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很担心乱步,社长来得快走得也很快。
第二天一大早,柊真白和太宰还没把西瓜摘回来,他就已经道别启程了。
送走了唯一的客人,老爷子又拿着扫帚和书册开始扫庭院。因为是暑假最炎热的时间,朝阳升起不久,闹人的蝉鸣就响彻整个庭院,无所事事的柊真白拉着太宰到田里摘了两颗西瓜,刚泡进溪水里,同班的山本一郎就领着一群孩子敲开他家的大门,说要邀请他们去山上抓蝉。
柊真白看着他才早上就沾满泥巴和露水的裤腿,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山本一郎勃然大怒:“柊真白你别太过分了!就算你霸占着年级第一,不让别人跟他玩,你的国语也不会提高的!”
柊真白:“……”
不是,他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开始人身攻击了啊!
但山本一郎委屈,山本一郎有话要说:“太宰君转学的两个月里,你一次都不让他跟我们玩!你太过分了!”
可能是他的话里指责的意味太重,他身后拿着捕网的小女孩有些不高兴:“真白才没有做这些事情,他只是喜欢跟太宰君玩。长得漂亮的人就是喜欢和长得漂亮的人玩的,我也喜欢跟他们玩!你不是也喜欢跟真白玩吗?你上次还想要邀请真白去你家的泥塘里摸鱼呢。”
山本一郎:“……”
柊真白:“…………”
所以说山本一郎是真的会玩泥巴!
而且,他倒也不是见色起意才跟太宰玩的!
电视里那么多的好看的艺人明星他一个都不喜欢,他只是格外喜欢太宰,在水潭里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满心欢喜的,想要和他一起度过开花的春天,蝉鸣的夏天,丰收的秋天,还有会下雪的冬天!
也许是听到了声音,懒洋洋靠在廊下的太宰笑了起来,还没笑两声就被拿着扫帚的老爷子赶出家门,又抓了两个捕网塞给他们,说不把后山闹人的蝉抓光就不许回家。
太宰:“……”
柊真白:“……”
太宰不可置信的看着柊真白:“家里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的?”
默然,柊真白捡起同样被他爷爷丢出来的小挎包,掏出一颗橘子味的糖塞进太宰手里,才解释道:“有的,爷爷每个季节都会做时令玩具,虽然从来没有人玩过。今年因为你来,他还做了两份。”
太宰:“……”
已经走到路口的捕蝉队伍发现他们落后,回头催促起来。
“快点。”
“太慢了。”
可能是接受了命运,柊真白叹了一口气,牵着太宰朝队伍走去。
因为是村子里长大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十分皮实,一行人乌央乌央的沿着小路进山,进了山里,树木遮蔽,灼热的温度变得适宜,过于活泼的山本一郎嘘了一声,听着蝉鸣声率先冲了上去,身后的小屁孩也乌央乌央的往前冲,留下一个柊真白和太宰。
两人都没有提前准备,身上穿的还是家居的蜻蜓纹和服,脚下踩着木屐,手里拿着捕网,身上加在一起连小挎包都装不满,甚至他们连装蝉的瓶子都没带。
这时,一马当先的山本一郎已经带着蝉回来了,他捏着那只最大的蝉炫耀了一会儿,扭捏的走到柊真白和太宰旁边,看了看太宰,又看了看柊真白,很是纠结的思考了许久,才作出决定般,用沾着泥土和草屑手抓着蝉递给太宰:“今天的第一只蝉,送给你!”
柊真白:“……”
太宰:“……”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柊真白像是才反应过来那样,漆黑的眼眸一帧一帧的看向那只蝉,又看向山本一郎:“送给他?”
“当然了!今天我是第一个给他送礼物的人!”
柊真白又是一顿,重复:“第一个给他送礼物的人?”
山本一郎又神气起来:“他是新来的啊,只要我把蝉送给他,他就是我的朋……啊!!!我的蝉?!”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中,万众瞩目的第一只蝉振翅一飞,利落的消失在高大的树枝上——谁都没有看清柊真白干了什么,只看到山本一郎手一松,蝉就飞来起来。
么得感情的柊真白看着消失的蝉,面无表情的惋惜:“啊,飞走了。看来你不是第一个给阿治送礼物的人了。我才是。”
他说着,然后在捕蝉小队瞳孔地震的震惊中,一反常态的斗志昂扬的越过小路,走进草木茂盛的林间,任凭露水和草屑弄脏他的衣角。
被巧劲振飞了第一个战利品的山本一郎没有发现真相,但有被嘲讽到,他大怒着也冲进树林里:“……混蛋,你才不会是第一个!”
林间小路变得安静下来。
捕蝉小队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又转头去看事故的中心,然后就看到被未来恋人幼稚到的太宰捂着脸慢吞吞的背过身去。
茫然的捕蝉小队人均头顶三个问号:所以,发生了什么?
就在捕蝉小队困惑不已的时候,遥远的横滨里,看着和他们同样大的褚发小男孩揣着几块新鲜的面包谨慎的穿过擂钵街的废墟,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谨慎的回到一个低矮隐蔽的破房子里。
房子虽然破败,但内部收拾得还算干净,两张木板床摆在两边,甚至还放着一张桌子一个柜子。
警惕的褚发男孩走进房间,才放松一些,把怀里的新鲜面包放在桌上,又对着其中一张床喊道:“喂,吃饭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躺在床上的黑色长发的青年优雅的坐了起来,他迷茫的看着前方的男孩:“你……”
褚发男孩顿了顿,有些崩溃:“中原中也。我的名字。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好好给我记住啊,而且你只是失忆,不是老年痴呆,不要总是假装忘记啊。”
黑色长发的青年优雅的坐到桌前,优雅的接过中也递给他的面包,优雅的开口:“下次一定。”
中也:“……”
青年继续优雅:“对了,你能再给我说说我失忆的事吗?”
脑海里闪过许多的记忆画面后,中也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同样坐下来,拿起面包:“这个也说过很多次了,擂钵街发生了爆炸,你被炸晕了,然后我就把你捡了回来……”
同一时间,相隔甚远的某个城市的某间点心店前,一个看着很憔悴的一副落拓医生打扮的青年终于鼓足勇气站到柜台前,和柜台后穿着围裙戴着三角围巾的女孩四目相对。
随着意外恢复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确切知道世界的真相的两个成年人披着各自的皮囊,心中默念三遍‘不能暴露’之后,都刹那间掩饰住自己的真实表情。
年幼的与谢野努力微笑:“你好先生,请问是要买点心吗?”
青年的森鸥外努力不心虚:“……啊,是的呢。”
傍晚的夕阳在他身后一点点坠落。
某条放学回家的路上,戴着圆眼镜的少年背着书包站在街头,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嬉闹着从他身边走过,衬托得表情深沉凝重的他像是在思考要怎么拯救世界一样。
同在横滨的某个角落,一间普通的不显眼的房间里,泡面的水汽蒸腾而起,少年的杀手又一次接起电话,并且重复道:“抱歉,我已经金盆洗手了。嗯?什么时候洗的吗?两个月前,对,就是刚要接下你的单子的时候——很抱歉,但这个事实不会改变,因为你的定金还没有打进账户,所以并不算违约。”
在一片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他淡定的挂断客户电话,然后挑起一筷子泡面填饱肚子。
一桶泡面吃完,他才开始继续两个月来的未完成的思考。
“……从昨天开始理清了所有的记忆,所以,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是怎么保护好这个极容易损坏的世界,限定条件还是在不超过三个人得知‘书’的前提下。有点麻烦呢,聪明如太宰和真白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办法达成,我得做点什么才能帮助他们呢?”
同样的夕阳余晖照进乡下的庭院,被念叨的太宰和柊真白无知无觉的带着捕网踏出森林。
喧闹了一整天的蝉鸣声退却,满身草屑的柊真白站在家门口,郑重的把装满的小挎包递给太宰,在他们的身后,愤怒的山本一郎骂骂咧咧的被小伙伴们拖着走远,更远的地方,炊烟升起,灯火点亮,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顺着风吹远。
吃完晚饭,洗过澡,跑了一天山路的柊真白和太宰终于还是抵不住困倦,靠在一起躺在纳凉的木廊下睡了过去,拿着扇子给他们赶蚊虫的柊老爷子借着一点萤火虫的微光好奇的打开了他们的小挎包,然后被满袋子的夏蝉吓得一个战术后仰。
“这么多,难怪山本那小崽子会哭着回家了,啊——等等,他们不会这个夏天都不找真白玩了吧?”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性,挥着扇子,老爷子又忧心忡忡起来。
“毕竟去年夏天,他就因为真白把他们家泥塘的鱼捞干净而哭了一整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