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药水——世上仅此一次的后悔药。
以忘记家人,忘记恋人,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为代价,换取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是任务“消除不稳定因素-月下未来”的奖励,是特此提供给毁灭世界的救世主、有且唯一的机会。
——回归“正常”生活的机会。
喝下它,他就能和这世界上所有的一般人一样——
轻松的面对早上升起的太阳,安然的注视着晚上落下的月亮,对生活中微小的烦恼苦恼,坦然面对自己的爱与真心。
——就能遗忘一切,获得一无所知的幸福。
在这个新的世界里,有系统、书、A级黄金律和近乎无敌的幸运,月下未来会生活的很好,系统会引导他慢慢获得他应得的一切,作为这个世界上有且唯一的救世主,他理应拥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
月下未来从没考虑要喝下它。
一次都没有。
……
所以月下未来在五条悟这样的问的时候是很坦然的,他答应他不会再说谎。
但在他张嘴之前,一道来势汹汹且气势恢宏的威势从不远处爆发开。
是咒术师。
好像连天上的雪花都要被震碎一般,对方极有气势的向这边冲来。
迷蒙中的思绪转向现实。
五条悟偏转视线看向远方,在那重重遮挡的墙壁之后,是复数爆发的强大力量,“啊糟、大概是偷溜被发现了吧?”
月下未来无言的看向他。
五条悟俏皮的眨眼:“加快速度?”
他像是完全遗忘了刚刚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一样,转头若无其事的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月下未来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他微妙的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好像有异样的尖刺似有若无的触碰着指尖,但时间紧张,容不得他去细细思考。
就在给那两人喝下遗忘药水的这几秒间,一辆漆黑的保时捷在小巷的另一头冲上街道。
车窗降下,琴酒向这边投来锐利的目光。
他们的接应到了。
月下未来飞快的将手中的空瓶往系统里一塞,五条悟默契的拉过两个小孩的衣领,车门已经打开,他三两步走过去把人丢在后车座,啪的一声合上门。
琴酒定定地看了眼月下未来,在他点头后一转方向盘点火上路,转瞬间黑车汇入风雪消失不见,于是这场绑架行动就算是这样圆满结束了。
差点被车蹭到的五条悟站在原地愣了下,却没像平常那样骂骂咧咧或喵喵咪咪的生气或撒娇,而是就这样看了眼汽车消失的方向,然后默默走了回来。
“悟?”
月下未来迎上去,再一次被拉住了手。
粗糙的指尖贴着柔软的指根滑过去,最强咒术师的手指干燥且微凉,两只手亲密的紧扣在一起,年龄差让这个动作看上去像是单方面的禁锢。
月下未来动了动手指,然后被更紧的捉住。
他产生了一些无法挣扎的错觉。
这肯定是种错觉,因为五条悟还在看着小巷的另一头,深色的墨镜架在年轻男孩的鼻梁上,那双蓝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氤氲着白色薄雾的暴雪。
白色的“墙壁”后面逐渐显露出不速之客的样子。
风雪中最后的行人也消失不见了。
整齐的脚步声压碎积雪,黑压压的军队鱼贯而出,呈两列排列在街道对面。
远方有明亮的反光一闪而过,大概是狙击手或武装直升机。
然后是咒术师和异能力者,俄罗斯这边好像对两者没有分的特别清楚,有精通日语的能力者上前,月下未来听有人叫他“安东”。
五条悟面色冷淡。
“有什么事吗?”他说,“这么大的阵仗——你们要对我们这两个小小的旅行者做什么?”
一方是十数位的能力者,一方是孤身二人的咒术师,在军队的重重包围下,任谁都知道结果是什么吧?
但当对面的人名为五条悟的时候,一切就都不同了。
最强咒术师的气势如同节节攀升的暴风雪般螺旋上升,咒力的光芒在他指尖摇摆不定,高挑的身形被印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他面对着前方黑洞洞的枪口,甚至连鼻梁上的墨镜都没有摘下来。
极致的实力。
由此催生的是极致的傲慢。
没有一般常态下的喊话让敌人投降。
也没有人会去指责他不够谦卑。
在这种程度的战场上一般人甚至没有机会去发出声音。
月下看到有人后退。
所有人都像是面临巨兽的动物一样咬紧了牙根。
而他站在五条悟身侧,掌心稀薄的温度还在交互,五条悟握紧他的手,使他却丝毫不受这风雪的影响。
月下未来抬眼看着他的侧脸。
也许不合时宜。
但他想起了刚刚的那个问题。
他在想到底有哪里不太对劲。
在那一闪而过的疑问中,最强咒术师的视线、他的心跳,他想悟刚刚近乎急切的拉过他的手……
……
悟在感到害怕吗?
为他会忘记一切的那个可能。
/
最强咒术师和这个国家的能力者最后还是打了一场。
异能力者和咒术师类似,而咒术师和野兽也相差不多,在无法用语言简单的分出强弱的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一场。
军队提前撤出——这个层次的战斗不是他们能介入的。
确认了周围的平民已经安全疏散之后,五条悟用一道贯穿了半座城市的蓝色光束来打响了这场极端不平衡的战斗。
说不平衡,一开始是指双方的数量,五条悟这边只有两个人,而对面有五倍于他们的人数,且这些异能力者多为军事化教育,一起共事多年,合作默契。
后来是指五条悟。
虽然对面为首的男人疑似超越者,但这边也有最强咒术师啊。
面对一个曾几分钟解决掉毁灭世界boss的完全体五条悟,不管号称是多强的异能力者,在他面前还是有那么点不够看的意思。
毕竟他可以在对方异能发动之前瞬移到千米之上的高空,然后直接在大陆之外发动攻击。
“这不就是作弊吗?!”有人气急败坏。
“是作弊啊。”为首的男人叹气,“但你又拿他没办法。”
确实没办法,幸好没过几秒五条悟觉得没意思又自己下来了。
不过这就类似于切磋的氛围了,虽然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但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受很严重的伤,五条老师难得能肆无忌惮的活动手脚,他看起来也玩的很开心。
月下未来站在五条悟身后。
他一直在注视着这个人。
在战斗结束之前,结局已经一目了然。
不怪异能特务科上面的大人物生出想要控制五条悟的野心,一旦掌握了这种“大杀器”,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不管是异能力者还是咒术师,他们连碰到那人的衣角都做不到。
更谈何攻击。
月下未来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五条悟拉着他的手一起站在高空中向下俯视。
那些人的狼狈,那些人的不甘……
月下未来第一次发现在这个角度往下望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一目了然。
于是最后,五条悟和月下未来偷溜这件事俄罗斯一方也就只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毕竟他的入境手续是完全合规的,他们找不到证据。
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完全是一败涂地。
为首的男人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五条悟,看着那个刚刚战斗中如魔神般可怕的最强咒术师——
白色头发的男孩子此时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芥蒂的低下头来。
墨镜微微滑下,他仿佛是在撒娇,五条悟在恋人面前看上去竟然也和这个年龄的普通男孩一样,激进又羞赧,迟钝又敏感,他仿佛是在希望对方能夸夸他。
有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两个人站的很近。
男人注意到他们戴着同款的戒指,手上连着同一副手铐。
五条悟又说了什么。
然后那个一直安静跟随在五条悟身后的黑发少年就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五条悟拉住他的手,把脸颊贴在对方的掌心,黑发男孩笑了下,然后那个刚刚还可怕到令人连反抗之心都提不起来的最强咒术师——就这样温顺的蹭了蹭男孩的手。
男人收回视线,荒野的风吹来了面前的景象。
大片大片的原野像是被巨人犁过一样露出焦黑的泥土,一个巨大的坑洞垂直通向不知道多深的地底,延绵的山脉被恐怖的红色光束的拦腰斩出个巨大的缺口,而城市边缘那些被战斗卷进去的建筑,也早已化作了彻头彻尾的废墟。
厚重的云层仿佛被巨力撕碎,呈放射状向这个城市降下阳光。
天晴了。
有细小的私语声从风中传来。
咒术师像大猫一样将脸颊埋在月下未来的脖颈旁,嘟嘟囔囔的诉说着缺乏糖分,月下未来一边“嗯嗯”的应付着他的抱怨,一边缓缓抚摸他的脊背。
事情看似圆满结束了。
费奥多尔和果戈里被琴酒带走,俄罗斯不再追究他们的偷溜,几日后是胜生勇利的比赛,他们没有错过任何要事。
这个世界看似没有任何异常。
——真的吗?
月下未来轻轻触碰着恋人的头发,任由柔软的白发像是丝绸一般从他指尖划过。
“悟,关于刚刚的话题、”
“什么?”
“就是、”
“关于冰激凌第二份半价?”五条悟从他肩膀上抬起头,在距离他很近的眨眼睛,“未来打算跟我一起去吃吗——庆祝胜利?”
他看起来很高兴。
那双蓝眼睛闪闪发亮的,充满蛊惑的望着他,那种晴空一般的湛蓝看上去没有一丝阴霾。
月下未来有一瞬间几乎忘记了他原本想说的话。
他在这样的对视中晕头转向。
恍惚中他想他也许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
——他原本想解释关于遗忘药水的事。
也许应该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他不确定五条悟是不是对此感到生气或伤心。
如果此时他能对自己更坦率一点,也许他会承认,其实他有点害怕五条悟对他露出失望的样子,害怕他的眼泪,也害怕对方因自己而感到受伤。
所以面对那双期待的蓝眼睛,月下未来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快要涌到喉咙里的声音。
他听见自己说:“好啊,那一起去吃吧。”
五条悟满意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