理由。
他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受控制,却又在情理之中。
所以当闵玉联系他时,邵明纬看到手机屏幕上“闵总”二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邵容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表情严肃紧张,有些担心道:“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邵明纬边大步往外走边回道:“没什么,学校里有事,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闵总。”
“明纬”,闵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邵明纬立马感觉那根扰人的羽毛开始扫过来扫过去,一遍又一遍,“你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邵明纬道:“医生说下个星期做手术,这两天好好调养就行。”说完他犹豫片刻,问道:“你最近很忙吗?”
闵玉没想到他会主动问到,一时猝不及防,又有些欣喜,带着笑意解释道:“嗯......是有一点儿,不过现在好了。”
他解释得含糊,但邵明纬仍是松了莫名其妙地一口气,没继续问下去,只当他有些不方便说的事情。
也许是两人许久没有见面,忽然之间的通话让双方都有些生疏腼腆,沉默夹杂着话筒里的呼吸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但谁都没有挂电话,最后是闵玉出声打破了旖旎气氛,小声问道:“你明天有时间吗?”
邵明纬轻轻踢了两下墙壁,看着医院走廊墙上贴的医疗宣传知识,倏尔无声地笑了一下,低声“嗯”了一声。
“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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