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尽管当初九皇子没有夺位之心,但对方既然是皇子，身份便注定了会轻易卷入皇位之争中。
所以，这些年顾烨在教导对方的同时,也没少帮对方造势。
一个才华卓绝,又深得民心的“青天学士”头衔，就是他给这个弟子套的光环，有了如此名声，无论九皇子最后失败成功,下场都不会太糟糕。
九皇子并非忘恩负义之徒,知道顾烨为自己做的一切,心中的温暖感动难以言表，因此这些年无论顾烨的要求多么严格，他都咬牙努力完成。
能够遇到顾烨这样一位厉害又真心疼自己的老师，九皇子觉得他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但这对已经投靠了其他皇子的大臣们来说，可就是天大的霉运了。
一个个脸色难看，在心中破口大骂。
时至今日,看圣上与九皇子父子情深的模样，他们哪里还不明白,他们根本就是被皇帝给耍了。
这些年他们在京城斗得你死我活,为了身后皇子上位，不知耗费多少精力,结果全都是白费功夫。
皇帝压根早就属意九皇子,这些年在几位皇子间摇摆的态度，根本就是为了给九皇子争取成长空间。
还有当初顾烨被他们逼着离开京城的事情……哪里是被逼，根本就是人家故意的。
可真是把他们都给蒙骗了！
众大臣不敢去责怪记恨皇帝,只能把阴鸷的目光看向顾烨，声音含着怒气冷笑。
“顾大人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当真是比咱老祖宗还强，只是年轻人有本事有气魄固然是好事，但有些事情并非后起之秀可以参与。”
“木秀林风必摧，顾大人根基浅薄，如此所为，赌这么大，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吗？”
突然得知自己多年心血白费，这些已经投靠皇子的大臣们实在控制不住阴阳怪气了。
不过话虽不好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圣上虽然属意九皇子，可九皇子到底还是势单力薄，整个朝堂除了中间的保皇党，就只有顾烨一个人支持九皇子。
若他成功了，便是一以敌十，少不得功高盖主被忌惮；
若是他输了，下场更是粉身碎骨。
除非九皇子真的心胸广阔到不怕臣强主弱，否则绝对没好下场。
如此，顾烨选择简直得不偿失。
一群大臣们想不通，像顾烨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走一条路。
当然顾烨也不会给他们解释。
面对众人不善的目光，顾烨并没有争执，而是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故作不解笑道。
“各位大人说什么？什么狡兔什么走狗，各位大人是想吃兔肉吗？这个没问题，下官马上差人准备，各位大人要麻辣还是清炖？”
“这几年咱们岭南别的不说，养殖业发展蓬勃得很，家家户户的鸡鸭兔养得肥肥胖胖，保证大家吃得畅快。”
说罢。
就不理一群大臣生气的脸色，负手走人。
他和京城这些大臣关系本来就不好，如今这些人更是知道了他扮猪吃老虎的真面目，也没必要再虚以为蛇。
等将来大局定下，这些人识趣的就留，不识趣的直接干掉就是。
自古改革就是伴随腥风血雨的，他来自末世，对于大开杀戒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多抵触。
如今他底牌完善，又有民间威望，用不着再忍气吞声。
……
这边，顾烨和一群大臣正锋相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那边。
圣上和九皇子却是父子情深，气氛融洽。
因着时常通信，父子俩虽然几年未见，但关系并没有陌生，反而因为时间沉淀带来的滤镜效果，关系更好。
看着年纪轻轻便已经十分沉稳的儿子，圣上很是欣慰。
他这回确实没有看错人，顾爱卿果然是个好的，把小九交给顾爱卿，是他这么多年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顾家底蕴不足，但顾烨兄弟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最主要的是，顾烨还特别忠心。
这种赤诚又厉害的臣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九皇子心中也是如此认为，而且他比父皇更清楚，老师到底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又是多么淡泊名利，心中只有百姓，不在乎权势。
父子俩相互说着这几年的生活，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父子，没有争权夺利，没有阴谋算计，一切都那么温馨。
出身皇室，父子俩能有如此关系，当真是运气和难得。
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
温馨关怀过后，圣上便道，“皇儿，当初你执意离宫，父皇正值壮年还能应付朝堂，便允了你，但如今父皇年纪渐大，你那些兄弟们实在不成器，父皇想让你回京，你如何想？”
是真心之语，也是试探。
圣上到底是皇帝，作为天下之主，他可以把江山传给任何人，但绝对不允许别人主动惦记，哪怕是最心爱的儿子也不行。
九皇子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经过顾烨教导，他如今即便年纪依旧不算大，可心计城府却丝毫不比京城那些成年皇子差。
闻言。
九皇子顿时就红了眼眶，“父皇，您不老，您答应过父君要好好照顾孩儿的，孩儿都还没成亲生子，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孩儿知道父皇因为爱着父君，所以处处偏疼孩儿，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孩儿，但孩儿又怎舍得父皇为难？”
“父君去世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孩儿平安一生，孩儿也很喜欢宫外的生活，父皇，您真的不必为了孩儿如此殚精竭力……”
说着最后，声音似是哽咽到发不出声，只余满满感动和孺慕的眼神。
让圣上试探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又想起了昔日早逝的爱妃，心中对爱妃留下的儿子更加心疼几分。
不由叹道，“皇儿，你如今已经十三，再过两年就可以娶妻了，怎么还能如此天真？你的身份就注定了你不可能过上平静生活，尤其你还如此出色。”
“那个位置不管你想不想要，你总归还是要回京，拥有自保的力量才行，顾烨虽厉害，但他也不可能和满朝大臣对抗，明白吗？”
到底没有朝夕相处，皇帝对顾烨的了解还是有限。
但九皇子却知道，他的老师，是真可以一个人把满朝堂都干翻的。
而且所有人目光都在老师身上，忽略了顾五叔叔，廖叔叔，还有马曲严三位叔叔的能力……
小看老师，是父皇和京中朝臣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他也是走了大运，才会成为老师看中的人。
九皇子心中暗叹，但面上却依旧赤子之心的模样，犹豫了半晌，才继续道，语气窘迫。
“父皇，其实……其实我不想回京，除了更喜欢外面，还有我想娶钰哥儿。”
“老师是个用情至深之人，他爱师郎，心疼钰哥儿，将来给钰哥儿找夫婿，肯定也会找与他相同之人，如果我回京，怕是注定与钰哥儿无缘了。”
回京经营势力，就需要拉拢朝臣，而拉拢朝臣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人家的闺女哥儿娶回后院，不能避免三妻四妾。
没想到自己儿子竟也是个痴情种。
圣上一时有些语塞，还有复杂，“皇儿，若是父皇没记错，顾爱卿家的哥儿，今年才七岁吧？”
虽说还有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但那是大人之间的想法，他儿子主动惦记人家才几岁的小哥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当然这是圣上的想法。
九皇子很淡定，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想法有问题。
他也想像老师那样，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相守的夫郎，但这样的感情实在太少，太难遇到了。
比起将来去茫茫人海寻找，还不如现在和钰哥儿从小培养感情。
钰哥儿又乖又聪明，他很喜欢，把钰哥儿养成自己的小夫郎，想想就很美。
“父皇，钰哥儿聪明伶俐，玉雪可爱，你若见了肯定也会喜欢的。”
九皇子不好意思笑，成功把皇位的话题转移，防止多说多错。
也早点把钰哥儿是他心悦之人的消息宣传出去，以免过几年钰哥儿长开，被他那些兄弟觊觎，他父皇不知情乱赐婚。
圣上暂时还没想到这些，见最疼爱的幼子如此说，也只能点头。
“那明日出门，把顾爱卿家的哥儿也带上吧。”
顾爱卿那般聪明，生出来的孩子应当不差，若是可以，成全了皇儿的念想，早早把人定下也不错。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曾也想对爱妃说，可惜他注定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