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老师!”
泳池里水花溅起。
高尚跌坐在地上,又惊又怕地看着这一突发情况,僵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动不动。
跟拍的摄像师当即放下了机器,但是摄像师不会游泳,下意识喊着“宣老师”然后寻找游泳圈或是浮板。
节目组的确准备了这些东西,但是嘉宾们都从泳池出来后,工作人员就把这些东西收拾到了一起,现在都摆在另一边的岸上。
而宣织夏在挣扎间,已经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其实水深只有一米五,如果是扶着下泳池的楼梯进到水里,宣织夏完全能站稳,扶着岸边他甚至可以在泳池里行走。
但是宣织夏是毫无准备地摔到了水里,摔下去之前还经历了被撞、扭到脚以及脚滑、被还剩下一点的喉片呛到,以这样糟糕的状态跌入水中,原本会游泳的人都得呛上两口水,何况宣织夏完全不会游泳。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去抓岸边、借力站起来,实际情况却是离岸边越来越远,在这个水深一米五的泳池里怎么也站不起来。
呛着水,宣织夏感觉自己的四肢虽然能动,但却是完全不听使唤、派不上用场,而且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即将脱力一般。
突然,一双手臂抱住了宣织夏的腰背,有力地托着他往上去。
摸到了支撑点,宣织夏下意识紧紧抓住,紧跟着他被带出水面,又呛了一下。
虽然脑子还是眩晕的,眼前也朦朦胧胧,但终于可以呼吸了,双脚也实实踩到了泳池底。
安全了,但是宣织夏还是下意识紧紧抓着身边人的衣领。
“宣织夏?”耳边传来担忧的声音。
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些乱糟糟的哭喊声。
“爹地!爹地你没事吧!”
“爹地快上来!爸爸你快把爹地从水里带出来!”
还有骂骂嚷嚷和不停道歉的声音。
“高尚!你看你干了什么!”
“你不给我们惹麻烦就不行是不是!”
“宣老师没事吧?唉哟这事儿真是对不住,高尚这个死孩子!”
宣织夏听得脑子直犯疼,心口又闷又乱,喉间也堵得慌,似是想要吐,但又吐不出来。
宣织夏被商书霁带着往岸边回去。
他几乎是脱力的,除了手上还是紧紧攥着商书霁的衣领不放之外,哪儿都没有力气,还浑身发抖起来。商书霁抱着他的腰身,带着他在泳池里走过冰凉的水。
终于碰到了岸边,商书霁把他往岸上送,岸上也有人要拉他,宣织夏迷迷糊糊地,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商书霁,刚看清一点他的眉眼,就彻底浑身失力地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岸上想要拉宣织夏的人猝不及防,宣织夏摔回了池水中,被商书霁抱回怀里。
“爹地!”
“宣老师!”
“宣织夏!”
宣织夏脸色惨白,双目闭合,毫无反应。
商书霁直接在水里将他打横抱起,送到了岸上,然后自己从泳池中撑爬出来,接着再次抱起宣织夏,满头满脸水地询问赶过来的节目组导演:“附近有医院吗?”
“有!有有有!节目组有车在外面,快点,快送宣老师去医院!”
商书霁抱着宣织夏离开,没时间顾上其他。
商静棋和商静姝自己匆匆忙忙擦着眼泪追了上去。
其他嘉宾们也担心宣织夏的情况,但是现在一窝蜂跟上去显然只是添麻烦,所以大人们拉住了小孩,然后询问高尚和刚才跟拍的摄像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们这些人在用餐区,有的还在彼此交谈,突然听到摄像师的喊叫,闻声看向泳池的时候,只正好看到了宣织夏滑向池水、摔了下去。
而高尚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不喊不闹。
摄像师刚才放下机器后,就焦急地奔向泳池另一边的游泳圈和浮板堆放地,想要拿东西救人。
摄像师还没赶到目的地,商书霁已经从用餐区跑到泳池边,没有停留地跳了下去,将挣扎力度在短时间内就急速下降的宣织夏捞了出来。
现在被问起事发经过,摄像师没有添油加醋,实话实说。
……
商书霁抱着宣织夏上了车,这车是寻常五人座的,他们俩占了后座空间,现在宣织夏的情况不可能还让他坐起来让位子。
商静棋和商静姝虽然想要跟上去,但实在没有空间。前座已经被节目组的司机和跟过来的工作人员占了,两个小孩只能茫然地红着眼睛站在车门前。
“让人送你们回去,给宣织夏和我拿干净衣服,再把你们和衣服都送到医院。”商书霁快速说道。
商静棋和商静姝连忙点头。
好在节目组活动范围不广,这个露天泳池距离嘉宾们居住的海边小屋不远,附近也正好有医院,路上没怎么耽误时间。
……
三个小时后,宣织夏在医院的病床上醒了过来。
手上打着点滴。
他微微侧头,看到了趴在床边的商静棋和商静姝。
“爹地!”两个小孩发现他醒了,先是兴奋地叫了一声。
然后又想起来宣织夏现在应该很不舒服,连忙把声音压得很低,又叫了一次:“爹地!你醒啦……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呀?”
宣织夏眨了眨眼,开口时声音还是哑哑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个小孩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解释,注意着声音没有太大,怕吵着宣织夏让他难受。
“这里是医院,爹地。”
“你掉到水里了,爸爸把你救起来,但是还没到岸上你就晕了,爸爸和节目组的叔叔阿姨把你送到了医院。”
“爸爸现在没有在,因为君君姐姐、月月、想想和他们的爸爸妈妈都过来看你了,爹地你一直没有醒,他们刚才就一直在外面没有离开……”
正说着,商书霁就从外面回到了病房。
见宣织夏已经睁开眼睛醒过来了,商书霁微微一怔,靠近病床:“醒了,感觉怎么样?”
宣织夏微微摇头,不怎么样。
商书霁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问题,继续道:“不巧,刚才其他人都还在外面,我觉得时间有点晚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醒了要见那么多人估计也烦,所以我刚刚出去让他们都先走了。”
宣织夏点了点头。没什么其他含义,就是表示他有听到商书霁在说什么。
商书霁又顿了顿,说:“也不是全都走了。高尚和他父母都还在,说是必须要看到你安全醒过来,不然不安心。你有兴趣见他们吗?”
宣织夏面无表情:“……”
“看来这个玩笑不太符合你的笑点。”商书霁道,“放心,没打算放他们进来扰你清静。不过他们一家现在的确还在外面,也的确是那样说的。”
“哼,高尚最讨厌了,坏死了,才不要见他们!”商静棋握着拳头说。
商静姝重重点头:“等爹地出院了,我们明天再看到高尚,一定要狠狠骂他!”
“他玩球不好好看路,撞得爹地摔到泳池里,还晕倒了!他就只会坐在地上,连喊人救命都不会!坏死了!”
“看到爹地在泳池里呛水,我们太担心了,都忘记骂高尚了!今天便宜他了!”
两个小孩忿忿不平。
商书霁又对宣织夏说道:“医生检查过了,说你溺水情况倒不严重,救起来得及时。但是你身体素质本来就弱,冷不丁掉到凉水里呛了一会儿,被捞起来时又吹了风受凉,大概还有溺水时受了惊,总之就晕倒了。”
“现在在打的点滴只是一些营养液,你的身体目前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具体病症。”
“不过我担心你夜里会发烧,虽然你自己准备有退烧药,但今天这个情况,万一吃药退烧不下去,再跑医院也折腾,反正这里有空的单人病房能住,索性让你住院观察一晚。没意见吧?”
宣织夏微微摇头,又说了声:“谢谢你,商先生。”
“不用谢我,当时那么多人在,不止我一个会游泳,再不济也还有救生圈,本来你也不会出事。”商书霁不疾不徐道。
宣织夏笑了笑,没有跟他争论。
见宣织夏虽然还是脸色苍白、唇色过浅,但已经恢复了不少,商书霁也放心了些。
他看向商静棋和商静姝,对这两个小孩说:“你们俩现在出去,告诉高尚他们宣织夏已经醒了,让他们不要再在外面打扰。顺便,你们就和他们,还有同行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回去,好好睡你们的觉。”
商静棋和商静姝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宣织夏,然后对商书霁摇头。
“不行啊爸爸,爹地还在这里呢……”
“我们想要陪爹地一起……”
两个小孩难得没有马上听商书霁的话,而且拒绝得几乎是毫不犹豫,但是商书霁没有顺他们的意。
商书霁问:“你们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两个小孩卡住了。
“这里没有你们睡觉的地方。现在看到宣织夏醒过来了,你们也可以安心了。”
商静棋和商静姝想不出别的理由,只好老老实实地听话,对宣织夏道别、说晚安、让他好好休息、明天见。
宣织夏微微颔首:“晚安,明天见。”
两个小孩出了病房,一看到外面的高尚一家人,就没有了乖巧脸色,转而只有愤怒和讨厌。
高尚看到他们,有些怯怯地心虚低头。
高风和尚碧树仿佛看不懂两个小孩的脸色,还是笑得亲热:“棋棋,姝姝,你们怎么出来啦?你们爹地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商静棋和商静姝僵硬地转达商书霁的话:“爹地醒了,爸爸让你们回去,不要在这里打扰,很烦。”
“我们也要回去,因为这里没有我们住的地方。但是我们不跟你们回去,我们跟节目组的叔叔阿姨回去,才不要跟你们一起!坏人!”
“一家坏人!”
高风和尚碧树脸上的表情一僵,然后继续勉强地笑道:“你们爹地醒了就太好了。棋棋,姝姝,回去之前,让叔叔阿姨我们带着高尚哥哥进去,给你们爹地道个歉,好不好?高尚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玩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也没想到就那么不巧,高尚哥哥也吓坏了呢。”
“不要!爹地需要休息!你们会打扰他!”
“你们就是坏人!都说不见不见了,你们还非要见!”
商静棋和商静姝坚定道。
见状,旁边的工作人员连忙打断了还不想放弃的高风和尚碧树夫妇,说了些稳定场面的话,总算劝着他们离开了。
负责跟拍宣织夏和商书霁他们这一家四口的摄像师,则没有和商静棋商静姝一起离开,还是留守在了病房门口,毕竟当前来看,观众们更关注宣织夏的动向。虽然病房里的情形拍不到,但还是得守着。
直播间内——
【呼,醒了就好!】
【好吓人啊,突然晕过去了,幸好没事】
【得亏那时候商书霁反应快】
【真的很无语,别的家长看到孩子独自往泳池边跑都是马上拦住,高风和尚碧树看着高尚在岸边玩球都不管,事发之前还在说高尚会游泳不担心,现在道歉倒是积极了】
【高尚这个孩子……我知道这件事的确他没有主观故意害人的意思,之后被吓到了不喊不叫也算正常反应的一种,就算要施救他也本来就做不了什么,但还是很一言难尽……】
【话说回来,原来商总会游泳啊,他今天下午一直没下水,我还以为他是不会游泳呢】
【虽然场合不太对,但不得不说商书霁和宣织夏一起待在水里的画面,真的很有性|张|力……】
【一个是被池水浸湿后几乎透明的白衬衫,一个是吃了水紧紧贴在身上的黑衬衣,交错在一起,宣织夏的手指那时候还紧紧抓着商书霁的衣领,商书霁紧紧搂着宣织夏的腰,还有后来的晕倒、公主抱、大步往前……】
【既然宣织夏已经醒了,那我斯哈一下没关系吧?】
……
商静棋和商静姝离开病房后,宣织夏让商书霁帮忙把病床摇高。
大概是躺了太久,现在醒了又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宣织夏觉得躺着不舒服,想要坐起来一点。
坐起来后,身上的被子往下滑了点,宣织夏自己拉了拉,紧接着就发现一件事……
宣织夏眨了眨眼,抬眸看向商书霁:“商先生,我的衣服是谁帮我换的?”
商书霁微微一顿,然后一派坦荡道:“我。”
宣织夏:“……”
“你这衣服是静棋和静姝回家拿过来的,如果不换就只能穿着湿衣服,要换的话,你觉得是我帮你换更好接受,还是其他陌生人帮你换更好?”商书霁问。
宣织夏有点疲倦:“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商书霁微微颔首:“不客气。”
宣织夏:“……”
当前这瓶营养液点滴打完之后,护士来拔了针,然后宣织夏就继续睡觉了。
单人病房里有陪护床,商书霁今晚睡这个。
病房里的灯没有全部关闭,还留了一盏小夜灯。
商书霁之前说,担心宣织夏夜里发烧,所以留院观察一晚。
结果一语成谶。
半夜,凌晨两点,宣织夏突发高烧。
商书霁本着“陪床”这个身份,睡眠很浅,又担心宣织夏夜里发烧没闹出动静的话,他会注意不到,所以睡得断断续续、醒了就起身摸摸宣织夏的额头。
因此宣织夏一发烧,商书霁没怎么耽误,很快就发现了,接着开灯、按呼唤铃叫护士。
等待护士赶来病房的期间,商书霁坐到病床边,试图叫醒宣织夏。
然而这回,宣织夏烧得似乎比之前刚到两山村那个晚上的情况要严重多了。
之前那次,宣织夏虽然难受,但好歹醒了之后还能撑着正常对话、自己吃药。
而这一次,宣织夏醒了,但没有清醒。
他没有清晰的意识,商书霁喊他,他也没反应。
但他开始呢喃轻语像是说起了胡话,而且护士想要给他扎打点滴的针,他还会躲。
见状,商书霁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么严重,刚才他就不会考虑叫醒宣织夏,而是让宣织夏安安静静睡着、接受治疗。
商书霁摁住了宣织夏的手,方便护士给他扎针。
护士调好点滴后,对商书霁道:“病人现在意识不清,家属最好多盯着,万一跑针或者有其他突发情况就按铃,护士站我们一直都有人在。”
商书霁还摁着宣织夏的手没有放开,闻言点了点头。
护士离开病房后,商书霁抬头看了眼点滴,然后盯着宣织夏的反应,小心地打算松开手。
然而宣织夏在打点滴的左手一得到自由,就开始无意识地乱动,商书霁只好再次摁住了他的胳膊,放缓了声音:“宣织夏,不要握拳,松开……”
一边说,商书霁一边拨弄开了宣织夏的手指,让他五指平放在床单上,以免影响打点滴。
好在除了打点滴的左手之外,宣织夏整个人身体都很安分,没有再乱动。只要商书霁压着他的手,不用怎么使力,宣织夏的左手也会乖巧下来。
倒不费劲。
只是宣织夏隔一会儿就会呢喃一两声,语气听上去怪委屈的,商书霁凑近了听,沉下心辨认过后,才听出来宣织夏是在说:“我的猫……”
“我的猫呢……看不到了……”
商书霁蹙了蹙眉,虽然明知宣织夏此时意识不清醒、根本对不了话,但他还是不禁纳闷地回应:“你的猫?你以前养了猫吗?”
“难怪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像猫……不过如今的确也看不到你的猫了,想开一点,末世之下人都活不成,谁都是活一天算一天,如果你死的时候它还活着,那你至少给它留了一人份的口粮。”
宣织夏闭着双眼,突然有泪珠从眼尾滑出,然后连接不断,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动静很小地哭了起来。
哭得商书霁猝不及防,一时竟觉得有些手忙脚乱。
商书霁想要拿摆在床头的纸巾,抬起手后又想起来宣织夏的左手并不安分,于是连忙压回去,然后换了另一只手抽过纸巾,往宣织夏眼尾按了按。
按完了,商书霁又觉得自己力道是不是重了点,于是擦另一边的眼泪时更加小心。
商书霁感到头疼:“……我的话吓到你了?虽然有点恐怖邪典,但本质只是开个玩笑,你突然开始哭,多少有点碰瓷的意思了。”
然而宣织夏并没有回应商书霁,还是小声地啜泣着,泪珠浸湿了商书霁放在他眼尾边的纸巾。
宣织夏的声音更沙了:“我的猫……”
商书霁轻叹了声,回过神来,再次意识到宣织夏此时根本听不见谁说了什么,刚才突然开始哭,显然也和被吓到了无关。
除了哭和呓语之外,宣织夏看上去状态挺“稳定”的,倒是他商书霁不太稳重。
商书霁又自顾自开口道:“体谅一下,深更半夜,我其实挺困的,但你这个情况,我又不方便丢下不管,只能自言自语提神。”
说完了,商书霁又不禁费解。
他什么时候这么热衷于慈善事业了?
救了人,送到了医院,还管换衣服、与探病的人交际、陪床,耽误自己的睡眠时间在这里几乎是用“担惊受怕”的心态盯着宣织夏,堪称莫名其妙。
“罢了,救人救到底,反派也是要积德的。”商书霁又自言自语。
宣织夏也在喃喃自语:“我放在床头柜的,去哪里了……看不到我的猫了……”
商书霁闲着也是闲着,当下又做不了别的事,索性继续“回应”宣织夏:“你把猫放在床头柜?那难怪看不到它了,它又不是不会动,必定跑了。”
宣织夏还是在哭,商书霁就一边说,一边给宣织夏擦眼泪。
“我自己生病都没有这么能折腾。”商书霁垂眸看着宣织夏的脸。
因为高烧,所以宣织夏此时面颊和唇色难得红润。
过于红润了。
眼泪擦得宣织夏的眼尾都泛红,他额间还沁着细汗,打湿了一点发根,又委屈又可怜,惨兮兮的。
商书霁回想起了晚上刚从泳池里把宣织夏捞出来时的情景。
那时候宣织夏脸色很白,浑身发抖,池水从他发尾滴答答地下落。
宣织夏那时能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又好似全身力气都在手上那一攥了,此外连自己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倚靠在他身上被带离泳池中心。
脆弱又无助。
宣织夏体重很轻,抱起来毫不费力,腰身很细,像现在被他抓在手里的手腕似的,都不盈一握……
商书霁思及此,顿了顿:“……”
宣织夏现在病得糊涂,而他商书霁就在宣织夏病床前想这个?
就算宣织夏现在是清醒的,他也不该越想越歪。
“对了,你的猫……”商书霁强行给自己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床头柜,你以前卧室的床头柜我见过,上面都摆着东西,不像是能睡下一只猫的……说起来,其中一边床头柜上,的确有个像猫的玩偶,你之前说那是你父母送你的礼物?”
宣织夏没有告诉过商书霁那个玩偶叫“招福猫”,不然商书霁或许能更早明白过来。
“生病了就哭着要玩偶,怎么像个小孩似的。”商书霁又抽了张纸巾,给宣织夏擦了擦汗。
然后再抽一张,给宣织夏擦擦眼泪,商书霁继续道:“商氏可以考虑涉猎家政护理行业了,我这个当家人亲自实践考察过,挺不容易。”
又过了会儿,宣织夏不再流眼泪,也没有再呓语呢喃,像是又沉睡过去了。
但商书霁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手。
……
早上八点,商静棋和商静姝平时还没起床,但今天这个时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医院。
节目组的人知道护士半夜进出病房的事,也知道宣织夏后半夜高烧、直到清晨才退烧,商书霁一直在照顾他。
所以虽然有“一日三餐靠嘉宾自己做”的规则在前,但今天早上节目组还是破了例,主动送了一家四口份额的早饭到病房,免得宣织夏刚好一点,商书霁又忙前忙后出了事。
商静棋和商静姝两个小孩,和准备好的早饭一起,被节目组送到了病房这边。
但是病房的门现在关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两个小孩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有些纠结,担心如果直接敲门会影响里面的人的休息,又觉得这样干等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
“要不然我们轻轻开门试试呢?说不定爸爸和爹地没有锁门……”
“爹地生病了,肯定不管锁门,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如果没有的话,难道我们就直接进去吗?”
“这个嘛……”
两个孩子对话的声音不大,但就在门外,窸窸窣窣的,坐在病床边昏昏欲睡的商书霁听到一点动静,正想要起身去看看,就看到宣织夏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虽然躺了一整晚,但高烧来势汹汹影响身体状态,睡觉了也跟没睡似的,现在虽然已经退烧了,但宣织夏醒过来还是觉得精神不济、累得慌。
商书霁看得出来宣织夏的萎靡不振,对他道:“继续睡吧。”
然后商书霁起身,同时松开了此前几乎是一直抓着的宣织夏的手,朝门口走去。
宣织夏躺着没动,垂了垂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
打点滴的缘故,宣织夏又本就皮肤脆弱,所以现在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小片淤青。
宣织夏盯着那小片淤青看了几秒钟,然后疲倦地再次闭上眼睛。
……
宣织夏下一次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病房里很安静,仍然只有一个商书霁在,不过他此时没有坐在病床边,而是在病房里唯一的方桌前,桌上还摆着笔记本电脑。
商书霁又换了身衣服,还戴着宣织夏之前看到过的那副金丝眼镜,正在看电脑上的东西。
宣织夏眨了眨眼:“几点了?”
勉强也算“因祸得福”,为了退烧打的点滴当中含有消炎成分,宣织夏的嗓子原本有点不严重的炎症,顺带也被治疗得好了许多,声音清亮了不少。
商书霁抬眸看向病床,然后起身给宣织夏倒了杯温水,把病床摇高,才回答道:“快十一点了。饿了没?节目组给准备了饭,这里有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吃。”
宣织夏喝了半杯水,点点头:“谢谢。”
将已经放凉了的饭菜送进了微波炉,商书霁又回到病床边,对宣织夏解释当前的情况。
早上,商静棋和商静姝过来了,商书霁就让他们在走廊里先吃了早饭,然后进病房看着宣织夏。
宣织夏当时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商书霁便离开了一段时间,独自回了海边小屋,洗漱后换下有些发皱的衣服,再带了电脑,回到病房。
节目组对宣织夏落水生病这件事如临大敌,生怕宣织夏出问题好不了。
所以不等商书霁提出来,导演就主动说让宣织夏好好养病,他们这“一家四口”在宣织夏病愈之前不用在意节目组的活动安排,只要允许跟拍的摄像师还是留在病房外,能直播一下出入动向就行,节目组也已经跟院方说好了。
节目组导演表示,《和家长的旅行日记》本来就是一档亲子真人秀,没那么多必要的条条框框。
但是商书霁让节目组和其他嘉宾们,把商静棋和商静姝带上,让两个孩子还是继续参加集体活动去了。至于别家有家长带,商静棋和商静姝没有,这件事两个小孩自己适应适应吧……
“他们一直守在你旁边没有意义,还打扰休息,不如继续参加活动,免得胡思乱想。”商书霁道,“而且节目组承诺,你还在住院,我做饭不方便,所以你出院之前会包我们四个人的三餐。”
闻言,宣织夏不禁笑了笑。
商书霁也随之笑了下。
接着,商书霁又说起其他嘉宾们,包括高尚他们一家三口,今天上午有集体过来看过宣织夏,不过宣织夏当时仍然在睡,所以关心过情况,他们就捎上商静棋和商静姝一起离开了。
说完后,商书霁拉起病床的小桌板,把饭菜给宣织夏端了过来,又问他:“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宣织夏想了想,看了眼面前的饭菜,问:“你吃了吗?”
商书霁微微一怔,然后点头:“吃过了。这其实是早饭,午饭还没有送过来。你早上睡得太沉,我就没有再把你叫起来。”
宣织夏“嗯”了声,又说:“我想不太起来了,不过照顾病人很麻烦,你大概一整晚没睡好觉,麻烦了,谢谢。你上午补过觉吗?”
商书霁看着宣织夏温和的眉眼,颔首道:“小憩过一会儿,不过个人习惯,没有睡太久,晚上早点睡补回来就行。宣织夏,你突然这么礼貌,我有些受宠若惊。”
宣织夏:“……”
他蹙了下眉,无奈说:“我向来对人客气,什么时候不礼貌过?”
商书霁想要回答说“你现在就挺不客气的”,不过话未出口,转念一想还是不要招惹病患了,宣织夏手背上的淤青颇有些瞩目。
商书霁索性只道:“好,你吃饭吧。”
宣织夏拿起了吃粥用的勺子,又看向商书霁的脸,想了想,再次开口:“还有个问题。”
商书霁颔首:“你说。”
“你的眼镜。”宣织夏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当时也有戴眼镜,不过后来再没看到过,今天怎么又戴上了?”
商书霁抬手碰了碰眼镜腿,回道:“近视不严重,平时基本不戴,精神不太好但又要看东西时才戴。第一次见面……当时是在花园里吧,那时候我刚从车上下来,在车上戴着眼镜看文件,忘摘了。”
宣织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么个细节,你倒是记得清楚。”商书霁突然又好整以暇地说。
宣织夏微微一怔,旋即笑了下:“商先生,你要是突然到了个陌生地方,抬头看到一个‘老公’,你也会记得很清楚的。”
商书霁:“……”
“老公”二字,被宣织夏漫不经心又带有几分揶揄地说出来,颇有点刺激耳膜。
“还有就是,当时你的模样,让我想到了一个成语,斯文……”宣织夏说得太随意,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太合适,言语停顿下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斯文败类?”商书霁挑了下眉,然后轻轻颔首,“我无微不至照顾了你一整晚,现在得到这样的称赞,荣幸之至。”
宣织夏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否认:“商先生想多了,我是想说斯文谦和。”
商书霁徐徐摇头,慢条斯理道:“不用,谦和太累,就败类吧。”
宣织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