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辞不知道哪来的这股兴奋劲儿, 一直缠着滕颖之问东问西，闹得滕颖之一直脸颊红红，不自觉就把之前压在心头的抑郁情绪抛之脑后。

叶辞十分开朗, 又或者是很善于隐藏。

周小慕的话题被他轻轻揭过后也不见他再流露出丝毫悲痛来，反而对滕颖之和滕凇之间的关系兴致勃勃, 一双圆溜溜的眼眸关上灯几乎都能发出光来。

滕颖之有点反应慢，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套了好多话, 连滕凇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都不知不觉说出来了。顿时又是一阵脸红, 掀了被子下床，窘迫得想出去找哥哥。

叶辞倒是直接顺势躺下，悠闲地枕着自己手臂, 发出八卦之心被满足的叹息，扭头瞅着滕颖之纤细的背影道：“你去哪里呀？”

滕颖之面红耳赤的不理他，低头穿上鞋就要走。

叶辞连忙跳下床把他拉回来，告饶道：“我不问你隐私了还不行嘛。”

滕颖之窘迫道：“你都问完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叶辞一笑, “我还没问你被标记是什么感觉呢。”

“……”滕颖之闭上眼睛，冷静地深呼吸。

叶辞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脑袋，两人在床边面对面地坐着, 滕颖之有些尴尬倒也没真的生气, 眼中流转着一层盈盈碎光, 沉默一会又主动开口问道：“你……不担心周斯斯以后会分化成Omega吗？”

“啊？”叶辞一愣, 一双眼睛澄澈纯稚，“我为什么要担心？他是Omega又能怎样？我也是Omega啊, 我还不是好好的。”

他这番话说完, 倒是让滕颖之也跟着愣了愣, 一时沉默下来。

叶辞晃着腿自顾自说道：“虽然也确实是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但是只要发情期的时候周浔在我旁边，其实也还好啦，没有Alpha的信息素抚慰和抑制剂，天也不至于塌下来，所以怀孕的时候我倒是没怎么想过这方面。”

他脑袋一歪，看着滕颖之似乎在出神的精致侧颜，勾唇笑起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因为怕ta以后会分化成Omega吗？”

“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滕颖之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轻轻说：“我还没有决定不要呢。”

他也转头看着叶辞，对方年长他几岁，清艳的面容却看不出时光的痕迹，眼睛亮澄澄的，什么情绪都直白地写在脸上，或宣之于口，与滕颖之大不相同。

料想是个浸在父母呵护中长大的，即便穿到这里来，也未曾有过什么束缚。

滕颖之低下头，指尖玩着一张奶酪的包装锡纸，看起来情绪仍然沉甸甸的，“哥哥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期待这个孩子。”

叶辞道：“滕先生说不想要吗？”

滕颖之轻轻摇头，“哥哥可能更看重我的意愿吧，如果我不要，哥哥也不会阻止。”

叶辞的确从小受父母宠爱，来到这个世界又有周浔百依百顺，他无法理解滕颖之的种种纠结，皱着鼻子有点疑惑道：“那你是希望滕先生阻止吗？”

滕颖之没说话，将那张锡纸叠成一个小小的正方形，掐了掐。

叶辞仰面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华丽的顶灯，声音轻松悠闲地响起，“我觉得吧，你刚摆脱剧情的控制，和滕先生在一起也没多久，各方面都没准备的状态下忽然得知自己怀孕，一时受到冲击左右不定是情理之中的，你没必要现在就逼着自己做决定呀。”

叶辞倏地用手肘撑起身体，拿脚尖轻轻去踢滕颖之的小腿，哎了两声唤他，等滕颖之回头看他了才继续说道：“你现在怀孕时间还很短吧，就算真不想要，这么短的时间医生也不建议现在手术的，ta还要在你肚子里再住一阵子呢。你现在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考虑清楚，三个月呢，足够你连自己的生死都考虑清楚了。”

大概是生死两个字太过沉重，滕颖之两肩颤了一下，微微拧起眉。

“做爸爸，是什么感觉？”他看着叶辞怔怔地问道。

叶辞一笑，“没什么感觉啊。”

“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滕颖之扬眉，满目不解。

“只是多了一个幼小的亲人，确实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啊。”叶辞摸着下巴搜肠刮肚地想，“非要说点什么感觉的话，做小慕的爸爸，和做斯斯的爸爸，体会是不同的。”

叶辞跳脱的声音慢慢变得沉静下来，滕颖之看着他，安静地听着。

叶辞道：“小慕比较内向，他很安静，连哭声都不大，但是非常有主见，会很专注地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情里，几乎不需要我们任何方面的干涉。他是那种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孩子，说实话，他被接走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是难过于和他分别，痛心于他被毁掉的前程，但并不担心他的生活。斯斯的话……虽然活泼开朗，但从不主张自己的诉求，需要我们更加关注他陪伴他，他刚被接回来的时候经常偷偷哭，后来慢慢和我们熟悉了才有些依赖行为。”

滕颖之道：“他想回到他的养父母身边吗？”

叶辞笑道：“也许吧，我也不清楚，他即便有这种想法也从没表现出来过，我们也联系不上那对夫妻，更不敢擅自登门。”

滕颖之点点头，他从哥哥那里听说过，那对夫妻很抵抗和叶辞他们联系，带着孩子连续搬了几次家，大有销声匿迹的意思。

这份阵痛两个家庭都在承受，谁也无法责怪谁。

叶辞观察着滕颖之怅然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怕自己会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吗？”

滕颖之答非所问，“我讨厌我爸爸，他对我的出生没有任何喜悦和期待，可能像我现在讨厌他一样的讨厌我。所以我一直很恨他生下我，我总是把我遇到的所有痛苦都怪到他身上，如果他不生下我，我就不会遭遇这些那些……”

叶辞慢悠悠道：“可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很多Omega过的都是身不由己的人生，你爸爸他……”

他缓缓停下，想到自己的双亲也是强权联姻，只不过他们在婚后培养出了深刻的感情，这才有了叶辞。但这样的例子少之又少，大多数的联姻家庭，都是滕颖之双亲那样的。

“我知道的。”滕颖之眨眨眼，鸦长的眼睫湿亮，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脸颊鼓鼓的，“爸爸没有选择，但是我有，不管留不留下ta，哥哥都没有异议，不会逼迫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大概是前半生的种种经历实在是不好，滕颖之始终觉得将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来颇有种一厢情愿的意思，其中责任巨大到压得他喘不过气，短短一天就不住的担惊受怕，想留下又不敢留，不留下又自责愧疚。

即便哥哥先前已经同自己说了很多，留与不留都不必有所顾虑，他还是很怕会生下一个讨厌这个世界，责怪他和哥哥的孩子。自然也怕会流去一个喜爱人世，健康快乐的孩子。

“啊！”叶辞忽然翻身跳起来，拍手大叫一声，把旁边的滕颖之吓一跳，“我知道了，你等等我。”

说完不等滕颖之反应就直接推门跑出去了，滕颖之莫名其妙，就听到外头传来叶辞的声音，“哎，你身上带硬币了吗？”

周浔模糊的声音从半开的门扉传进来，“啊？你要硬币干什么？我没有啊。”

“那你去帮我找一枚来。”

“我去哪找硬币啊？”

“我管你去哪找。”

夫夫俩在外面拌起嘴来，滕颖之还坐在床边看着门外出神，无意识地抿出一丝笑意。

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滕凇走进来，在滕颖之身边落座，大手温柔地在他发上轻抚，“还好吗？”

“嗯。”滕颖之看着他，自然能瞧见他眼底浓郁得化不开的担忧，便依赖地投进他怀里，在他肩头蹭蹭，静静地也不说话。

滕凇轻声道：“你们聊什么聊到硬币上去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去找硬币。不过我很喜欢他，他好快乐呀。”滕颖之心里的凄风苦雨之前早已被滕凇安抚了许多，半路又被叶辞岔开，心情已经没之前那么压抑了。

滕凇不欲问他这件事，能感受到他没之前那么紧绷便松了口气。

没一会叶辞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枚硬币，兴冲冲地跑进来，看到滕颖之靠在滕凇怀中合眼休息，脚步顿了顿。

滕凇温声，“需要我回避吗？”

“没关系没关系！”叶辞拖了把椅子过来，在滕颖之对面坐好，捻着那枚硬币说：“很老套但很有效的办法。”

滕颖之揪起长眉，“抛硬币？”

“对呀，正面要，反面不要！严格遵守这一点，让天意决定。”

滕凇微微扶额，滕颖之只觉得草率得过于离谱，他怎么可能会让一枚硬币去决定腹中孩子的去留，叶辞却不等他开口就已经将硬币高高抛起，随之被吊起的还有滕颖之下意识被牵着走的心情。

啪地一声，叶辞将不断反转的硬币扣在左手背上，凑到滕颖之面前，看着他微显紧张的神色，静静问道：“你希望是正面还是反面呢？”

滕颖之抿唇，“你不是让我听天意吗？”

叶辞悄悄打开右手，往里看了一眼，目色凄凄，“是反面哦，那就不要了。”

滕颖之眼中不见丝毫喜色，心里怦怦地急跳，即便知道抛硬币不能真的为此做任何决定，也被一句“天意”左右了情绪。

叶辞见他面色凝重，忽然一笑，直接将右手拿开，露出正面朝上的硬币，“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应该有谱了吧？”

作者有话说：

请接受我的滑跪！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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