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的程乐颐拿水杯出来不是借口,他进了厨房,猛灌下两杯凉水才浇灭了内心的悸动。
程乐颐想,他可能真的坚持不了几天了。
今天一觉睡醒,枕边没人,银行卡里却搜到了商鹤云昨晚打来的20万,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转5万回去。
或许真的到100万,他也就有了公开的勇气。
【乐乐知不知道自己脸好红?】
【应该是不知道吧,哈哈哈哈哈都不要告诉他商老师把他卖了!】
【我突然就懂了不公开的情|趣,逗乐乐真的好玩死了!】
【反正人就在身边,公开与否影响不大,商老师赢麻了。】
【不公开有不公开的乐趣,我太喜欢看乐乐害羞了!】
程乐颐端着水杯往回走,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了捧着一本棋谱望着自己的施竼溪。
程乐颐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但还是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施竼溪只是点了个头,没有说话,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
在程乐颐从房间跑出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坐在这里,然而程乐颐却在最后回身的时候才被注意到。
昨天程乐颐和商鹤云一起出门,玩到傍晚才回来。
当时大家都陷在唐若瑜的事情中,所以忽略了他们身上很多细节。
比如这两人进门后才松开的手,比如这两人的嘴唇微肿,比如程乐颐锁骨上带着浅浅牙印的吻痕。
施竼溪第一次觉得“善于观察对手”并不是一件能让他得意的事。
知道程乐颐喜欢商鹤云是一回事,但真的看到他们在一起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个他舍不得、碰不得的梦,现在已经彻底破灭了。
施竼溪从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却也明白自己输给商鹤云的原因。
因为程乐颐喜欢。
他无可救药地爱着商鹤云,眼里当然看不见其他人。
虽然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是没机会了,但是这种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一天天爱上别人的戏码,对施竼溪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早已经习惯了安静地喜欢着程乐颐,从以前到现在,用发小的身份偷偷隐藏着自己无法说出口的爱恋。
施竼溪想,他或许还要这样喜欢程乐颐很久。
他从学棋第一天起就明白一个道理,可以赢也可以输,但不能放弃,一定要战到最后一颗棋子。
然而他们之间从交手的那一局就已经注定,他这辈子都赢不了程乐颐,幸好他早已经甘拜下风。
【呜呜呜其实发小也很好啊!】
【为什么看着这一幕觉得好心酸,发小一直坐在那里,乐乐却没有发现。】
【一个人在一个位置待久了,就很难换到其他位置上,所以竹马很难打得过天降。】
【为什么就不能实现一户一乐呢!】
【没办法,有时候不是来得早就有位置,人心里的位置是留给那个特定的人,而发小注定不是乐乐心里最特别的人。】
程乐颐不是没猜到施竼溪对他的感情。
但对方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破坏多年的友情。
不过他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虽然没公开,但和其他暗恋者保持距离,是作为恋人应有的本分。
程乐颐刚抬脚,就听见身后的施竼溪出声问道:“今年老师生日准备在哪儿过?”
程乐颐不得不停下脚步。
正好他这会儿也不太敢回房间面对商鹤云,就端着杯子走过去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
程乐颐端着茶杯,姿态比起以前并不放松。
明明只是正常聊天而已,这点自由应该还是有的。
“前几天听我妈说,应该还是在老家过,他老人家现在不爱来城里。”
程乐颐说完,余光就往楼梯口瞥了一眼,总觉得下一秒商鹤云就会凭空出现,他虽然没有做贼,但碍事有些心虚。施竼溪听了点头:“是,在城里过难免会有很多人上门拜访,他老人家喜欢清净,还是泽水风景好。”
程乐颐这两年没怎么回去过老家,也就是逢年过节才去一趟,倒是不如施竼溪回去的次数多。
他们小时候就是在老家的宅院里过了好几个寒暑假。
施竼溪一直盯着程乐颐看,找准时机开口:“到时候一起回去?”
程乐颐根本没多想,就点头道:“可以啊。”
施竼溪笑了。
发小这个位置他也很满足了,只要还能时常见到。
·
商鹤云在房间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程乐颐回来,渐渐就有些焦躁了。
或许是四年前留下的后遗症。
程乐颐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可以吃安眠药度过难熬的长夜,但重新抱着人睡了两觉之后,缺失非但没有被填满,甚至变成了难填的沟壑。
理智告诉他,程乐颐是自由自在的鸟儿,可以有自己想要飞翔的时间。
但他隐藏在心里的占有欲却在叫嚣,剪了羽毛的雀儿才不会飞。
【商老师!快去客厅!】
【啊啊啊啊商老师!情敌来偷家了!】
【情敌这么多,商老师压力大不大?】
【商老师,别说我不偏袒你,乐乐正在客厅跟发小热聊,你赶紧去吧,去晚了,你老婆就没了!】
原来是遇到施竼溪了。
商鹤云并不觉得施竼溪有本事把他的人拐走。
还是那句话,施竼溪从小就认识程乐颐,要是真的能成,这好事也不会轮到他身上。
程乐颐对待感情是热烈的、直接的,他要是真喜欢就什么都不会在乎,当年自己还穿着僧袍,他不也没有在意分毫吗?
想想也是挺有意思,师父和师兄们都以为程乐颐来大殿是来听念经是为了陶冶心性,但只有商鹤云知道,程乐颐的目光一直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别人修佛,他修的是恋爱。
不过程乐颐没有别的想法,不代表别人就会知难而退。
商鹤云想,虽然不能公开,但还是可以稍微做点什么,让这栋房子里的人都知道,程乐颐是他的。
商鹤云也拿了杯子出来,没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下来,最后几阶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脚步声,生怕客厅里聊天的人听不见。
刚走过来就看见程乐颐和施竼溪分别坐在两个沙发上,中间还有个小方几,怎么看都非常清白。
他当然不会怀疑什么,但是这种刻意拉开的距离让他很满意。
程乐颐看见商鹤云突然出现,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别看这人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醋起来是非常不讲道理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
程乐颐只看了商鹤云一眼,就继续跟施竼溪讨论外公的生日礼物,之前他陪施竼溪去买了一份,他自己的还没想好买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没想好要不要带商鹤云一起去,那样的话,礼物就得跟商鹤云一起去买才行。
商鹤云并没有走到客厅加入他们的话题,而是拿着杯子很自然地去接水。
程乐颐有交友的权利,他又不可能真的拿根铁链把人锁在床上哪儿也不让去。
所以只能暂时忍下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当一个看起来非常大度的正人君子。
商鹤云接了水就干脆转身。
路过客厅的时候,迎上施竼溪略带挑衅的目光,商鹤云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了楼。
【啊?就这样啊?】
【情敌见面居然没有打起来,这不科学!】
【几岁啊,还打起来,大家都是文明人好吗!】
【而且还有什么好争的啊,商老师都已经把人拐回家了。】
【虚假的情敌相见:一言不合就动手;真实的情敌相见:点了个头就算礼貌了。】
【大家情绪都好稳定,我以为这种场面会很狗血呢!】
【他们俩再怎么争也没用,最重要的还是程小乐的想法。】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们看看他的眼神,魂都已经跟着商老师走了,他喜欢谁还不清楚吗?】
施竼溪当然也看见了。
当商鹤云出现的时候,原本还跟他聊得自然的程乐颐脸色都变了。
那种心虚和紧张让施竼溪瞬间了然。
原来他的喜欢,程乐颐不是没有感觉到。
然而哪怕知道他喜欢他,程乐颐也还是只会把他放在朋友的位置上。
够了,现在这样也够了。
施竼溪想,他不想失去程乐颐,哪怕只能做朋友,也想留在他身边,远远看着也心满意足。
程乐颐没有察觉到施竼溪的心理活动。
他一整颗心都挂在商鹤云身上,见人上了路,程乐颐也坐不住了。
“等寿宴的具体安排定了我再跟你说。”程乐颐端起水杯迫不及待地起身,“我有事先回房了。”
施竼溪刚想点头,程乐颐就已经跑远了。
“……好。”
施竼溪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然而手上这页棋谱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他能走一步算十步,他能了解每一个对手,然而他却无法洞悉程乐颐的心。
这份长达十余年的暗恋哪怕不能停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
段泽锐从负一层的健身房上来,刚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看见了商鹤云,也看见程乐颐为了去追商鹤云扔下了施竼溪。
那一瞬间,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
段泽锐一直看不上施竼溪的温吞,明明是最先心动,明明就喜欢了很久,却只是在蹉跎时光。
如果是他占尽了天时地利,哪里还轮得到商鹤云?
施竼溪放弃了,他才不会知难而退,他的字典里只有进攻,没有防守,更不会有退缩。
哪怕是败,也要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