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在空中照亮了庭院的方寸小地,周越恒开了室外的灯,宁玥手上的仙女棒已经熄灭了,祁放手中的还在噼里啪啦作响,把烟花给了宁玥,祁放拎起腿边放着的礼盒推开门,一步步走到周越恒面前,在周越恒的注视下俯身蹲在他腿侧。
周越恒的目光顺着祁放矮身,两人的视线也渐渐平齐。
“哥,新年快乐。”祁放点燃手上最后一束仙女棒,细小的火焰四射开来。
火光迸射映衬着祁放的笑容,他头发理得更短了些,眉目间已经很有成年人的锐利感,但亲和的笑意又冲淡了他脸上的紧绷与疏离。
祁放攥着一束烟花,庄重地像是把手头最珍贵的东西悉数推到周越恒面前。
宁玥见状小跑着挤到祁放身边,本来就矮的个子,还学着祁放也蹲下去,显得更小一团。
“大哥哥,新年快乐!”宁玥大概是被冻得厉害,声音都有点哆嗦。
周越恒喉头一哽,面对这样的情境一时之间竟无言相对。
小小的花火很快燃尽,火光熄灭后,周越恒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移开视线,捻动手指,克制吸烟的冲动,哑声道:“新年快乐……进来吧。”
祁放笑了笑,宁玥则从地上一蹦而起,她帮忙拎起祁放手中的东西,被祁放避开。
三人进了客厅,长桌上的饭菜吸引了祁放的注意,他瞥向桌边明显没动过的空碗碟,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声问:“哥,两人份的餐是为我准备的吗?”
宁玥并不知道他问题的含义,迷惘地看着笑意盈盈的祁放。
周越恒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他面色未变,回到桌边,道:“刚刚胡宇达来过。”
胡宇达?
祁放从脑海里扒拉出这个名字对应上,他记得胡宇达是周越恒的朋友,大概是铁直男一个,上次三人见面喝酒那次,胡宇达偷摸好几次把手放在身侧女人的大腿上。
回忆完成,祁放脸上还存着笑。
但只有周越恒知道,若真论起来,两人餐确实是因为祁放才订的,怕他再细问太多,周越恒道:“你俩吃了吗?”
“还没。”祁放回答道。
宁玥跟着摇头,摸了摸肚子。
“吃吧,刚送来,”周越恒道:“还是热的。”
祁放点点头,抱着宁玥坐在了稍远的地方,自己则坐在了她和周越恒中间的转折位,餐盘少了一份,祁放自力更生,去厨房带来。
电视还开着,背景音有些大,宁玥吃了一会儿后,不停地被吸引注意力,饭也不好好吃,时不时就要回过头去瞄一眼,祁放注意到她的动作,往她的餐盘里多盛了一些,拍拍她的后背,道:“去看吧。”
宁玥捧着碗,瞄了一眼周越恒,见他脸上没显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才乖巧地点点头捧着碗下了桌。
祁放看着她走远,一直等人在小茶几边坐下才收回视线,周越恒却注意到他态度的微妙不同。
祁放随意的吩咐中,已经少了许多初来时的拘谨,反而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不像一位客人。
如果这事放在以前,祁放会先询问周越恒的意见。
但这小小的“越权行为”却并不会让周越恒产生反感,祁放做出这样的行为,在周越恒看来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把华庭苑当成了自己的领地,认定自己是一个“主人”的身份,二是祁放想要借此试探他的态度。
周越恒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祁放隐晦的目光中,周越恒发现了试探的触角。
他长时间的不回复消息,态度又模棱两可,大概令祁放捉摸不透。
借着稍显过界的行为,祁放想要知道亲近的尺度。
但事实上,祁放试探的方式太过谨慎,对周越恒而言,远远达不到冒犯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新鲜的、好玩的、猫抓老鼠般的游戏。
也是在这一刻,周越恒清晰地意识到,对于祁放,他似乎不仅仅是好感的程度。
如果只是好感,他大抵不会因为祁放的到来感到欢欣,也并不会分出多余的注意力放在对方没报备的行程,并因为他的不告知而气恼。
周越恒动作忽地一顿,是,气恼。
因为感情产生的情绪化。
“哥,这是红酒吗?我想喝一杯——”祁放伸手去拿另一侧的热红酒壶,手指刚碰上玻璃器皿,周越恒的手突然搭了上去,两人的皮肤相贴,祁放动作稍顿,在周越恒没放开前,忽地,他勾住周越恒缩回的手指。
“哥……”祁放喉结滚动,倏尔灼灼地看向周越恒。
在青年炙热的目光下,周越恒想抽回手,他能掌控的事情太多,唯独感情超脱控制的变数,一切的不可控的事件都令周越恒感到恐惧,可笑的是,他如此自认强大的人也会承认自己依旧会在某些方面怯懦。
周越恒想收回情愫引导的稍显暧昧的动作,祁放却没给他无视的机会,他紧紧抓握着周越恒的手指,在他热烈的探看下,周越恒瞬间明白,感情是显而易见的。
他只是细微显露,祁放便像嗅闻到肉骨头的猎狗急速扑来,从他掩藏不住的那一刻开始,祁放就没再给他第二次躲避的机会了。
电视的背景音中掺杂着宁玥被逗乐的低笑声,祁放忽地侧身凑近,他与周越恒之间的距离陡然只剩下方寸。
距离微薄,呼吸都像是紧紧缠绕,祁放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眼中含着冒进又胆怯的复杂情绪。
他嘴唇微动,喉结轻轻一滚。
“哥。”祁放低声又喊。
周越恒身后还有退让的余地,是祁放给彼此留下的体面空间,那距离告诉周越恒,他可以大方地退后,再避开这一环,避开祁放炙热又侵略的眼神。
霎时间,被隔断的餐厅像是成了个密闭的空间,祁放不再入侵,只是一转不转地盯着周越恒。手指紧了紧,周越恒按上轮椅扶手,祁放眼神一暗,就在他误以为周越恒要撤退时,面前的人忽然往前倾了倾。
周越恒抬手,两指压低祁放的下颌令他微微垂首,下一瞬,唇便贴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分明,祁放身体软了下,另只手撑着木质轮椅的边角才稳住身形。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但祁放知道,这是意义不同的吻。
“哥。”
祁放还想说什么,笑意漾在脸上,语气中都夹着笑音,周越恒却吞下他的语调,祁放只得专注地挺直上身,专注在这个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