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月崩溃地望着窗外时,苍咫从他身后走上来,他保持着一点距离,让宿月不会感觉到不舒服。
苍咫看起来没明白状况,这状况搁谁谁都看不明白,于是他往窗外看了眼。
村寨的夜晚宁静而美好,远处是映着星光的小潭,近处是闪着星星眼的苏晨。
苏晨冲着苍咫一笑,招了招手。
宿月:!
坏了。
以苍咫的性格,他绝对会无视小姑娘。
正这么想着,就看见苍咫也冲苏晨招了招手。
宿月:?
苏晨心满意足地跑了。宿月目瞪口呆。
嘴上说着要和苍咫减少互动,但这人设变化太大,宿月实在是没绷住。
宿月:“你变得很外向啊。”
苍咫:“你不是说要增加村民对我们的信任吗?”
“也对。”宿月点了点头。
跟着又一愣:“我说过这话吗?”
“说过。”苍咫斩钉截铁。
接着他没给宿月思考自己“到底说没说过这话”的机会,指了指床上的被子,问:“这是什么情况?”
宿月:“……”
“那小姑娘可能搞错了。”宿月清了清嗓子,“她可能觉得咱俩是一对。”
“为什么?”苍咫问。
“谁知道。”宿月说,“她们这年纪的小女孩好像就好这一口吧。我之前在游戏里碰见她,她也觉得我和同在游戏的玩家是一对来着。”
神明不打诳语,但是确实苏晨觉得宿月和同在游戏的玩家是一对,宿月没有说谎。
只不过,那个“玩家”也是“苍咫”罢了。
“那我们也可以假装成一对。”苍咫说,“增加她对我们的信任。”
“??”宿月一口拒绝,“不可能。”
苍咫也没问原因,很自然地接受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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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低垂,圆角楼看出去,刚好是整个鸟嘴坡村最好的风光。
小瀑布攀着山崖潺湲而下,潭水静谧地倒映着星光,村寨里照明的火把星星闪闪散布在眼帘,宛如童话中的浪漫景象。
但是和苍咫单独呆在这屋子里,气氛越浪漫,宿月就越无所适从。
尤其是想到苍咫刚刚那个提议他就更不自在。
苍咫大概只是随便一说,不,他肯定是认真说,苍咫没有很“随便”的态度,但他的认真一定是基于“完成任务”。
所以提的毫无障碍,被拒绝了也不在意。
正是因为他能为了完成任务这样说,才让宿月不舒服。
对前任这个身份怎么也要尊重一点好吧。
“我出去再要一床被子。”宿月说,“我打地铺。”
“我来吧。”苍咫说。
宿月现在对苍咫一点都不想客气,点点头:“哦,那你来。”
苍咫:“……”
.
这一夜安分地度过,宿月睡在床上,苍咫睡地毯。
睡前苍咫施了个安神的小法术,这算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因为宿月睡觉很轻。
凭借着这个小法术,宿月安然地度过了无梦的一晚。
清晨,宿月被鸟鸣声吵醒。
山中多禽类,禽类又一向起的大早,外面叽叽喳喳,闹腾得不行。
“……这么早就开会。”宿月捂着眼睛,痛苦地念了一句,才慢慢坐起来。
坐起身时用神识跟昨晚布置在村外的艾草交流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异样,才心情很不错地开始穿外套。
村民们的作息比村里的公鸡都勤快,已经起来给他们做好了早饭,粥米混合着菜蔬的香气乘着红霞,飘遍整个村寨。
按照昨天说定的,今天要和村民进山去,沿着四个女孩那天上山的道路走一圈,争取找到落洞神的踪迹。
除了宿月、苍咫之外,苏晨,还有一个女孩子也跟着,他们要先坐驴车到山边,按照女孩子们的说法,那里是山中风景很好的小溪,她们拍照片都是走那条路。
那女孩子是之前一起进山的四人组中的一人,苏晨当时没跟着上山,但女孩子说她跟着两个陌生男人走路害怕,苏晨就跟着一起。
有山溪处也多卵石,泉水打在鹅卵石上发出泠泠的声响,驴车边走边颠簸,苏晨赶车,另外那个女孩子因为紧张一句话也不说。
宿月环顾着四周的环境,这里还没有进山,他就用手机放了点音乐听,用于舒缓神经。
刚听了个前奏,苍咫就来戳他肩膀。
宿月:?
苍咫无辜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我很无聊给我也听听”。
宿月:“……”
算了。
反正昨天都跟他分享过耳机了。
宿月面无表情地摘下自己左边耳机递给苍咫,苍咫顺从地接过来。身后传来“噗”的一声。
宿月警觉地回头,只见那个没说过话的女孩子没忍住笑了一下,在和宿月对上目光时又飞快地转开头。
宿月:“……”
他本来还想解释,后来一琢磨,算了,越解释越烂。
爱咋咋吧。
很快到了山脚下,这里应该常有人来,还有专门拴马的桩子,苏晨就把驴车停在那儿,四个人一起上山。
女孩子们在上山前拍了短视频,这种活动现在已经是人类中的流行。视频里的女孩们都穿着当地传统的民族服饰,繁复华丽的银饰连缀,随着轻快的步伐叮里当啷地响着。
“我们当时上山那条路上有棵大树。”那个女孩子下了驴车之后,好像愿意说话了,“有那棵树在,不会搞错位置。”
多亏了短视频的存在,宿月他们很轻易地找到了上山的原路。由女孩子带路,宿月跟在后面,之后是苏晨,苍咫断后。
这里的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是非常茂盛的丛林,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植被依旧极茂密。女孩子带的那条“路”也只是村民们用手杖压倒了高草,强行平出的一条可以步行通过的通道而已。
气候很潮湿,空气里好像随时都能凝结出露水,脚下的泥土也很潮湿,风从植被的缝隙冷飕飕地穿过来,不间断地带来鸟和虫子的鸣叫声。
这里的山是一个小山谷连着一个小山谷,起伏不断,所以基本上没有平地。
就算是铺在地上的苔藓,底下也有可能是中空的,是坑或者有溪水流过去,每一步都要很小心。
宿月进了山以后就再也没说话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展开了,集中在眼前看到的所有景象,耳朵听到的一切声音,甚至鼻子能嗅闻到的气味上。
他在努力寻找一切可用的信息。
但是宿月没敢展开神识,虽然神识可以让宿月更快地定位落洞神,但如果落洞神真是妖物,一定能够感知到宿月的神识,那就是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此时此刻,宿月就像一个巨大的雷达,同时接收到所有的图像、声音、气味甚至生物波,又极快地处理。
看起来是繁杂的工程,实际上大部分凭借直觉,只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往山里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宿月突然在一条盘山道上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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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丛林里透光不好,路又窄,再加上时不时有竹叶青吐着信子探出头来,宿月突然站住,把最前面带路那姑娘吓得一激灵。
“大哥,怎么了?”那姑娘声音颤颤的,“你别吓我啊!”
宿月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噤声。
不是吓唬她,是他真的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细细的“视线”,或者说是神识一样的东西,带着妖气,触角一样在山里游走,在刚刚的某个瞬间触碰到了宿月他们,又倏忽溜走了。
是向山的更深处,右手面的坡上。
宿月往那边看过去,环境明显更潮湿,跌落的树枝腐烂到一半是空心,所有的光线都被层层的叶子和藤蔓吞噬,深处是密布的黑暗。
黑暗自古以来与不祥挂钩,这片森林里的黑暗更让人有种很确定的感觉。
要是走过去,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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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是什么东西?”宿月问。
“不知道。”女孩子看宿月这表情,脸都吓白了,她一直摇头,“我们从来不会翻山的,家里老人都这么教,从来没有去过。”
“你们那天走到这里的时候,记得什么异样吗?”宿月又问。
女孩子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苦恼地说:“记不得了。”
“照片或者视频也没有?”宿月又问。
“没有。”女孩子小声说。她好像觉得自己辜负了宿月的期望,看起来满难过的。
“什么记忆都没有就是证据。”宿月又望了那边的山坡一眼,依旧能感觉到若隐若现的恶意散发出来。
对方在窥伺他们。
宿月当机立断:“阿……”
!
他和人偶合作太多次了,差点脱口而出一个阿咫,还好反应极快,在“咫”字出口之前悬崖勒马,摸了摸鼻子,做若有所思状,强行把话圆了回去。
宿月:“啊,这样吧,你先送她们两个下山,然后回来跟我会合。”
苍咫完全没有察觉:“好。”
苍咫带着两个女孩子下山了,宿月在这里等。
那种恶意仿佛感觉到他落了单,窥探的更加肆无忌惮。
来自妖物的窥探没有实质,但那种感觉就像是小触角窸窸窣窣地沿着潮湿阴冷的地面爬行,时不时伸伸缩缩地看上一眼。
正常人感觉不到那种恶意,但宿月是神明,五感超乎人类,对这种阴沟老鼠般的玩意儿看得清楚也厌恶得不行。
但宿月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随便它看。
他站在那,看着瘦瘦弱弱的一只,心里想法其实凶残得很。
满心都是等苍咫回来了,就直接去把这一直偷看他的玩意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