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两手交叉,胳膊搭在办公桌上,淡淡的开口问:“怎么?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陈宇川冷笑一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继续转圈儿,闭上眼仰着脖子靠在椅背上说:“我还以为是昨天跟我打拳打伤的,如果真是,总不能视而不见,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
“打了四局,次次被我压,”路阳曲起食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几声轻轻的咚咚声,跟着陈宇川转椅子的节奏,“你觉得你能伤到我吗?”
陈宇川直起腰睁开眼,转过来的时候不耐烦地冲着路阳说:“大老板,我们还是聊聊工作吧。”
路阳不敲了,点点头,又打开桌上的文件夹,开始跟陈宇川聊工作。
但陈宇川压根没想跟路阳相安无事的待在一个空间里,他看着路阳身上那淡定的样儿就浑身难受,就想捣乱。
不管路阳跟他说什么,他就在一旁插科打诨,一句关于工作的正经话都没有。
陈宇川不是对工作不认真的人,不认真的话也做不到那么大了,他现在就是不想跟路阳好好说话,他现在跟他好好说不起来。
路阳一条一条分析上个月的报告,陈宇川一会儿掉个笔,一会儿挠挠耳朵嘶一声,要不就是咳嗽两声打断他。
打断他之后自己还不好好接话,在办公椅上转烦了,就站起来伸个懒腰,握着拳头对着空气打两下,打完了跺跺脚,声音还特大。
路阳也看出来,陈宇川压根就没想跟他沟通,他也不说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撑着桌面,说:“下周我还来……”
陈宇川伸了伸懒腰说:“你是大老板,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也拦不住啊。”
路阳打开门走的时候转头扔下一句:“别忘了带胖胖去做驱虫。”
陈宇川冷着脸回:“这点儿事我还是记得住的,我可是胖胖亲爸,不是后爸……”
路阳黑着脸从陈宇川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全公司的眼睛都盯着他看。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老板娘一走,老板脸色立马不好了,方圆十米的气压低的能压死人,助理实在躲不过去,敲门进去送个文件扔下就跑。
老板跟老板娘吵架吵到公司的事儿很少见,一个个在底下小声讨论,甚至开始下注,堵他们这次什么时候能和好。
有人压二十说三天,有人压五十说一个星期,前台的姑娘直接压了一百,说都吵到公司里来了,至少得个把月。
陈宇川下午开了个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他直接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解决了晚饭,回家也是冷锅冷灶,他不想回去。
吃完饭他又去了拳击馆,果不其然,路阳还在。
这回跟路阳一起对练的人他不认识,是个混血,身高跟他差不多,身材很壮,光着上半身的时候肚子上都是肉,一动就乱晃,但是看得出来,他打拳很专业。
小羊跟他说,那个外国人是今天新来的,小羊对他也不熟悉。
陈宇川戴着拳击手套在底下认真看了一会儿,那个外国人头顶是黄毛,两边鬓角头发剃的很短,贴着头皮还剃了字母,他一开始没看全剃的是什么字母。
直到那黄毛转了个身,陈宇川这才看出来,他左边的鬓角剃的是字母S,右边是B。
陈宇川看着那字母头,直接乐出了声,心想不知道是哪个Tony老师这么会剃。
剃出个傻逼头来。
但他看了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他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比划两下,但看了几分钟之后,发现黄毛出拳又凶又狠,看路阳的眼神带着不屑。
陈宇川不知道路阳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个人,站在下面直直的看着他们。
路阳还是没戴护具,但他依旧很快就占了上风,快赢了的时候,那黄毛跳着脚,用拳套在嘴上抹了一把,再出拳的时候使了阴招。
路阳被黄毛阴了好几拳,拳拳都打在他胸口上,路阳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宇川咬着牙走过去,刚想上台,路阳已经发起了反击。
路阳也看到陈宇川了,看过来的眼神很深很黑。
陈宇川知道,路阳生气了,果然,路阳没两下,就把黄毛打趴在了地上,压着他肩膀没让他有一点动弹的机会。
直到黄毛两手拍了几下地面表示自己服输了,脸都憋红了路阳才松手,转身下台去了休息室。
路阳洗完澡换好衣服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陈宇川正在跟黄毛在擂台上打呢,陈宇川那架势压根就不是在打拳,那是在泄愤。
陈宇川跪压着黄毛肚子,拳头一下下狠狠砸在他胸口,他身边还有两个工作人员在拉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拉下来。
路阳远远的在下面喊了一声:“陈宇川,松手……”
陈宇川打红了眼,压根没听到路阳的话,旁边的两个人也没能拉住他,黄毛被他揍得呲着牙乱叫。
路阳跑过去跳上台,从陈宇川身后抱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下台之后直接把他扛进了休息室。
“路阳你放我下来,”陈宇川被路阳扛在肩上头重脚轻,在他肩膀上打了几拳,“你放我下来……”
路阳扛着陈宇川进了休息室之后用脚关了门,砰的一声,没缠纱布的手在陈宇川乱动乱踢的大腿上拍了几下,又扛着他走到沙发边,直接把他扔到了沙发上。
陈宇川在沙发上弹跳起来,直接站在沙发上,拍了拍大腿,蹦了几下问路阳,“你扛我干什么?我他妈要揍死那个傻逼头……”
陈宇川说着,就想从沙发上跳下来,两手还戴着拳击手套,对着砰砰砰打了几下,连蹦带跳的还想出去。
路阳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用力攥着,仰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陈宇川,你之前不是说的吗?离婚了,就互不相干了,我用得着你替我出气吗?”
陈宇川上一秒还一肚子火,肺都要炸了,但路阳话音一落,他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没了,连带着心里的那点气儿也一块消失了。
他刚刚上去找那个外国男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听着路阳的话,突然感觉自己刚刚跟人打架真是狗拿耗子了,跟个笑话似的。
他跟路阳已经离婚了,已经没关系了,他妈的用得着他在这死乞白赖的上赶着吗?
已经用不着了!
他用不着再去问路阳的手是怎么回事儿,用不着再跟个二傻子似的往上冲了。
陈宇川站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沙发有点高,他甩开路阳攥着他胳膊的手,从沙发上跳下来,摘了手上的拳击手套,转了转脖子,一边唇角勾起,回看路阳,笑着说:“路总说的太对了,我刚刚做的的确多余了,路总现在跟我已经没关系了,我这人太欠了,爱多管闲事……”
休息室外的门敲响的时候,陈宇川走过去开门,是小羊,怕他们有事儿,过来看看。
陈宇川问:“那傻逼头呢?”
“他走了。”小羊说。
“不好意思了,这事儿是我先挑起来的,回头我单独去找齐哥道个歉……”
“没事儿川哥,刚刚我们都看出来了,是那个傻……”小羊毕竟是工作人员,他不能跟着陈宇川一起叫傻逼头,又改了口,说:“是那个外国人先用阴招对付阳哥的,你也是看不过去,才对他动手的,就算他真想找麻烦,齐总也有办法……”
陈宇川握着拳套甩了甩,皮笑肉不笑的否认了小羊的话,说:“我不是因为路阳才跟他动手的,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傻逼头才找茬动手的,跟别人没丁点关系……”
陈宇川没再说别的,拎着拳击手套转头从自己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进换衣间换好衣服出来之后看也没看还站在休息室的路阳,打开门走了。
出拳击馆的时候,陈宇川头发上还在往下淌汗,湿答答的发梢贴在皮肤上,汗珠从脸颊滑到脖子上,又滴在衣领上,洇出了一圈深色区域。
秋天的晚上总是容易起风,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路边的梧桐叶一天天的往下落,风吹起枯黄的叶子,吹在身上,齁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