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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出书版番外 耗不死你

快穿之打脸狂魔 风流书呆 9058 2024-03-18 13:29:35

薛静依站在阳台上等了一天,从早上到傍晚,始终不见哥哥那辆黑色的座驾从匝道驶来。

“小姐,回房睡一会儿吧,你站一天怎么吃得消。”福伯心疼得眼眶泛红。

“哥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薛静依沉声询问。

“没有,要不,我给少爷打个电话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薛静依拿起手机拨号。

电话响了两声,被掐断了,再打,直接变成了无法接通。她不信邪,连连拔打了十几个,这才无奈地放弃,整个人像失了魂的木偶,摇摇欲坠。

福伯连忙上前搀扶,心中对少爷充满了埋怨。这人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莫非中邪了?不行,得跟先生和夫人说道说道,找个高人驱邪。

当福伯脑补得越来越严重时,匝道尽头传来引擎的轰鸣,一辆火红色的超跑快速驶近,眨眼就冲到薛家铁门外,来了个漂亮的漂移摆尾,然后稳稳停住。

门卫没认出这辆车。薛家人性格内敛,买的车也十分低调,像眼前这种骚包到快着火的款式,只有东区那帮纨绔子弟才看得上。

这谁啊?他嘀嘀咕咕上前,看见坐在驾驶座的薛大少,眼珠子鼓了鼓,立马跑回去开启铁门。

“哥哥,这辆车一看就不是你的风格。你看他们的样子,活像见鬼了一样。”八百万砸下来,周允晟对青年的态度终于有了好转,偶尔也会流露真性情,跟他调侃几句。

薛子轩显然很享受这种亲昵,探出一只手揉揉少年后脑勺,但笑不语。

站在二楼阳台的薛静依看见这一幕,推开福伯,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福伯打电话去门卫那里询问,得知回来的是少爷,脸色有点微妙。怎么出去一趟就换了这样一款车,开起来轰隆隆的,外形也奇怪得紧。

“小姐,是少爷。”他话音刚落,薛静依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那急切的样子,敏捷的动作,真不像身体虚弱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路过卧室时,薛静依顿了顿,走进去加了一件厚厚的羽绒外套,穿上雪地靴,戴上遮耳帽,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这才下楼出门。

火红色的酷炫超跑停在结满冰凌的喷泉池旁,越发显得醒目。坐在驾驶室里的两人并未有下车的打算,一个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个单手支腮,表情宠溺地笑睨对方。

“好玩吗?不过现在还不能开。这种超跑性能十分优越,制动时间很短,几乎一踩油门,车身就飙出去了,所以新手上路非常危险,尤其现在下着雪,路很滑。我车库里有一台奥迪,我先拿那辆车教你,教会了才能动这辆。”薛子轩不厌其烦地叮嘱,见少年埋着头,正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动驾驶系统,对自己不过“嗯嗯啊啊”地敷衍几声,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更多的却是疼爱。

“有没有在听哥哥说话?嗯?”他倾身上前,捏了捏少年肉嘟嘟的粉腮。

“听见了。”周允晟不得不抽空睇他一眼。

“听见什么了,重复一遍。”薛子轩搂住他的肩膀,嘴唇贴在他耳尖上,不断呼着热气。

周允晟怕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含糊道:“现在不能开,等有驾照了才能开。”

看看,压根就没在听,一通胡说,但好在也是那个意思。薛子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只手搭放在少年肩头,占有性地环住他,一只手扶额,痴迷地凝望。

“大哥,二哥,怎么不进去?”薛静依弯腰敲打车窗,笑容非常灿烂。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之前可以不给黄怡一个好脸,意识到对方颇有利用价值后,立马就能亲亲热热,毫无芥蒂。大哥二哥,连称呼也改得如此自然。

周允晟被她雷了一下,薛子轩却连眉头都不皱。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薛静依的个性有多么隐忍,又有多么偏执。她可以一边微笑一边把锋利的刀尖捅进自己兄弟的身体里,那还是她在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们再玩玩。静依,这是哥哥给我买的车,好看吗?”周允晟也不是什么好鸟儿,看透薛静依对养兄的悖德之情后,几乎是变着法儿地刺激她。

薛静依面色微凝,强笑道:“好看,大哥的眼光向来很好。”

“好是好,就是太贵了,八百多万,我都不敢开。”周允晟一脸的受宠若惊,本就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此刻溢满水雾,仿佛真的很无措。

薛子轩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他有意无意地炫耀?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反而以拳抵唇,掩饰嘴角的微笑,只因他知道少年不是在炫耀跑车的昂贵,而是在炫耀自己的宠爱。

他喜欢这份宠爱,想要这份宠爱,甚至意图霸占,所以才会借此排挤薛静依。他这副模样,大概就叫作争风吃醋吧?

薛子轩终于抑制不住地低笑出声,捧住少年脸颊,轻轻吻了一记。

又来了,继表白狂魔之后又成了亲吻狂魔,这人已经病入膏肓,可以彻底放弃治疗了。周允晟心中腹诽,面上却适当露出腼腆羞涩的表情。

薛静依强笑道:“哥哥买给你的,你就放心收下,反正以后我们是一家人。”话落往车里瞟了一眼,发现只有两个座,不得不放弃挤进去的打算。

“天冷,你们玩一会儿就进屋去吧。”她柔声催促。

周允晟还没研究透这辆车的所有性能,自然不愿意下来。薛子轩很享受与少年独待在狭窄空间中的踏实感与亲密感,更不愿意离开。

他没搭理薛静依,对少年说了一声“你玩你的”,然后想摁下车窗,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浓浓烟雾冲薛静依扑面而来,令她一面咳嗽一面倒退两步。

做好晚餐走出来喊人的福伯见此情景责备道:“少爷,您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就不说您了,但您明知道小姐身体不好,您还让她吸二手烟,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先生来了烟瘾也是一个人躲在书房抽,从不把气味带出来。”

“你谁?”薛子轩冷冰冰的问句堵得福伯哑口无言,尴尬不已。

薛静依连忙摆手:“没关系的,哥哥爱抽就抽吧。”她话没说完,薛子轩已经踩下油门,绕过别墅朝车库驶去,留下一股呛人的尾气。

福伯这才回神,痛心疾首地念叨:“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教坏了他。”

周允晟安安分分坐在副驾驶座,一路无话,心中却反复评估薛子轩对薛静依和福伯的厌憎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实情感的表露。他有什么理由恨上两人?说不通啊!

他还在琢磨,车已经亭好了,薛子轩掏出手机,让助理把停放在展厅外的黑色座驾开回来。电话挂断后,他笑问:“还玩吗?”

“还想玩,但是没工具。”周允晟舔了舔唇,目露渴望。他想把这辆车拆了再按自己的想法重新组装。改装机械是他的第二大爱好,想当年,他为了躲避政府通缉,还曾伪装成机甲设计师,在产帝国最大的机甲制造厂里干过一年,差点成了他们的首席。

薛子轩盯着少年粉红色有舌尖看了几秒,然后艰难地移开目光。

“要工具?你想把车拆了?”他嗓音沙哑。

“可以吗?”涉及自己的嗜好,周允晟忘了伪装,扑上去,搂住青年胳膊摇晃。

薛子轩定定看着他,眸色深暗,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可以,你就算把它烧了也可以。它是你的,随你处置。”我也是你的,同样随你处置。

隐去最后一句话,他温柔地抚摸少年面颊。

周允晟非常欣赏青年的豪气。迄今为止,对方无疑是他最喜欢的薛家人,没有之一。他决定了,就算以后摆脱系统的桎梏,对薛家展开报复,看在这辆车的分上,看在对方的温柔与照顾,他一定会放他一马。

“那我真拆了?我真的真的会马它拆掉的。”周允晟一再重复。

“行,随你拆。”薛子轩莞尔,推开车门后将少年拉出来,敞开风衣,将他裹在怀中,一步一挪地慢慢游回去。

薛静依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里,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脚步声,她瞳仁立刻凝实,朝前看去,然后心脏便是狠狠一抽。

只见哥哥与黄怡紧紧抱着,正站在玄关处低声说话。也不知道黄怡说了什么,哥哥一面低笑,一面用鼻尖去磨蹭对方鼻尖,削薄的嘴唇差点碰到对方的嘴唇。她几乎能想象到他们呼吸交缠时是多么地温馨偎贴,目光相融时是多么地柔情满溢。哥哥甚至弯下腰,亲手为黄怡换鞋,手掌握住他脚尖,似乎想捂暖。

便是这样殷切的态度,也换不来黄怡的感激,他蹬了哥哥一脚,害得哥哥差点摔倒。哥哥非但没恼,反而低声笑起来,笑得那样爽朗愉悦。

这样温和可亲的哥哥,从未在薛静依的记忆中出现过,他只存在于她最美好最隐秘的幻想里。她曾经勾画的、与自己陷入热恋的哥哥,就是这副模样。

陷入热恋?这四个字像闷雷一般敲打在薛静依心头,令她差点惊叫起来。她明白了,忽然之间,她什么都明白了,对黄怡的憎恨,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急忙掏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含在舌根下,等心脏的剧痛稍微缓解,这才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招呼两人吃饭。

薛瑞和薛李丹妮今天大概不会回来了。薛李丹妮在娘家还有的闹,但结果不会改变,李家人没有理由阻止外孙继承家业。

薛静依坐在两人之间,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亲密无间的举动,漆黑的眼底偶尔闪过淬毒的光芒。察觉到哥哥似有若无地瞥了自己一眼,他连忙低头,默默进食。

一餐饭终于吃完,她放下碗筷,哀求道:“二哥,陪我练练钢琴好吗?”

周允晟忘不了薛子轩差点压断自己十指时撂下的狠话。薛静依这个时候约他去弹琴,企图心不要太明显。

“我不去了,让哥哥陪你吧。”他干脆拒绝。在双手受伤之后,他对钢琴仅有的一点兴趣已经耗光了。

薛子轩呼吸微窒。前世的过往太沉重,冲淡了今生的记忆,其实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景,只知道少年的琴音令他厌恶,然而那怎么可能?少年在未来,将成为光耀整个新世纪的伟大钢琴家,不知有多少人为他的琴音深深迷醉。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他急于求证,拉起少年朝琴房走去。薛静依诡秘地笑了笑,缓缓跟上。

重新站在钢琴前,薛子轩心绪起伏,神情难辨。他坐下,将十指摆放在琴健上,却许久没按下一个音符。隔世而来,掌心的伤疤可以抹消,心里的伤疤却永远存在。他对钢琴的热爱与专注,再也没有办法找回来,因为他有一更热爱、更专注的东西。

吐出一口浊气,他终于放下最后一点留恋,唤道:“小怡,过来弹一首曲子。”

周允晟摇头,非但没上前,反而退后两步,把双手藏在背后。这人有精神分裂症,天知道会不会听着听着就把自己的手碾断。他上次撂下的狠话,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去吧,再试一试。你真的很有音乐天赋,我不骗你。”薛静依低声怂恿。

薛子轩愧悔当年,疾步走过去,将少年抱在怀里一声接一声地道歉。如果能早一点到来,他绝不会做伤害少年的事。

周允晟真的不想再碰这玩意儿,但偏偏久未吭声的系统忽然发布了第四个任务——在薛子轩面前弹奏一曲。

根据以往的经验,系统每次发布的任务都是一个陷阱,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他总会遭受到命运之子各种各样的打击。所以新任务一出现,他就知道没好事。

他推开薛子轩,转身就走,态度十分坚决。他正愁该怎么耗干系统,机会就来了。逃避任务绝对会受到五级以上的惩罚,需要调动的能量可不少。

少年本该成为光耀世界的钢琴家,却因为自己的暴行而对演奏产生了恐惧心理。这项认知令薛子轩心痛如绞。他一会儿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一会儿又隐隐约约地想着:这样也好,如果少年离开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自己是不是就能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是不是能阻止薛阎与他的相遇相识?

自私的想法只一个闪念就消失无踪,薛子轩握住少年双肩,将他按坐的琴凳上,恳求道:“小怡,为我弹一首好吗?就一曲。”

周允晟不为所动,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年,无声述说自己的抗拒。他不是在跟薛子轩较劲,而是在与系统争锋。

系统接边警告了好几遍,素来平板的电子音出现剧烈的起伏,仿佛被宿主恶意罢工的行为惹怒了。但怒气再大,它为了自保也只能尽量节省能量,启动的是三级惩罚,而非既定的五至七级惩罚。

身体撕裂的疼痛席卷而来,周允晟扶额,挡住眼前畅快至极的笑意。他觉得自己大概也得了病,一种名为“自虐证”的病,系统惩罚得越狠,他就越愉悦,从身到心地愉悦。

薛子轩见少年不言不语地坐在钢琴前,一只手摆放在膝盖上,正因为恐惧(其实是疼痛)而微微颤抖,一只手扶住额头,遮挡苍白的面容。他佝偻的身影显得那样单薄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薛子轩心疼了,再也不敢逼近他。他反复责问自己——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怎么能伤害他最宝贵的双手,在他对音乐刚燃起热情的时候?你扼杀了一个天才你知道吗?你确定自己是来弥补一切错误,而不是铸成更大的错误?

薛子轩,你该死!

他心痛得无以复加,半蹲下去,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十指穿梭在他柔软的发丝间,哽咽道歉,赤红的双目满是痛悔。

薛静依死死盯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神情怨毒。她原本想让黄怡弹奏一首曲子,好叫哥哥看看他爱上的是怎样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但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黄怡太狡猾了,他不但不肯弹,还做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他想干什么?激起哥哥的同情与怜爱?

好吧,他成功了,非常成功。在此之前,薛静依从没想过,哥哥会爱上一个毫无音乐细胞的人。她对他太了解了,他的耳朵与眼睛,乃至于心灵,只为音乐敞开。如果不能弹奏出打动他的音乐,那么永远也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但这项认知,在这一刻彻底颠覆。薛静依颓然靠倒在墙壁上,隐约想起一句话——所有的标准,都是为了不爱的人准备的。当你遇到令自己心动的人,你能包容他的一切。她又输了,但是没有关系,下次还可以继续。

周允晟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成功打击了命运之子,他此刻正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渴望里。以往每一次惩罚,他都是咬着牙默默忍耐,从未奢想过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自己暂时休憩。但现在,他被青年紧紧搂在怀中,力道那么大,似乎想把他揉入身体,共享一切,包括悲与欢,喜与怒,泪与血。

他松开牙关,放软身体,慢慢地、慢慢地朝他靠了过去。也许这个怀抱的确不怎么安全,但至少现在,它是温暖的,非常温暖。

静静拥抱了一会儿,两人十分默契地离开琴房。薛静依孤零零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到钢琴前,双手猛然摁下琴键,发出一串狂躁的音符。不知谁家猫儿躲在附近,被吓得凄厉尖叫。

周允晟闻听响动脚步一顿,薛子轩却毫无反应,将他强行拉走。

疼痛还在持续,但情况却非常乐观。每次,当周允晟逃避任务的时候,系统都会代为接管他的身体,擅自把任务做下去,然而这次,它却一直没有反应。

果然能量越耗越少了吗?周允晟心情很愉悦,回到房间后打开电脑,准备刷一刷新副本。

“擦药。”薛子轩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手里摇晃着一管药膏。

“已经好了,你看,瘀青都消失了。”周允晟摊开白晳如初的双手。

薛子轩并不搭理,拧开盖子,将药膏细细涂抹在他手背,然后轻轻地抹开,一字一句慎重说道:“小怡,你应该继续弹钢琴,无论什么曲子,你听一遍就会,这种天赋不能浪费。相信我,你是为钢琴而生的。”因为我曾见证过你的辉煌,也曾被你的琴音深深蛊惑,如果那样的天籁之音因为我的残忍举动而消失,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现在的薛子轩已经无法承受太多自责。他将脸颊埋在少年掌心,掩饰自己通红的眼眶。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我的琴音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让你恶心。你错了,我没有什么音乐天赋,我之所以听一遍就会弹奏,是因为我拥有超强的瞬时记忆。”周允晟指了指自己聪明绝顶的大脑,强调道,“凡是带键盘而又富有规律的东西,包括电脑,包括乐器,我都是一学就会。我绝不是为钢琴而生,我就是我,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无权替我决定。”

因为知道迟早能摆脱系统的掌控,他现在对薛家人也不会太客气。

薛子轩猛然抬头,用一种陌生的、全新的目光凝视少年。是啊,凭什么他们一定要重复上辈子的老路?他知道这就是自己心爱的少年,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高兴或不高兴时的小动作,他都铭记于心,不可能错辨。

他还是他,却又并不是他,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个全新的个体,没有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只有满心憧憬。为什么在他的人生之路还未正式开启的时候,他要为他强行安排呢?为什么他们不能重新创造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

上一世,他因为琴音而爱上少年,但撇去那些外物,撇去那些耀眼的光环,他最终热爱的,还是原原本本的他。无论这一世他到底会不会弹奏钢琴,他爱他,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想通一切,薛子轩抱紧少年,释然地笑了。

“好,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会替你做任何决定。小怡,你是自由的。”他附在少年耳边,慎重许诺。

我当然是自由的。周允晟心内附和,面上也笑开了。他觉得薛子轩其实人挺不错,非常上道。他要不是薛家的大少爷,他大概会去追求他。

“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些工具?我想把车子拆开重新组装。”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就是了。

薛子轩压根没想过拆开后能不能装回去的问题。别说一辆跑车,便是少年说要把薛家拆了,他大概还会在下面递梯子。

“我让助理购置一批专业的工具,你要是喜欢改车,我让人把车库扩建一下,给你弄一个工作间。对了,再买一些机械类的书籍。”他拿出手机,拨通助理电话。

弹钢琴的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孱弱的系统拿宿主毫无办法。薛静依同样无计可施,只能整天跟在孪生兄弟后面,寻找机会。当然,她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亲近哥哥,谁让哥哥与黄怡是连体婴,走哪儿都黏在一起。

薛瑞和薛李丹妮翌日早上相携回来,关系已经缓和很多。听说儿子买了一辆跑车,也没觉得好奇。他连隐退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别说烧钱了。

薛瑞现在的宗旨是,只要儿子愿意守住家业,他想干什么都随他去。

夫妻俩半步不停,拿上行李又匆匆出门,一个飞去欧洲处理生意,一个飞去南亚巡回表演。他们前脚刚走,一辆卡车后脚就到,把薛家大少订购的改装汽车的设备送了过来。从这天开始,周允晟终于找到了生活乐趣,几乎没日没夜地待在工作间忙碌。

薛子轩已经走马上任,头天去就给公司元老一个下马威,雷厉风行的态度和狠辣干练的手腕令人刮目相看。

薛瑞得知儿子优异的表现,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逢人便说儿子不但继承了母亲的音乐细胞,还继承了自己的经商头脑,实在是优秀。于是他也不忙着回国,反倒把手头的几个大案子全权交给儿子处理,为他彻底接管公司铺路。

薛子轩并不推辞,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除非碰见薛阎那样的对手,否则没人能让他吃亏。短短一个月,他已经促成两项非常重要的合作案,彻底在公司站稳脚跟。他隐退的消息也发布到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关注他的转型,绝大多数粉丝希望他认清自己,回归音乐,但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有句话说得好——你的敌人决定了你的高度。曾经在商场上与薛阎那样的巨擘相互过招而不落败,现在的薛子轩,足以应对一切挑战。

按理说,刚接管公司的继任者应该是忙碌的,有加不完的班,开不完的会,还有没完没了的人情往来,但薛家大少却是个例外。他一到点儿就走,把未批复的文件直接带回家处理。

“今天小怡在干什么?”上车后,他一面松开领带,一面询问司机。

小王只负责每天下班的时候来接一趟少爷,其余行程自然有公司的助理负责。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看着黄怡,满足他的一切要求。还有,不要让他跟小姐接触。

这都是少爷的原话,小王起初以为他是为小姐着想,免得换心手术过后,小姐为黄怡的失踪伤心。但现在再看,却又不像那么回事儿。

少爷非但不让黄怡接触小姐,自己也绝不与她多说一句话,完全将她当透明人看待,这可不是爱护的表现。

小王心里暗自嘀咕,嘴上却麻溜地回话:“今天小怡把跑车的底盘拆掉了,说是换一个微动系统。您回去看看吧,那车都被他拆成了一堆零件,他还老夸口,说改装后如何如何牛逼,我看悬。那车压根没投产,放到4S店都没人会修,除非联系制造商,把他们的专家找来。找专家重装又得花一大笔钱吧?”

小王边说边摇头,暗道这些人真是有钱任性。

薛子轩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重申道:“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盯着薛静依,不要让她老缠着小怡。”

看看,什么叫盯着薛静依?这是把小姐当犯人看呢。小王心里老大不满,但到底不敢与boss对着干。现在谁不知道薛大少已经接手薛家,他短短一个月的表现足以亮瞎人眼。以后整个薛氏财团都是他的,他爱捧谁捧谁,别人没有说话的份儿。

与此同时,周允晟正躺在车底换零件。薛静依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蹲在旁边,指着工具箱问东问西,仿佛对改装车辆非常好奇。

“你真能把它装回去吗?你什么时候学的机械?这个是什么,长得好奇怪。”

“让一让,我要出来。”周允晟挪了挪小滑车。

薛静依连忙让开,看见满身油污的少年,忍不住退后两步,掩住口鼻。

“你要是觉得气味太冲就离开,不要让在这里碍手碍脚。”一个月里又消耗系统几次,精神力持续接近核心,现在的周允晟说话越来越硬气。薛静依爱装,明明恨不得他去死,还要跟前跟后地套近乎,他看了就烦,恨不得一脚把这女人踹到天边。

“那我站远点,不会碍你的事。屋里只有你跟我,你要是不理我,谁又会与我说话呢?”薛静依垂头,满脸落寞。

然而周允晟却不为所动。薛静依要想活下去,就得挖他的心脏。他是反派,她是主动,他们天生就站在对立的两端,不可能和平共处。一旦摆脱掉系统的掌控,他不说非得报复薛静依,但绝对会冷眼看着她去死。所以,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可言。

撇撇嘴,周允晟正想再次撵人,一辆豪车驶进车库,薛子轩穿着一套银灰色的高定西装,迈步下车。

看见像个小花猫一样的少年,他启唇微笑,目中满是宠溺,复又看见薛静依,脸色瞬间冷厉:“福伯和小邓呢?怎么不把人看好?”

小王连忙跳下车,谄媚道:“少爷,我这就扶小姐回房。”

“哥哥,你回来了。今天工作辛苦吗?我让福伯给你熬了一盅燕窝粥,现在应该能吃了。”薛静依乖巧地笑,晶亮眼眸里溢满期待。

看见她既体贴懂事,又脆弱可怜的模样,小王真为她不值,本打算将她拽出去,走到近前却下不了手。当他同情薛静依的时候,却从来没想过,对方的存活是建立在谋杀少年的基础上。薛静依有病,与少年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少爷,要不您送小姐回去吧?”小王有心做个和事佬,改善改善兄妹俩的关系。他记得他们之前很亲密,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看见薛静依渴盼而又伤怀的表情,周允晟觉得碍眼极了。他走过去,用脏兮兮的指尖拉扯薛子轩衣摆:“哥哥,留下来帮我打下手,我还有两个零件就装完了,等会儿一起过去喝粥。”他记得扯衣服是薛静依的习惯动作,她恨不得把自己当成薛子轩的挂件,走哪儿都黏着。所以他也要跟着学,膈应膈应对方。

薛子轩立马笑开了,他喜欢少年对自己的依赖,更喜欢他霸占自己的动作。脱掉外套,扯掉领带,卷起袖口,他柔声道:“我对机械没有研究,只能给你递个工具,你别嫌弃我笨手笨脚就行。”

“我嫌弃谁都不会嫌弃你。”话外音便是只腻歪薛静依。

薛静依鼻头红红的,快哭了,叫小王看得心疼不已。他连忙好声好气地劝慰,却见小姐眼珠一瞪,像是被吓住了。小王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心里忍不住喟叹:变了,真的彻彻底底地变了。

不怪他们惊讶。薛子轩患有严重的洁癖症,连陌生人的碰触都受不了,便何况脏污。然而眼下,少年正搂着他劲瘦的腰,将满脸黑乎乎的机油蹭在他胸口,嘻嘻哈哈地玩闹。他非但没有退避三舍,继而火速奔回屋洗澡,反倒把把少年搂得更紧,让他蹭起来更方便。

这样也就罢了,只能说他与少年特别投缘,但面对旁人的时候,甚至包括薛父薛母,他的洁癖症依然严重,而且态度严苛得令人发指。

这独一份的宠爱与包容,若是还不能叫小王认清现实,那他就白在薛家干了十几年。换心手术大约会取消吧?但看少爷能不能扛得住先生和夫人的压力。

这样想着,他再不敢随便开腔,将游魂一样的薛静依带出去,刚走到车库门口,就见一群人从地下室里钻出来,满头水泥灰。

“哎,你们干吗的?”他走上前询问。

“薛先生雇我们来改建地下室。”其中一人答话。

“地下室不能动,里面有......”手术间!意识到小姐还在身边,他隐去最后三个字,匆匆跑进去查看。没有了,所有的手术设备都没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东面的墙壁被敲开,与其他几个杂物间连成一片,地面还挖了几条修车的沟槽,像是要改造成一个更大的工作室。

这是为了谁,不言而喻。看来少爷是动真格的了,他果真不打算救小姐!小王精神恍惚地跑出来,看见站在阳光下,苍白的透明的少女,喉头哽了哽。

他本想问问这些人,拆除手术间的事有没有通知先生、夫人或管家,忽又想到,以少爷现在的性子,怎么能容忍别人干涉?自然是一意孤行的。

他摆手放工人离开,不由庆幸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存活的希望明明就摆在眼前,却被硬生生夺走,那滋味一定很绝望。

两人回到主宅休息。半个小时后,薛子轩和周允晟忙活完了,似连体婴一般抱着进门,坐在玄关处换鞋。

跟薛子轩混熟了,周允晟那些小孩心性便掩不住,拎起他一只拖鞋,远远扔出门去,然后眯着桃花眼坏笑。薛子轩爱死他这副骄矜的小模样,将人抱进怀里揉搓,又是蹭鼻尖又是咬耳朵,嘴唇在他腮侧连连亲吻,甚至好几次擦着嘴角而过。

闹完了,他把笑得气喘吁吁的少年放开,出去捡鞋,一路走一路笑,欢喜得像个孩子。

薛静依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拳头握得很紧,紧到肉里。小王赶走给福伯打下手的小邓,悄悄把手术间被拆除的事儿说了。

“什么,他们把手术间拆了?不是说只改建车库吗?”福伯大惊,拎着锅铲跑出去,看见小姐也在客厅,只得按撩住满腔怒火,悻悻回转。

半小时后,洗漱干净的两人来到餐厅,福伯站在门口欲言又止,见少爷始终没看自己一眼,终于憋不住了,说道:“听小王说,您让人把地下室......拆了?这事儿先生和夫人同意了吗?”

薛子轩一面为少年剔鱼刺,一面冷冷开口:“这是我的家,我想拆哪里无需任何人过问。福伯,我已经警告过你,没有下一次,所以你可以走了。”

“少爷,您什么意思?”福伯震惊异常。

薛静依抬头朝哥哥看去,一脸的不可置信。福伯可是他们的家人啊?哥哥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坐在厨房里吃饭的小邓、小周、小王也都挤到门口探看。连福伯都想赶走,少爷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唯独周允晟吃得津津有味。他当然知道所谓地地下室有猫腻,否则薛家人会这样紧张,但那又如何,他对这点没兴趣,能看见老东西吃瘪就行了。谁让他总是拿看死人的目光看他。

“慢点吃,当心还有刺儿没挑干净。”薛子轩揉揉少年发顶,复又看向福伯,重申一遍,“我的意思是你被辞退了,今晚就走。”

“先生和夫人......”福伯犹不死心。

“我会给他们打电话。你知道,薛家尽早是我做主,你现在不走,来日照样要走,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指手画脚。”

福伯环顾四周,发现大家在少爷的威压下不敢开腔,又想起对儿子百依百顺的薛瑞,终是哽咽应诺。看着福伯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小王深深埋下头,竟对boss产生了恐惧。

他只花了短短一个月就完成了艺术家到上位者的脱变。他有能力有手腕,还有世界上最冷硬的心肠,薛家一定会是他的,更甚者,还会成为他的一言堂,到时候,怕是连先生和夫人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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