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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我愿意那个人是你。”

问君何愧 月昼 2875 2024-03-10 12:01:14

久别重逢第五次见面,江悬一派淡然地叫谢烬脱光了给自己看。

若是在军队里,行军途中条件有限,大家时常一起在河里洗澡,互相看看也没什么。但现在,宫闱之中,只他们二人,江悬轻描淡写一个“脱”字,很难不让谢烬往别处想。

谢烬眸色一沉,脱掉自己身上最后一块布料。

蛰伏的某处,即便沉睡着也看得出尺寸不俗,而现在,在江悬的目光中,似乎有想要抬头的趋势。

“谢将军,”江悬声音轻缓,“在想什么?”

谢烬没有回答,而是向前走了一步。

二人本就挨得近,这一来,谢烬几乎要碰到江悬。江悬眼神微动,这样的距离让他感到不适,他本能想要后退,却忽然被谢烬揽着腰往前一带,整个人撞入谢烬怀中。

江悬语气泄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谢岐川。”

“阿雪,”谢烬垂眸,沉沉看着江悬,“看够了么?”

“放开我。”

江悬挣了一下,后背那只手蓦地握紧他蝴蝶骨。

赤裸着身体的谢烬像一头野兽,炽热、蓬勃、充满生命力,他不理会江悬的抗拒,一步步逼近,江悬被他带着后退,直到避无可避,小腿撞到坚硬的床沿。

江悬回头瞥了一眼,就这一瞬,谢烬倾身而上,将他压进那张金丝楠木大床。

嗵。

眼前出现一张年轻张扬的脸,眉骨高挺,目似朗星。江悬不自觉瞳孔一颤,故作镇定问:“你要做什么?”

“你勾我的时候,没想过我会做什么吗?”谢烬开口,声音多了几分低沉,“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还是几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江悬愣了愣神,轻笑:“当然不是。你是谢大将军。”

不知怎的,江悬叫出这几个字,没有半点外人口中恭敬客气的样子,反而像一支羽毛挠着谢烬耳朵。谢烬目光微落,停在江悬那两片红润的唇:“刚才在汤泉里,你叫我岐川。但我更喜欢你以前叫我阿烬。你很久没叫过了。”

“你长大了,不好再叫小名。”

“那叫岐川也好。”

“叫谢将军不好么?”

“不好,太生分。”

江悬笑笑:“好。岐川。”

“阿雪。”谢烬抚摸江悬脸颊,手掌缓缓往上,将他散乱的发丝理到耳后,“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

江悬收敛笑意,摇摇头:“我不能。”

于是谢烬不再追问,就这样深深注视了江悬一会儿,低下头,两片嘴唇很轻地碰到江悬额头。

江悬原本放松的眼睑倏地睁开,不可置信般缓缓抬眼,视线却被谢烬突起的喉结和下颌遮挡。

这或许不能算作是一个吻。

谢烬只是这样用嘴唇触碰着他,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江悬低头,视线停在谢烬身体某处。——是有反应的,但江悬没有察觉到任何别样的欲望。仿佛一切都发自本能,亲近他是本能,有反应也是本能。

这让江悬想起七年前最后一次分别。

那时谢烬已经不小了,十四五岁的少年,个头窜得比他还高,有时站在他面前,会让他分不清谁才是哥哥。

不过谢烬打小叛逆,一向不爱叫他哥。

那会儿还是秋天,跟现在差不多的季节,江悬随父兄到几百里外驻军,谢烬身上有别的任务,不能同他们一起。

离开那天谢烬绷着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高兴似的,把江悬堵在帐子里,问:“江帅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江悬有意逗他,故意说:“江帅不让你去,你去问江帅,为何问我?”

“我,”谢烬噎了一下,眉眼肉眼可见的耷拉下去,“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打仗的事不好说。”

“阿雪。”

“嗯?”

谢烬忽然用力拥抱住江悬,说:“一定要平安回来。”

江悬无奈一笑,抬手拍拍谢烬后背,说:“你也是,万事小心,自己多保重。”

二人从小到大聚多离少,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整整七年。十几岁时的谢烬可以肆无忌惮拥抱江悬、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不带自己,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地触碰,留下一个不算是吻的吻。

江悬难得心软了一次,开口道:“岐川。”

谢烬声音低低的:“嗯。”

“没记错的话,下个月是你生辰。”

“……嗯。”

“二十二岁,也该考虑成家了。”

谢烬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说:“不考虑。”

江悬抬眼:“为何?”

“你比我年长,就算考虑,也该你先考虑。”

“你明知道我……”

“你总不会一辈子困在皇宫,日后离开这里,你想娶妻生子,有的是机会。”

这话听着不大高兴,语气很淡,甚至有点冷冰冰。江悬想了想,微微起身,谢烬以为他想离开,忽然按住他肩膀,一用力把他压回床上。

这下两人之间最后一点客气的距离也没有了,谢烬胸膛宽阔,几乎将江悬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江问雪。”

江悬一愣,半是好笑半是无奈:“谢将军,这是又生的哪门子气?”

谢烬咬紧后槽牙,被江悬一问,脸愈发的黑。

“我会不会成家,你难道不知道么,为什么还要问我?”

江悬不解:“我?”

“我找你这么多年,难不成是让你出去吃我喜酒的?江问雪,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谢烬问住了江悬。

他算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久别重逢的故友,

家破人亡后这世上唯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

似乎都是,但都不止。

唯一没有疑问的是谢烬于江悬而言是不同的,在他前十几年的人生中,除了父母兄长,谢烬是陪伴他最多的人。在谢烬面前,江悬从不需要掩饰自己喜怒。甚至母亲病逝那天,也是谢烬陪着他,让他靠在肩膀哭了一整夜。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谢烬,如江悬从前所想,成了驰骋沙场、意气风发的谢将军。江悬想过他终有一天会让“谢”字旗飘扬在大梁领土上空、会让所有敌人听到他名字闻风丧胆、抱头鼠窜,但没想过自己也许永远无法亲眼得见那样的场景。

不能并肩也没关系,他至少不该成为谢烬如今的牵绊或阻碍。

“岐川……”

江悬张了张口,一向游刃有余的人忽然好像没了话说。

谢烬问,声音低哑:“很难回答么?”

是有些难回答。

江悬沉默许久,抬起头,目光落入谢烬眼瞳。

“那天晚上你离开之后,我本来下定决心要死了。这些年我有很多死的机会,但我一直撑到现在,想要回漠北看看,看看玄鹰军在你手里变成了什么模样。但那天晚上见过你,我的愿望忽然实现了,我在你身上看到戈壁和草原、沙漠和旷野,看到七年前玄鹰军留下的那缕孤魂,我忽然了无牵挂,闭眼之后只觉得安宁。如果不是第二天你又来找我,也许我就这么走了。我不知道你对我来说算什么,但我放下一切决定赴死是因为你,最后挣扎着再次醒来也是因为你。阿烬,你我之间至少有一个要在西北的烈日下策马奔驰,我愿意那个人是你。”

说下这段话时,江悬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坦露过心扉,他习惯在萧承邺面前说半真半假的话,久而久之,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谢烬蓦地怔住。

“不,”他摇头,“我不愿意。”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只是这样说说罢了。”江悬恢复了平日的不在意,推开谢烬起身道,“聚散别离,身不由己,又不由我说了算。”

这次谢烬没有拦他,江悬走到衣架前,拿起那身干净里衣丢给谢烬:“穿上吧,谢将军。”

谢烬沉默地接住,不发一言。

江悬走到外间,推开门,敲敲门框:“玉婵?”

“诶,公子。”玉婵小跑着从廊下过来,“公子有何吩咐?”

“帮我备一身便于行动的常服,或是侍卫穿的衣服,洁净即可。”

玉婵疑惑:“侍卫的衣服……公子自己穿?”

“不。”江悬想了想,抬手比划谢烬身高,“约摸这么高,比我健硕些。”

——玉婵当即明白,是那位“故人”又来了。

“是。公子稍等我。”

没一会儿,玉婵抱着一身衣裳回来,交给江悬说:“咱们宫里只有这个,公子瞧瞧。”

江悬接过,点点头:“你在外面守着,来人知会我。”

“是。”

江悬去而复返,谢烬已穿好里衣,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江悬放下衣裳,说:“委屈谢大将军先扮一天侍卫。”

谢烬闻声抬头,问:“你刚才告诉那宫女,不怕她告密么?”

江悬冷哼:“你上次来她便知道了。”

“……抱歉,是我疏忽。”

是疏忽还是关心则乱,江悬心里清楚。他走近,看见谢烬戴在胸前的狼牙吊坠,目光一滞:“这个……你还戴着?”

谢烬随着江悬目光垂眸,点点头:“是。”

江悬拿起那枚吊坠,看了一会儿,说:“那次我没有带弓箭,身上只有一把匕首。”

“我知道,你很机敏,也很勇敢,几乎是徒手杀了那头狼。”

江悬笑笑:“回去被我爹狠狠教训一顿。”

“江伯父也是担心你。”

“我总是不听他的话。最后那次,他让我留一队人马原地驻守,我却执意随他和哥哥一起去。”

“不怪你,阿雪。”谢烬站起身,把江悬揽进怀中,摸摸他的头发,“萧承邺若是觊觎你,就算那天你没有出事,他也会寻别的办法。”

“我知道。我只是……”

只是那些事,一直没机会与人说罢了。

江悬闭上眼睛,额头轻轻抵在谢烬肩头。

“岐川。”

“我在。”

“昨夜我又梦到他们。我梦到那天尸横遍野,血流漂橹,玄鹰军四万余人,杀到最后全军覆没,到早上日出时,我几乎分不清红的是血还是太阳。后来我中了一箭,流了很多血,再后来下起大雪,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是我没有,我为什么没有……”

谢烬拥紧江悬,哑声问:“哪里?”

江悬一滞。

“哪里中了箭?”

江悬拿起谢烬左手,放到自己右侧肩胛骨下方:“这里。”

隔着一层布料,七年前的伤疤几乎无法察觉。

谢烬低头,缓缓握紧自己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阿雪,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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