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安花了点时间才让狄伦冷静下来。他邀请狄伦进入自己的花园,狄伦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捧着路希安端给他的热茶,交代了这几日发生的原委。
“最初失踪的,是贝蒂。在消失前几天她的状态很反常,总在家里哼着歌、跳着舞。直到一天早上,有人看见贝蒂穿着红色的舞鞋往镇子外走。他以为她是出去散步,可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看见贝蒂。”狄伦道,“然后是安妮。安妮一直喜欢唱歌,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可她也消失了。在那之后,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女孩。有些女孩被人看见过她们离开的背影,有些女孩没被看见过。可好几个女孩的家人说,在女孩失踪前,他们曾看见她们在家里梳妆打扮、对着镜子梳头、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或是把自己的舞鞋拿出来擦干净,就像是突然变得爱美了似的……”
“……可在那之后,她们都消失了,再也没回到镇子上。这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发生的事。”狄伦白着脸,手指把茶杯抓得紧紧的,“塞尔曼叔叔很担心镇子上的情况。在听说米兰达也失踪后。他推开艾玛的房间,却看见艾玛正坐在梳妆镜前化妆,戴着她从来舍不得戴的华贵首饰,像是要打扮好了出行。他叫她时,她却只直勾勾地看着他笑……昨天他拜托我来他家守夜。我们关好了门窗,他守在艾玛房门口,我守在窗下。然后今天一早……艾玛消失了!!连同放在门口鞋柜里的香槟色的舞鞋……”
“可没有人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从头到尾,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过!”
又有冷汗从路希安的背脊上渗出。他听见紫藤花被风吹拂的沙沙声,与狄伦痛苦的声音:“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艾玛。如果那天我能守在她的房间里面,而不是在窗下,或许艾玛就不会失踪……”
他抓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找回艾玛,一定会!”
狄伦离开了。他要在镇上找到所有女孩失踪的线索,以找回被他视若妹妹的艾玛。路希安垂着眸,没有阻止他。
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寂静的小院之外,整座城镇仿佛还是像昨日一样简单祥和地运行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在书店工作回来的贾斯丁先生和路希安打了个招呼。他是一个温和而儒雅的中年人。见路希安脸色有些苍白,对他说了几句话。
“今天小阿曼达来书店里选书,她说她很担心你的病情,可爸爸妈妈不让她来打扰你休养。”贾斯丁说。
路希安笑笑道:“以后我会去她家教导她的,如果……”
……还有机会的话。
在夜沉时路希安回到小屋里。他锁上了所有的门窗,在卧室外的地毯上撒了一层只有他能察觉的、薄薄的香灰。之后,他拉紧了窗帘,沉入了梦中。
路希安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他坐在花窗下、竖琴旁。路希安看见自己正穿着染血的圣服,圣殿外则是杀伐之声。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自己是在哪里。
他正在他当初死遁的场景里。
一切就如同他记忆里一般发生。穿着黑甲的青年提着长.枪,在众人的呼喊跟随中进入了圣殿。可路希安没有任何控制自己的身体的能力。他讥诮地看着维德,对他笑,对他说出一切他记忆中自己曾说出的,用来刺激他、嘲笑他的话。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剧情却在持续中发生了变化。冷酷狂气的黑衣青年屏退了其余人等。他走到路希安的身边,用魔法压.制他。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珍惜。直到这时路希安的灵魂才终于稍微掌控了对于这个梦境的控.制权。
他试图抵抗,却被维德用魔法冲击入脑袋,晕眩到无法活动。
接着,维德低下身来,嘲讽地笑着、用手背拍拍他的脸。
他在圣殿里强po了他。
一切剧情都好似当初他死遁时,只是骤然转去了另一个方向。维德从强吻他变成了强.迫了他,并随后在他的灵魂上打下了魔法的烙印、再也没给他从这个世界逃亡的机会。
他在痛苦中获得了欢.愉,硬生生地在圣殿里觉醒了魅魔血脉。
维德直到他身体开始发生转化时也没有放过他,而是用魔法让他继续转化。他们在圣殿里度过了路希安漫长而难过的初步转化期。
一切结束后他被维德抱出圣殿,戴上镣.铐,成为不见天日的维德的奴.隶。维德一直把他弄到血脉全部觉醒。路希安困在无法进行反抗的身体里,却能感受到身体的一切感觉,甚至比真实的身体还要灵.敏。
在梦境的最后,他感受自己成了只属于维德的兽。他戴着镣铐蜷缩在黑暗里,每日最期待的便是维德的给予。当黑发青年推开门时,他拖着脚.链、穿着白色的睡衣爬向他。不被允许穿戴完整衣物的他用亲吻努力讨好维德,祈求他给他更多。
‘他们说魅魔都是无情无义的漂亮婊.子。’梦里的维德这样说,‘既然这样,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漂亮婊.子。我不喜欢分享,你最好认清这点。’
‘现在,叫出声音来,认清楚你的主人是谁。’
他说这话时语气优雅,身体却拖着路希安与他一起沉入名为无尽的、足以泡坏脑子的欢.愉的泥塘。
‘维德……维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啊,我是属于维德的……维德的……’
维德不是光,他是深渊,却是最后能让路希安感觉被“照亮”的东西。路希安被搞昏了脑子,只有承受维德时,他才哆嗦着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感觉自己还活着。
……
路希安从糜.乱可怕的梦境中醒来。他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散着瞳孔看着天花板。他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脚踝,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脚踝上空空荡荡,没有脚链。他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握住自己的脚踝,一遍又一遍地握住又放开它,确认它的空旷。
路希安直到傍晚时才从小屋里走出。小镇上弥漫着与之前的祥和不同的紧张气息。镇民们看上去还在像以前一样生活,脸上却隐约带了些不安与恐惧。路希安行走在他们之间。
“路斯恩?”
路希安回过头去,看见面包店门口鲍勃扩大的笑容。那种笑容让他整只眼睛都弯成一轮枯瘦细长的新月,嘴唇上扬,眼睛下翘。
路希安垂眸加快了脚步。鲍勃没有跟上他,而是继续站在面包店门口,对他微笑。
他在首饰店里看见了狄伦。狄伦仍在不依不饶地向首饰店店主打听任何关于女孩们失踪的线索。隔壁铺子的鞋匠和路希安打了招呼,他听着里面的谈话,叹了口气。
鞋匠是个白头发的老头子,据说出身于家道中落的教师世家、流浪二十余年,最终定居到这座小镇。他沧桑的眼中带着睿智。他对路希安道:“这个镇子要变天了,唉……狄伦是个小伙子,他没见过太多事,无法理解有些事情是恐怖到不可阻挡的。”
说着,他温和地看着路希安,眼里有长辈对小辈的关怀:“路斯恩,你是个好孩子,如果有机会的话,趁着这几天离开这座镇子吧。”
路希安笑笑:“您为什么不离开呢。”
“我老了,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到了活够本的时候了。”老人慈爱道,“可你们是年轻人。”
路希安辞别老人,回到自己的小屋。在开满紫藤花的路上,他又遇上了多拉太太。多拉太太同他谈起自己失踪的侄女,表情满是忧郁。她看着路希安,担忧道:“路斯恩,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或许是有些受凉了。”路希安说,“多拉太太,您不必为我担心。”
多拉太太勉强地笑了笑:“那就好。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吧。”
“会的,多拉太太。”
谈话结束,路希安转回身,就要离开。正在这时,他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多拉太太的声音。
那声音尖细、愉快、带着咯咯的笑声:“对了,路希安,你喜欢我的松饼吗?”
路希安回身。他看见热情忠厚的多拉太太同样带着那宛若新月般的笑眼与高高翘起的嘴角,看着他。
那是和鲍勃一般的神情。她咯咯地笑着,黑黑的眼像是黑洞。
路希安快步离开。多拉太太始终站在他离开的位置,拿着手绢,笑着看他离开的背影。
路希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系统在他的脑海里尖叫:“卧槽!!那是什么东西!!”
“她和鲍勃都出了问题。”路希安道。
在夜幕来临时,路希安又开始昏沉。这个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穿着圣子的衣服,高高地站在台上,翘着嘴唇看着维德被揭露“堕神信仰”的身份受罚。他来到被关在牢里的维德的身边,用温柔怜悯的语气说:“天啊,维德,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直到牢门骤然间开启,他被拖进了牢房内。
他在牢房里被翻来覆去、直到瞳孔涣散、惨白着脸、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维德用手压着他腹上的魔纹,在他耳边低声道:“原来你不过是这种东西。”
“……”
维德逃狱了,在那之前,他揭露了路希安的魅魔身份,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可耻的恶人带走。他被维德用契约压制着,被迫与他一起流亡。维德最终在魔族成为了魔王,而他是被他关在地下室里的、只能一声声发出哭.叫的金丝雀。
“这辈子都别想逃开。”维德说,“你活该赔我的……除非,我玩.腻你了。”
他礼貌地说着,用唇一点点柔软路希安因他而肿起的伤口。
……
第二天清晨,他被信使派送的声音叫醒。
路希安拖拽着步子从小屋里走出。他脸色苍白,只有脸颊绯红。他从信箱里取出了灰色信封的信,发信者是米契尔。米契尔询问他病是否已经痊愈,若是痊愈了,可到他那里做实验。
“事实上我并不是在催促你。如果你的病还没好,可回信向我描述症状,我会寄来相应的药水。人族的医师比不上专业的法师。”米契尔在里面彬彬有礼地写道。
这封信看似催促,实则是对他身体的担忧。
路希安没有回复这封信。他回到客厅里,在好的天气里锁上门。他闭着眼在沙发上听自己的心跳声。直到终于有门铃响起。
“路斯恩老师!”门外是脆脆甜甜的小女孩阿曼达的声音。
“路斯恩先生,听说您病好了。这孩子吵着要来看您,我们带了些苹果派来。”然后是阿曼达母亲的声音。身为一名贵妇人,她总是很有气质。
除此之外,还有阿曼达父亲的声音。他小声责备自己的女儿应该像个淑女……在那温暖、和睦、嘈杂的家庭氛围中,路希安始终抱着自己的膝盖,垂着眸,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路斯恩先生是不在家么?”那名夫人道,“今天住在隔壁的贾斯丁先生休息。他说他刚才还看见路斯恩先生从花园里回家呢。”
“路斯恩老师是生气了么?”阿曼达懵懵懂懂地说着。
路希安垂着眸,被伪装成绿色的双眼暗暗的。终于,他忽然笑了一声,冷冷道:“不用再装了。”
“……”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他说。
门外于是再也没有了人声,只有窸窸窣窣的、离开的脚步声。路希安看着眼前的茶几。
直到透过玻璃窗的光,被阴影所遮拦。三道人影站在他的窗外,看着室内的他,影子投在屋子内的地面上。
路希安缓缓转头,看见三张新月般的笑脸。
他们就这样隔着玻璃静静地对视。终于,那三个人就像是没看见路希安似的,转身离开,发出尖细的声音。
“路斯恩老师不在家,看起来是贾斯丁先生说谎了呢。”
“贾斯丁先生怎么会骗我们呢?”
“既然这样,就去问问贾斯丁先生吧。”
隔壁的房屋传来了门铃声,然后,是有人来开门的声音。系统在路希安的脑内尖叫道:“卧槽!!这也太恐怖了!!你要不要……”
“他怎么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路希安说。
他闭上眼,却知道贾斯丁在看见这一家三口后,在短暂的空白怔愣后、也露出了新月般的笑脸。四个人一起转过头,看向他所在的小屋。
这是艾玛失踪后的第三个晚上。路希安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身为西塞尔家族大少爷、在别苑的时候,容貌还带着少年时的娇美青涩。他装模作样、使尽手段、靠着关心与难得的温柔、夸赞、与维德对于薇薇安、对于被抛弃被恐惧孤立的心结,终于得到了冷漠孤僻的维德的笑容、成为了他的白月光。
其实很简单。其他人都惧怕、孤立维德,总是整蛊他的路希安却是唯一一个不因他的古怪而惧怕他、只因自己的恶劣爱欺负他的人。
路希安把他当做一个人,而不是怪物。
这次梦里的维德同样是对他笑,笑容里不再带有他记忆里的青涩与羞涩,而是多了点说不出来的意味。少年维德说:“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少年路希安于是也对他笑,笑容中还带着天真的娇气与难得的温柔。少年维德于是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对我这么好,既然这样,我带你到我房间里去,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这么晚么?”
维德垂下眸,长长的睫毛有些抖。他脸颊有些苍白,有些自嘲似的、难过地小声道:“那……算啦。”
他小心地抬起眸来看了路希安一眼,又低下眼来。他扣子没扣紧,露出锁骨,模样有些美少年的楚楚。
那一刻他有种被雨淋湿的猫一般的可怜。路希安难得见到维德这种堪称出卖色/相的姿态,一时间居然有些被迷惑。
少年维德的确也长得很好看。西塞尔家都是美人。
“那……我去看看吧。”
少年路希安于是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过去。索性维德的房间就在他的父亲、最宠爱路希安这个养子的道尔顿的隔壁,他不信维德敢对他做什么。
然后就被少年维德压在了床铺之上。
“小声点叫。”维德用领带绑住了他的手道,“你不想被睡在隔壁的父亲听见吧?或者让他进来,看见你如今的模样。”
少年路希安又惊又怒地看着他。
在那之后少年路希安的人生便陷入了被抓住把.柄的漩涡之中。道尔顿在家、又或许不在家时,少年维德总会半强迫着他与他偷/欢。后来发展到即使是去与友人骑马打猎时,也会被少年维德按进小树林里,像是两只小野兽。
少年路希安最终还是因此觉醒了魅魔血脉。目睹他当场暴露魅魔身份的,还有布赖特。在外面办事的道尔顿在一周后回到家中,却撞见少年路希安正被少年维德压在身下施为。
就连魅魔的尾巴也长出来了,一颤一颤。
西塞尔家的养子少爷竟然是魅魔之事传遍了王都。在那之后不久,道尔顿便因急病而亡、被宣告去世的还有路希安。少年维德继承了家主的身份,爵位与财产。
只是无人知道的是他继承的还有道尔顿的另一份财产。骄纵漂亮、爱骗人的小少爷被他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脚踝上绑着脚链,嘴唇红得熟透,被他按着腹部终于挤出体内的晶卵。
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
路希安从梦中醒来。他踉跄着步伐,去床头找水喝。那一刻他又有种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区别的感受,直到听见系统的声音。
“路、路希安……”系统的声音发着抖,“你的头发……变浅了。”
路希安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唇红润,眼神迷离。那头漆黑的长发已经变成了灰色。
……
路希安在那之后几天,都没有出门。
他不断地做着片段式的梦,所有梦境的搭建都来自于记忆里曾有的片段,在那些被扭曲的片段中,他不断地与维德交/欢。所有的梦境让他恍惚、颤抖、发软。梦境或许是在他身为西塞尔家少爷时,或许是他与维德在学院读书时,或许是在圣学院学习时,或许是在圣所担任圣子、又或上战场时,又或许,是在他死遁时、死遁归来之后。
在那些片段里,维德在他身上发.泄着自己。路希安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强.迫着、沦入深深的泥潭。
每当醒来时,路希安总会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他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没有人来找他。
他的头发变成了浅灰色,用于伪装非魅魔身份的绿眼也消失了。无论是谁看见他,都不会怀疑他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魅魔。
“你的头发已经变成浅灰色了,路希安。”系统小声道,“你不打算逃离这里吗?”
路希安没有说话。
路希安终于从卧室里出来。在他换衣服时系统进入了屏蔽状态,出来时只看见路希安披着一身酒红长袍。路希安对着镜子小心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戴上一点发饰。最终,他下了楼。
在走出门时,他看见了站在院子外的狄伦。
“路斯恩!”狄伦焦虑而愤怒地对他说,“你终于出来了,我找了你好多天……我终于查到那个幕后黑手是谁了!是那个新搬来的子爵奥利佛,艾玛一定就在他那里!我们……”
“知道了。”路希安轻轻道,“我们坐马车过去吧。”
“好!!”狄伦握紧了拳头道,“这几天镇子里有些奇怪,不过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他拉着路希安的手,带他穿过热闹的广场。在那里,路希安看见了鲍勃、多拉夫人、贾斯丁、阿曼达一家,与很多很多……小镇上的居民。
热情淳朴的居民。
他们维持着正常生活的模样。可路希安看着他们,却看见一张张新月似的笑脸。
修鞋的老爷子坐在街道的角落里。路希安在路过他时,看见曾经白发却慈祥的老人也抬起头来了,对他露出笑容。
紫藤花谢了。
路希安想。
他们坐上了前往奥利佛庄园的马车。路希安坐在车厢里,狄伦赶车。一路上很安静,只有马车车轮的声音。
路希安闭着眼,他知道在那斗篷之内,他只穿着睡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