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亦城僵在原地, 忽然就慌了。
喉咙涌上堵塞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试图去抓星儿手腕, 但人已经从他身边退开。
许暮星离开寝室。
席亦城想追, 薛沅及时拦住他, 阳台上的对话他都听见了,连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特别特别过分, 而且只有他知道, 许暮星喜欢席亦城,他们认识那么久做了那么久的好朋友,许暮星也应该是喜欢了席亦城好久好久。
可想到刚才的话, 他眼睛都跟着泛红。
“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随便一个人胡说八道或许都伤不到他, 但这些话从你席亦城嘴里说出来就是拿刀子捅在他心里!”
薛沅第一次敢这么大声地斥责一个人。
“我为许暮星感到不值!”
席亦城张了张嘴, 他无力反驳薛沅,因为对方说得对, 他在床边坐下, 双腿敞开低头看着地面,手掌撑住脸, 沉默了半晌才发出声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再伤害许暮星!”
*
办公室里,袁华正伤脑筋。
高三学生取消运动会是校领导的决定, 为的是让学生专心复习, 他也没有办法。
“我们班学生也和我吵, 还有说要游行抗议, 真是胡闹!”同办公室的张老师也苦恼, “照我说运动运动也是好事,劳逸结合嘛。”
“我也这么想啊,”袁华呷了口茶,“不如咱们联合其他老师一起再做做努力沟通沟通,取消不至于,可以减轻一些体能锻炼,拿不拿名次的也不重要,主要图个重在参与让这帮猴子乐一乐。”
“是说。”
两人聊着,门口来了人。
张老师先瞧见:“哟,你们班年级第一来了。”
许暮星进了办公室。
袁华一拂方才聊天的闲散,端起老师该有的态度:“你也是来和我提运动会的事?”
“不是,我来请假。”
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向袁华请了病假,以他在班主任这儿的信用度请两天假很容易,袁华也考虑到他最近做事突兀,比如女寝事件,兴许都是学习压力太大造成,当即给他批了请教条。
在门卫交了请假条后,他坐公交回小姨家。
开锁,进门,直接步入房间倒头栽进床里,这几天压抑在心里的难受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席亦城那些伤人的话一一在脑海里划过,脏,什么也不是,可怜他,和别人睡过,每个字眼都是扎在心脏上的刺。
蹬掉球鞋,他蜷缩进床里。
他并不软弱,从没了爸妈之后便学会了戒备,学会了在别人嘲笑他时不是哭鼻子而是还击回去,不会把不在乎的人对他的伤害放在心里,但偏偏伤害他的人是席亦城。
喜欢他好几年,却换来这么个结果。
自己就像个傻逼。
身体又缩了缩,他抓过被子将自己埋进去,捂紧了心口的位置。
小时候那年,他们肩并着肩站在小巷的雪夜里。
他冷得瑟瑟发抖,只有紧紧牵着的他的那只差不多大小的手是温热的,后来席亦城还把自己外套脱给了他,抱着他说:“以后不要哭了,你哭了我也会难受,以后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你叫许暮星对吗,星星的星吗?我最喜欢星星了。”
“我叫席亦城,我保证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惹哭你,做不到就是小狗!”
....
闷成团的被子一动不动,许暮星闭着眼,任由自己的思绪胡乱飘散,有时回到童年,有时突然跳到高中,偶尔又去到了充斥着警笛声和围满了人群的车祸现场,还有冰冷地躺着爸妈尸体的白色房间。
爸爸,妈妈。
有个人说要保护我,可还是把我惹哭了。
被子里轻轻漏出呜咽。
*
下午的课,席亦城全翘了,去了网吧后钱也付了机子也开了,但一坐好几个小时愣是没动过一下键盘,自动黑屏的屏幕映出他靠坐在椅子里无措木然的面容。
许暮星的话一直充斥在脑海中。
割得心脏如刀刮。
再也不做兄弟,以后各走各的......
“席亦城,你到网吧干嘛来了?”指关节叩了叩桌面,想起两声“笃笃的”。
网管还是顶着成宿熬夜的疲倦面容,歪斜地靠在他桌边,分了根烟给他:“我看你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一样,你把网吧当成茶馆闲坐来了还是中了降头?”
席亦城略抬头,视线落在递过来的烟上。
“抽不抽?”网管又递了递。
他两指夹过烟,没抽也没衔进嘴里,等网管吐到了第三口眼圈才忽然像自言自语说:“我怕一个人,来躲躲。”
“什么?”网管嗤得笑了声,“我没听错吧,你还有怕的人。”
怕。
他害怕待在教室,怕星儿还是用那样冷冰冰的眼神重复告诉他“我们再也不做兄弟了”,手中夹着的烟微微抖了抖。
见他沉默不愿多说话,网管自顾自抽完了烟,走开前打着哈欠提醒:“网吧机子按时收费,可不管你玩没玩啊。”
席亦城动了动鼠标,看了眼屏幕右下角时间。
他不在乎干坐着浪费多少时间,而是算学校晚自习下课还有多久,上次打电话害星儿没收了手机,这次打算等人自习结束回寝室再拨。
面对面自己容易冲动。
电话里道歉兴许能管好这张嘴。
这一觉,许暮星直接睡到了傍晚,半睡半醒地一直窝在床上,不久后门外响起小姨的说话声,偶尔有宋显佲顶嘴,宋翦因考试差点不及格而被小姨责骂。
渐渐的,外面的声音又小了。
他没有任何思考,只是任凭这些声音划过。
宋翦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七点整正是某武打剧播出的黄金时间,爸妈出去跑步锻炼去了,他一个人清净自在,手里再揣包薯片什么烦恼都没了。
“卧槽,你们算什么玩意儿的武林正派,这么道貌岸然!男主有主角光环秒杀你们晓不晓得。”
他边说边蹦起来打了一套拳。
“啧,怎么小尼姑还暗恋他啊,是个假尼姑?”
他看得聚精会神,手往薯片袋里掏,摸了一片塞嘴里时,家里响起一声叮咚。
是门铃。
猛地身躯一震,嘴里薯片瞬间嚼成碎渣渣,电视机遥控器不知道落哪儿了,于是脚一跨,踩着面前茶几飞跃到电视机前一关就要冲回房间做作业,但门铃再次响起。
脑子终于回过味儿来。
老爸老妈回家不需要摁门铃,有钥匙啊。
呼,宋翦松口气,穿好拖鞋跑去开门:“临舟哥?”
“嗯,”顾临舟在门外,他没打算进去,只是来问问,“你哥现在好点了儿没有?”
“什么好点没有?”宋翦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顾临舟也稍愣了半秒,说,“许暮星下午请了假,我也是问了班主任知道的,请的病假,到我离开学校他也没回来,我猜是回家了。”
“我哥回家啦?”宋翦又是一问,身体往后仰看了眼换鞋的鞋柜,“他拖鞋都在呢,没回家啊。”
“你确定?”
宋翦不确定了:“我去他房间看一眼。”
说这话时人已经飞奔向某间卧室,一打开门,床上拱了一团,脱下的球鞋歪斜地倒在床下:“哥?你真回家啦?你回家怎么不说一声,我和我妈都不知道,晚饭都没了。”
“对了,临舟哥说你请的病假,哥你怎么了身体哪儿不舒服?”他走近床边,拉了拉被子。
“没不舒服,就想睡会儿,”压着一团被子,许暮星的话有些闷。
“可是临舟哥在外面。”
“我现在不太想见人。”
“哦哦,”宋翦又飞奔至门口传了话。
顾临舟道:“没关系,我就是来问一声,知道他在家就好。”
“嗯,临舟哥回见。”
这边交代完,宋翦又飞许暮星房间,飞得他气喘吁吁:“哥,你肚子饿不饿,要不你叫点外卖?或者等我妈回来让她给你下碗面?”
“不饿,你别告诉小姨,别让她担心。”
“可是你饭都没吃。”
许暮星不再说话,埋得脑袋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发顶,宋翦不放心,伸手进被子里,原本是想摸摸哥额头是不是发烫,会不会发烧了,结果摸到一处湿漉漉的被单,不由得脑子木了下。
“哥....”声音讷讷。
踌躇了会儿,宋翦还是离开了房间,关好门后不再打扰。
八点左右,许亚楠和宋显佲跑步回来,宋翦乖乖在房间里奋笔疾书做回家作业,等做完作业爸妈也睡觉了,他的武打片也播放结束。
但是不要紧,还有综艺!
本子一合,洗完澡又偷摸去了客厅,将电视音量调成最小。
房间里,许暮星的手机接二连三来电话,但不是周末的情况下都是调整的无声,对方的电话一遍接着一遍。
席亦城掐准了晚自习的下课时间,也算了从教室回寝室需要用多少分钟,然而,第一通电话没人接,第二通、第三通也是,问了张延才知道,星儿自中午离开后就没回过教室。
除了看综艺,宋翦还时不时在和同学聊Q.
再次拿起手机时,收到了一条简讯。
【小翦,方便开个门吗?】
宋翦急忙去开门,这回来的是席亦城:“亦城哥,你也来找我哥啊?”
“嗯,星儿在家吗?”
“他在,但是你等下哦,”鉴于今天哥不太对劲,宋翦没让席亦城先进来,自己又来回飞奔了一趟,并且在许暮星要求下一字不落的传达了原话:“我哥说让你滚,有多远滚多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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