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曲给的令牌身份是一个秦国的王爷。
言卿和谢识衣入内后,先看到的是瑶池边上栽满一旁的梅花,红白交叠,雾气氤氲,绕在梅花枝头似霰开的雪。瑶池中有人戴着面具,有人没戴面具,能来这里的都是人间权贵,除了共同迎接上重天的仙人,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寻欢作乐。
接过他的令牌后,侍女毕恭毕敬把他往瑶池中间带。
“隐王殿下,这边请。”
言卿和谢识衣都穿着一身玄黑色长袍,身形高挑,气质出众,暗中受到了不少打量。侍女把他安排在了尾端的一处席位上。
言卿坐下后就很自如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举起杯子,借着喝酒的姿势,把每个人看了一遍。在酒水快要沾到唇上时,谢识衣冰冷的手指压低杯子边缘,靠过来在言卿耳边轻声说:“宴会上的东西,最好一个都不要动。”
言卿心想他又不傻,耐心道:“我观察过了,这酒里没毒,最多就是一点催情的药。而且现在很多人在看着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动,会引起他们怀疑的。”
谢识衣还是冷冰冰说:“不要喝。”
言卿促狭地眨了下眼:“怎么,区区一个春药,你是在怀疑我的定力?”
谢识衣没说话,余光冷冷回视过一个一直饶有兴味看着他们这边的男人。
随后抬起手,捏住言卿的下巴,在言卿一脸懵逼的时候,占有欲十足地吻了下去。
他侧身的时候乌发垂落,众人只能看到他们在接吻,却完全看不到言卿的脸。
言卿:“?”
谢识衣显然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动情,只是轻轻舔着他的唇瓣,并没有深入。这搞得言卿痒得想笑又想躲,考虑到很多人还在看他们,言卿只能抬起手,轻轻回应。
旁边打量他们的人见状,都收回视线,抱过旁边的美姬也跟着去挑逗起她们的唇舌起来。
仙气飘飘的瑶池宴,在主人还没来之前就已经沉浸在一片淫乱靡靡的欢声笑语中。
很快,门口传来声音。
“城主到!”
瑶池宴上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装模作样站起身来,作礼恭敬道:“参见城主。”
言卿和谢识衣坐在尾端,前面站起来的人刚好把他们挡住。
言卿推他的肩膀,轻喘着气说:“障城城主来了。”谢识衣:“哦。”他没有一点探究的欲望,只是伸出手,眼眸深沉地帮言卿把唇角的酒水擦掉。言卿被他逗笑了,小声道:“谢识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言卿说:“你像是满脑子只知道情情爱爱,总是干扰我办事的闯祸精。”
谢识衣轻笑了声,反问:“在你眼中,我想的只有这个?”他的视线含笑,似乎有火在言卿身上点燃。
言卿一噎,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瑶池宴中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着城主说话。众人落座后,言卿也看清了城主的样子,果不其然——就是白家人。白子谦。
白家人的样貌多硬朗,唯独白潇潇是个例外。现在成为障城城主的白子谦没有修为,是个凡人,活了两百多岁还保持青年的样子,不用说这肯定是秦家的手笔。白子谦举起手,开口陈述了几句欢迎的客套话后,便笑着说:“我知道诸位不远万里前来,都是为了迎接上仙。不过最近上重天出了好几件大事,几位上仙都没时间在人间久呆,宴会不能像以前一样走流程,恐怕不会来见诸位。”
白子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上仙托我敬各位一杯酒。除魔一事,多谢各位鼎力相助,相信不久之后天下就会无魇无魔,还世道太平。”
瑶池宴上的人纷纷受宠若惊,满面红光地也端起手中的酒,朝白子谦回酒。
白子谦放下酒杯道,微笑道:“我还有要事处理,瑶池的每一处我都给大家放开了,望诸君玩得尽兴。”
权贵们前面被夸得飘飘然,对此没有半点异议。白子谦只是走了个过场而已,马上神色匆匆地跟两位侍女一起走开。
在场的人有的就地和伴侣宣淫,但不少人起身,拉着人往瑶池后山走。
言卿和谢识衣对视一眼,趁着人群混乱之际,跟上了白子谦的步伐。过瑶池,是一条开满梅花的路,这里的天气根本说不出是春是冬,料峭的寒风吹花如雨。红色的梅花林过后,上两三台阶,竟然是一片桃林,视野由红转粉,白子谦步伐仓促的身影消失在桃花尽头的一个山洞里。
整个城主府都浮着一股暧昧的香,言卿没有选择贸然跟上,他一直隐在人群里。不少人也在往桃林这边走,言卿正想找人搭话呢,没想到居然有人主动凑上前来。
是个肥头大耳一身黄袍的中年男人,笑眯眯跟谢识衣搭话:“隐王殿下,是第一次来吗?”
言卿:“?”
谢识衣牵着言卿的手,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声。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把旁边自己的伴侣拉过来。他的伴侣是个清纯可人,唇红齿白的少年,衣服露出腰肢,纤细的仿佛不盈一握。
中年男人猥琐地笑笑说:“殿下,这吃多了荤的总要吃吃素的,咱俩要不要换换?我这小猫可是千金难求的名器之身啊。我对你旁边的人也挺感兴趣的。”
言卿:“……”
他忙扯住谢识衣的衣袖,让他不要大庭广众动手。
谢识衣低头,看着言卿的小动作,没说话。
现在在言卿心中,谢识衣已经是个“恋爱脑”了。在上重天都没压抑过脾气的仙盟盟主,还指望他在人间收着性子?于是赶在他开口前,言卿演技爆发,抓住谢识衣的手臂,脸色苍白用眼神哀求道:“不,殿下。不要把我换出去,不要把我送走!”
中年男人不满地嗤一声,马上开口:“隐王殿下,你这小宠物有点不乖啊,要不我帮你调教调教?”
言卿怕谢识衣当惯了高岭之花,融入不了他们现在的角色,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没想到谢识衣低头再次认真看他一眼,随后淡淡地笑了下。
谢识衣对中年男人漠然道:“不用,我自己调教。”随后他轻声问言卿:“你刚刚喊我什么?”
言卿:“……”
言卿:“殿下。”
谢识衣道:“不对,重新喊。”
言卿:“隐王殿下?”
谢识衣不徐不疾说:“真没规矩,还要我立规矩吗,民间该喊家主什么?”
言卿:“…………”
这不是十方城他和七公公一唱一和欺负谢识衣的话吗?!
你就那么记仇??
谢识衣轻笑说:“不记得了?”
旁边中年男人舔了下干渴的唇皮,跃跃欲试说:“殿下,还是我来吧,保准到时候还你一个乖乖巧巧听话的玩意!”
言卿扯了下嘴角,把头埋在谢识衣肩膀上,忍辱负重道:“夫君,不要把我送人,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中年男人愣住,夫君?一个带出来玩的低贱玩意敢喊主人夫君?!他刚想开口帮隐王殿下立规矩。没想到隐王居然很受用,竟然笑了。
中年男人:“……”
谢识衣笑罢,说:“他不愿意。”
说完带着言卿往前走。
中年男人哪肯罢休啊,眼睛落到言卿的腰上差点移不开,擦掉口水屁颠屁颠跟上去说:“不愿意也没关系,大家竟然都是来玩的,结个伴也好啊。我叫冯永年,楚国帝都人,殿下第一次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谢识衣视线冷冷盯着他,冯永年一愣。谢识衣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眼神太过锋冷锐利,有一瞬间他觉得他的眼睛要被活生生挖下来……
冯永年也不在意谢识衣的态度,他是铁了心地想勾搭美人,凑上去道:“前面就是极乐山,极乐山占地宽广,里面有数百浴室,池水泡一下让人浑身酥软,池子底还暗藏机关。殿下,咱们要不要四人一起玩?”
言卿无奈扶额。上辈子七公公不由余力地给他抓人进府,方方面面地把他塑造成一个无恶不作的“淫棍”。言卿听过关于自己的言论,有且不仅有,“身负异柄”“一夜七次”“夜御十人”。
他早就习惯了声名狼藉,但谢识衣应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吧。
谢识衣还是没说话。
冯永年喜出望外,以为他同意了,开开心心地把谢识衣往山洞引。
“我上一次发现了口池,特别隐蔽,就从来没人去过——我们就去那里!”
冯永年带着他们往很深的地方走,整个城主府都弥散着一股熏人的香,到了里面脂粉的甜腻味更加浓郁。山洞地形错综复杂,处处挂着夜明珠,驱散黑暗。往前走的时候,言卿听到了不少交欢声,走到尽头,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往下走的隧道。冯永年暧昧地朝他们一笑,往下走,隧道底下别有洞天,这里明显也是改造过的,堆砌着无数金玉,灵力充沛。
他把谢识衣和言卿往一个洞室走去,边走边说:“就是这了。”
言卿看到那个洞室的构造还有些愣。夜明珠在上面,清冷的光辉照着这里通明一片,冯永年关掉机关后,入口出的石门也落下。四面封闭,一下子隔绝了所有声音。墙壁上青石整整齐齐镶嵌,抬头,夜明珠的光波层层荡开,如同寒光水汽。
这里,太熟悉了……
言卿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转过身,在地面上看了下,当初那块靠着墙的石头已经不在的,地上被凿出来一块池。
这里是幽绝之狱啊。
当初的白家禁地幽绝之狱,两百年后,居然被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