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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满庭芳 06 (一更)

休想当纨绔[穿越] 小时也 8481 2024-04-03 14:59:17

他直愣愣地看着晏南机在他对面坐下。

然后一股压迫感铺天盖地砸下来, 车内空间本就不大,现下多了一人后瞬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对方一双长腿没处放,马车稍微抖一下两人的腿就会碰在一起。

萧洄不自在地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将双手乖乖地放在膝上, 有些拘束。

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还知道要脸啊?”萧珩嗤笑。

萧洄:“……”

说得像他不要脸一样。

晏南机一身黑衣干练, 腰间配了把长剑,像是刚办完事。

他把长剑取下平放在双腿上, 瞥了人一眼, 问萧珩:“你说他干什么?”

“当哥哥的说弟弟你也要管?”萧珩语气臭了吧唧的, “晏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

晏南机眉毛一挑,偏头看向萧洄, 很有礼貌地点了下头,认真询问:“我可以管吗?”

萧洄下意识点头:“……可以。”

晏南机目露满意,萧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心虚地掀开车帘看了眼这人上车的位置。

是汪府。

丧幡还没拆。

萧洄放下窗帘, 兀自说着:“那天说好要把大氅洗了再还你的, 可是我忘拿走了,手帕倒是洗了, 但是我又忘带了。”

他解释道:“可以缓几天再给你吗?”

“这个没关系, 手帕可以送你,不用还。”晏南机目光停在他手上, 问:“伤好点没?”

“好多了,多亏了二哥给我的药。”说到这, 萧洄想起来自己上他车的目的, 忙对萧珩道:“谢谢二哥, 药很好用, 伤口一点都不疼了!”

语气软软的, 讨好的意味十足。萧珩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理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谢我干嘛,谢你那便宜哥哥去啊。”他语气很别扭:“反正我看你也挺喜欢人家。”

还洗手帕呢,到底谁是亲哥?

“谁喜欢他了?!”萧洄立刻反驳,心虚地瞥了眼对面的人。

这可不兴乱说啊哥!

萧珩无所谓改口:“哦,那就不喜欢。”

“……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不是喜欢。”

“不能这么理解。”萧洄忍不住扶额。

萧珩这个死gay,自己都找了个男朋友了还不知道这玩笑不能随便开么。

晏南机嘴角轻轻一勾,很淡。

但还是被人捕捉到了。

萧洄无语地看过去,怎么,才一会儿就忘记了刚才谁站你这边的是吧?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

“谢谢。”

哎,挺可惜的。

少了一个能在江湖上说话的哥哥。

一道很轻的声音传来。

“举手之劳。”

马车小幅度震了一下,萧洄膝盖不轻不重地撞上个什么东西。

有点硬。

他默默退开一点。

萧珩想起来正事,便问:“结果如何?”

“都招了。”似是察觉到他的动作,晏南机微微张开腿,体贴地为他挪开位置。

长剑被他拿下,立在马车的另一边。

这样一来,萧洄的双腿便落在了他的□□。

有点尴尬。

萧洄头都快缩进衣服里了。

“……”

古代人的衣袍大多宽松,萧珩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一门心思放在案子上:“怎么说,是我说的那样?”

前段时间,工部侍郎汪长宣死于火灾,泰兴帝命令刑部和锦衣卫共查此案。刑部和锦衣卫一直不对付,刑部尚书穆同泽仗着自己在这方面权力大,把所有证据捂着不放,导致锦衣卫查案时束手束脚。

既然有人上赶着卖苦力,萧珩乐得清闲,索性放手不管了。

别人需要功绩来晋升,他萧不为可不需要。

就这么查了几天后,按照刑部写的奏折内容来看,这个案子查得还挺顺利的,因此没到三天就宣布破案。

从案发现场到人证物证、作案动机,完美符合逻辑,抓捕和审问流程堪称近几年办案的典范。

刑部上下一众因为这个案子在朝堂上被百官夸了好几天,以穆同泽为首的刑部左右侍郎见到锦衣卫的人恨不得把“嚣张”二字写在脸上,就差指着鼻孔骂人了。

北镇抚司那几天一直是低气压,好些个性情暴戾的恨不得带上兄弟们杀上门去,一呼百应,差点酿成大祸。

最后还是萧珩出手拦住了他们,道事情可能没怎么简单。

果然,两天后此案被递到大理寺复审的时候,被查出了问题。

晏南机从作案动机里拎出一个漏洞,他没告诉任何人,而是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

只是没想到这一查,几乎全部推翻了既有的记录,和刑部送过来的细节大相径庭。

“汪长宣其实不是汪长宣,他原名叫汪长林。”

三十五年前,黄河水讯,豫州受难。一位母亲带着两个儿子举家搬迁至清河投奔亲戚。谁知,在他们赶至清河前一晚,亲戚一家被仇人灭门。

这两个儿子便是汪长宣和汪长林,他们是一对双生子。

母子三人流落至郊外杏陈家村,幸得好心村民收留,在村落的后山脚下有了个落脚之地。

投奔前,汪氏曾去信一封,提及自己及两个儿子。想必此刻,那些人也看到了那封信,知道几天后会有人投奔上门。

不惜得灭满门的仇,必定是血仇。

恐怕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们母子三人,他们没如约入府,想必这群人正满清河地寻找他们。

如今仇人在暗,为了活下去,汪氏将自己的一个儿子藏了起来,对外宣称她只有“汪长宣”一子。

弟弟是汪长林,哥哥叫汪长宣。

小时候弟弟不如哥哥聪明,汪氏每次都把弟弟关在家里,久而久之就弟弟便心生怨恨。

明明是双生子,明明都是汪氏的儿子,哥哥能正常地活着,弟弟却只能被关在屋里,看着哥哥交朋友、上学,看着他娶妻生子。

就算破天荒地能出门,也要顶着哥哥的名字,模仿哥哥的一切。还被母亲耳提面命地吩咐,不许乱跑不许乱看不许乱说话。

一切对哥哥来说有污点的行径都不能做。

他生来是有名字的,可到后来,没有人记得他叫什么,也没有人能知道他叫什么。

终于,多年后,汪长宣不负所望得以金榜题名。全家人都在欢呼,村里人也送来贺礼。

汪长宣衣锦还乡那天,流水宴摆了三天三夜,从村头摆到了村尾。

所有人都在恭贺汪长宣,汪长林偷偷撬开了锁,藏在屋后静静地看着。

弑兄杀母那天,汪长林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冷静地规划好了所有,笨了一辈子的人头一回这么聪明,他成功地杀死了自己唯二的两个亲人。

连同他兄长的妻女,无一幸免。

从此,世间与他再无瓜葛。

至此,他终成了汪长宣。

陈家村后山脚下的那间茅草屋被一把火烧得干净,半月之后,工部多了一个为人精明、处事圆滑的员外郎。

“汪长林还是聪明,知道自己不如哥哥博学多识,进入翰林院肯定会被怀疑。”萧珩皱着眉道。

汪长宣比他做官早了不知道多少年,等他入仕的时候,对方早已在朝中站稳了根基。

他并不了解此人。

“他是很聪明,第一次杀人就对自己最亲的人下手。”晏南机眼神沉静:“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汪长宣的女儿没死透,不仅如此,还能蛰伏十四年,潜伏在他身旁,成了杀死他的一把刀。”

“也算不到二十多年前发生在他母兄身上的事,有一天会在他身上重现。”

“汪长宣的女儿,你我都认识。”

萧珩瞬间便有了答案,脱口而出:“碧娘!”

晏南机点头,“是她。”

“怪不得。”萧珩左手拍右手,他就说哪里怪怪的。这么一联系起来,好像就能说得通了。

“难怪能在汪府找到那枚玉佩。”

他当时觉得那枚玉佩找到得有些牵强,对方明明有很多种时间可以将玉佩带走,但偏偏没有。

一开始他有些想不通,可在联系之后的事后就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

这是一个心狠却依然善良的女子。按照汪长林对碧娘的信任,她可以有多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但是她选了最容易暴露的一种。

甚至还怕官府查不到她头上,专门把犯案地点选在自己名下的宅子,特地将玉佩落在汪府,特定引诱最是公正廉明的大理寺去搜查汪府。

甚至还想着,如果没被定罪,从诏狱出去后也要闹到大理寺。

他原先是真以为此女是心中不服,现在想来是故意想让大理寺插手。

她在期待能有人将她绳之以法。

因为她也厌恶这样的自己。

“等一下。”萧洄没忍住插嘴。

两双眼睛看过来,萧洄歪了歪脑袋,说出自己的疑惑:“你们刚才说碧娘是汪长林的侄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碧娘后来不是成了汪长林的外室……他们两个□□啊?”

萧珩:“……”

他吐槽:“这种秘辛你也打听?”

过了一秒又说:“这是重点?”

萧洄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在眼睑处留下一片阴影。

“也可以这么说。”晏南机道。

所以他们才会认为碧娘是个狠人。

对仇人狠,对自己更狠。

萧洄察觉到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迅速挑了下眉,回望过去。

对方嘴角微勾,笑意一闪而过。

“你一介白衣,听了这么久的朝廷秘辛,拿什么来保命?”

有点当初骗他糖吃的嘴脸了。

萧洄仅犹豫了一秒:“那您收受贿赂吗?”

晏南机短促地笑了声:“那要看你贿赂的对象是谁了。”

如果是大理寺卿的话一定不可以。

其他的嘛……看看贿赂的是什么再说。

萧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让你俩上我车真是有病。

他无语地把话题拉回来。

“所以汪长林死得不冤。”

“他已经死了。”晏南机食指习惯性敲在膝上,这是他思考时经常做的动作。

“方才我去汪府,是去找汪长林的女儿汪绮罗。”

汪长林冒名顶替入朝后,在京都又娶了一个富商之女,次年便育有一女名叫汪绮罗。

“五年前,碧娘曾在郊外救过一对母女,正巧就是出门上香的汪绮罗母女。”

汪绮罗母女很感激这位救命恩人,拿真心待她。碧娘从何氏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便也把其当做母亲对待。

两位姑娘很快处成了要好的姐妹,碧娘会跟她说自己在丽春楼遇到的难缠顾客,汪绮罗也跟她提起自己性情阴晴不定的父亲。

汪绮罗怜惜碧娘身世,一门心思想为她赎身。碧娘没有办法,只好将自己的复仇计划全盘托出。

汪绮罗是一个理智到可怕的人。

得知此事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冷静地帮她摘除掉计划中很明显的几处漏洞。

谁也不知道,在夜夜笙歌的莲花楼里,有两个看起来柔弱无依的女子正在一步步制定一个在这个时代看来近乎完美的杀人计划。

“汪长宣进入工部后,不但没有施展才华,反而醉心权势,成日只晓得结党营私,这让一些原本看好他的官员寒了心。”

很正常的。

一个人再能模仿,但才学和经历是模仿不出来的。

变成一个攀炎附势的小人总比被查出冒名顶替要好得多。

京都最不缺的就是七品官。

渐渐地,百官们逐渐不再给这个昔日的榜眼面子,汪长林在官场上失意,便拿自己的妻女撒气。

汪绮罗母女深受屠害十五载,然投报无门。

在最应享受父爱的年纪,汪绮罗曾在无数个日夜里等待。

等待她的父亲迷途知返。

等待她们母女能够逃离苦海。

等待有人能替她们做主。

然而她等啊等,等到的却是汪长林官越做越大,等到的是官官相护。

她没能等来正义,但等到了不惜一切也要复仇的碧娘。

所以在知道碧娘身世后,她毫不犹豫地加入这场杀人计划,为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设了一道必死局。

谋杀朝廷命官是大罪,汪绮罗不希望碧娘后半辈子被毁,所以倾尽一切助她;碧娘不想连累汪绮罗,所以打算一人揽下所有。

这是两个女人在这样世道下的惺惺相惜,是自救。

萧珩说:“还是太刚烈了些,她们完全可以报案,让官府来解决这件事。”

“哪有那么容易。”萧洄评价道:“平民百姓状告朝廷命官,还是正三品的官,谁敢接手?”

“就是接手了,谁又敢保证绝对公平?”

官官相护是常有的,指不定两个姑娘前脚刚报官,身处高位的汪长林后脚就知道这事儿了,然后赶在闹大之前毁掉所有证据,到时候空口无凭,不仅将其绳之以法,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萧珩深深看他一眼:“你倒是个明白的。”

“这件事我也有错。”晏南机道。

萧洄忙说:“我不是在说你。”

碧娘进京的时候他才多大?

两个姑娘在京都走投无门的时候晏南机还没在大理寺站稳脚跟,“青天”的名声还没传出去,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在叙述事实,没有针对任何人。”

“有良法,又须有良吏,乃能成。我们需要的就是你们这种好官,使得正义虽迟但到。”

“迟来的正义还是正义吗?不一定,但总比什么都没做要好得多。”

萧洄说这话时没多严肃,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

因为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看法,他不知道面前这两位执刀之人是如何想法,他不能拿自己超前的思维去做比较。

“不错。”晏南机深以为然,说:“谢谢你。”

世上从不缺少正义,只缺少维护正义的人。

这是一句迟到六年的谢谢。

“但为官者,须得受信于民,须得做别人做不了的事。”

晏南机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他说:“法令至行,公平无私。居之无倦,行之以忠。为官者,便要替天下人守这一份公正廉明。”

马车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萧洄有些恍惚地想,当年古井旁迷茫陷入困境的黑衣少年,如今已经成长到令人仰望的地步。

那个开着玩笑问他“为官当让如何”的人,已经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了。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就像他说的。

公堂之上,正义永存。

他把他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

官署在城东,扶摇宫先到,萧洄先一步下车。

走之前,晏南机叫住他,然后在两兄弟疑惑的眼光中从袖子里拿出块平安扣。

一黑一白的两块玉石交错扣在一起,用红缨做成的穗子连起来,底下编着一个平安结。

不知道是什么玉做的,但肯定很贵就是了。

大理寺卿是没钱,但永安王世子有钱啊。

萧洄没伸手接,晏南机便笑着说:“拿着吧,算是迟来的见面礼。”

“早就该给了,一直拖到现在。”

在这个朝代,送见面礼除了出于礼貌外,还有另一种说法——长辈对晚辈的喜爱。

不知道他是出自哪一种。

萧洄挠了挠头,下意识看向他二哥。萧珩一脸无语,“他送你礼物,看我作甚?”

好吧。

萧洄又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东看看西瞅瞅,就是没敢跟人对视。

他目光停在拿平安扣的那只手上,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穗子凌乱地缠在手指间,有种奇怪的禁忌感。

他以后的老婆一定很幸福。

萧洄这样想着,小心地伸手接过,终于抬头觑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似是在期待什么。

萧洄犹豫着开口:“……哥哥?”

果然,对方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萧洄懂了:“谢谢哥哥,哥哥对我真好,哥哥真棒!”

一键三连。

萧珩在一旁幽幽道:“你很会叫啊。”

然后晏南机就笑了。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一如当年初见。

当年抢他果脯吃、口中说着不占他便宜的少年,如今还是占他便宜了。

当然,他也唤了一声哥哥,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呢。

“喜欢就好。”晏南机看着他,说:“上次太仓促,也没好好说说话,贤弟要是有空,可以来我府上叙叙旧。”

萧洄摸着平安扣,上面还残留着对方手上的余温,听见他问下意识道:“哪个府上?”

他二哥噌地一下转过头:“你俩很熟吗?”

“长公主府。”

晏无引虽然被封为永安王,但同时他还是长公主驸马,泰兴帝要赐王府时被他拒绝了,说是就想给长公主当个上门女婿。

“我母亲想认识你。”

“长公主为什么想认识我?”

萧珩又偏头:“这跟你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晏南机平静地瞎扯淡:“她一直想给我生个弟弟。”

萧珩无语:“我说你俩听见我说话了吗?”

这是把他当干儿子了啊。

萧洄在他二哥想杀人的目光中下了车,下车之后还很乖地朝他新认的哥哥挥手。

“哥哥再见。”

晏南机忍着笑道:“再见,注意伤口。”

……

等人进了扶摇宫后,马车才重新启程。

晏南机将窗帘放下,重新舒展有些麻了的腿,对旁边灼灼的目光视而不见。

“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巴巴地送药了。”萧珩黑着脸凑近:“便宜哥哥当得挺称心哈!”

后者不着痕迹地往马车边上挪了点,语气自然。

“是挺称心的。”

萧珩皱眉:“你什么意思?”

刚才不挪位,现在挪,嫌他?

“没什么。”晏南机往门那边偏了一下,半靠着窗,拿手撑着额头,闭眼慢慢揉着。

“那是我弟,你离他远点。” 萧珩皱着眉道,“还是说……长公主真想收个义子?”

他舔了舔唇,想到自己的处境,凑过去提了个建议:“你缺个哥哥吗,觉得我怎么样?”

“反正我也没人要。”

“萧洄是个娇贵的,没有点金山银海不好养。”萧珩伸出一根手指,然后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我很好养的。”

晏南机:“……”

哪来的傻子?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有时候我是真的想说。”晏南机微笑着说:“就你这么个脑子,温重茆是怎么看上你的?”

温时,字重茆。

是个很聪明,很有谋略的男人。

萧珩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有病?”

说话就说话,扯他媳妇干什么?

“还有。”虽然对这种事非常不屑,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谁说我们长公主府没有金山银海了?”

萧珩:“……”

你娘的晏西川!

/

因着是搭顺风车来的,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萧洄到的时候扶摇宫早就开课了。

不过问题不大,他可以推脱伤势严重行动不便。

他先是去行思堂销了假,然后在那撒了通娇,柳夫子果然没怪罪他,甚至还怕他被学堂夫子惩罚主动提出送他过去。

萧洄当然是求之不得。

此刻都在上课,回学堂路上,除了能看见些洒扫的仆役外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大大的院子还怪冷清的。

不过好在春天来了,道路两旁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有些颜色,看起来倒也不是很寂寥。

学子服是月白色,再在外头罩着一件天青色的薄纱外衫,因此他腰间系着的东西便格外显眼。

柳夫子瞥见,毫不吝啬地夸赞:“你这平安扣不错,尤其是那红缨编织的平安结。”

黑和白相交。

阴无阳不生,阳无阴不长。

再配一点红色保平安。

万事皆顺意。

“是啊,我也觉得好看。”萧洄笑着道,眼睛弯了弯,像只占了便宜的狐狸。

方才他拿到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平安扣无论是从寓意还是色彩搭配上来看,都是很不错的。

一定很贵!

永安王世子出手,就知有没有!

萧洄没忍住炫耀:“这是我哥送我的。”

整个平安扣里,他最满意的地方就是这个红色的平安结了!

他发现他这个便宜哥哥真的很喜欢用红色编织的饰品,耳饰如是,平安扣也是如是。

他到现在都记得,月光下,头戴红色发带的少年,当真是人间绝色。

“不错不错,很好的眼光。”柳夫子摸了把胡子,下意识以为他口中的哥哥便是萧叙。

萧洄知道他误会了,但他不打算说。

因为他还不清楚这件事能不能说。

扶摇宫一旬一小考,每学期一大考。只有大考的时候,青云台上的榜单才会换。

两人路过此地,柳夫子牙疼似的哎了一声:“我的好后生,你看看你这个名次,像话吗!”

萧洄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墨迹要比其他人的淡些,似乎经常有人上手摸它。

“不好看吗,我觉得刚刚好啊。”萧洄道。

第一百名,不算很厉害,但也没差得连青云台都上不去。

他可是花费了好大力气控分才得如此结果的。

只在入学前花了一周时间将历届青云台前一百名的试卷看完,就能得到如此成就。

不愧是我。

萧洄是非常满意这个结果的,但对于那些萧家的忠实拥护者来说可就不是个好消息了。

这柳夫子明显就是萧家的拥护者之一。

“你以前钟竹林以文会友的时候,我也曾远远见过。”

原身七岁正式成名,九岁时同两位兄长赴钟竹林参加诗会,以最小的年龄鏖战各地文人。

不仅没输,还赢得漂亮。

故而,人们才知沈无涯所言并非为虚。

柳夫子当年也参加过那场诗会,只是以他的身份不便下场,不然当时定会好好结识一番。

“少年天资之卓绝,群雄为之侧目。我扶摇宫亦是人才辈出的地方,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路,书写一篇华丽的历史。”

美酒配英雄,青史留人才。

他始终认为萧洄是不善算数一项,而不是真的如传闻中泯然众人。

这很正常,当代学子,算数一项都薄弱。等哪日考了诗词歌赋任意一个,结果昭然若知。

朝中势力纷纭,他既希望萧洄平安聊度余生,又希望他与其父兄一样,垂名青史,名扬天下。

“是,夫子,学生尽量。”萧洄肃声道。

看起来是将话都听进去了,但实际上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不知道柳夫子心中的想法,如果知道了肯定会非常无奈:

夫子您说笑了。小子不才,只有算数一项能拿得出手。

/

有柳夫子在,学堂的岑夫子没多为难就放他进去了。萧洄这一来,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包括隔壁学堂都传来些动静。

不过一会儿就安生了,毕竟大家来这里都是为学习的,不是来凑热闹的。

科考在即,学习都快来不及了谁还管萧什么洄啊。

中午散学,学堂里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萧洄坐在位置上,在慢慢整理这三天落下的功课,主要还是没写的课业。

——两篇赋,三首七言律诗,五道算数,课文背诵,就连音律课都有作业。

头都大了。

算数还好,他闭着眼都会写。音律课也还行,他会吹箫,吹得还可以。

就是赋和诗。。。

从来没正经学过,不会真让他这个文盲现编吧??

萧洄正为这些课业发愁呢,一道身影朝他走过来,对方走得急,一个刹车停下的时候衣带都飘到了桌上,他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墨汁味。

“萧公子。”一道紧张的声音响起。

萧洄抬起眼,两秒后将脸和名字对上号:“是你啊。”

青云台第三,卓既白。

之前两人曾聊过几句,印象还不错。

萧洄看见他手里还抱着一本书,笑了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卓既白有些局促,眼神一闪一闪的,在躲避跟他对视。萧洄觉得好笑,自己是什么会吃人的妖魔鬼怪不成,咋这么怕他呢。

“卓兄?”

卓既白肩膀小幅度颤了下,好半晌才摸着鼻子小声道:“夫子前两天留了课业。”

这事啊。

萧洄嗐了声,把桌上那一堆东西推过去给他看:“你是说这些吗?”

萧洄的同桌,姓刘。

别看这位刘兄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却是个好心人,还知道给他留一份作业。

萧洄一来就收到了他亲切的慰问。

“嗯,刘兄给你留的吧。”

萧洄点头。

他发觉扶摇宫的人热情得可怕。

梁沈二人如此,刘兄如此,还有他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亦如此。

卓既白说:“我没别的意思,但萧公子不是缺课三天吗,我就想着——”

“萧洄。”

卓既白:“嗯?”

萧洄说:“叫我萧洄就可以了。”

“哦哦。”卓既白说:“我是想着带你温习一下功课来着,你本就是新入学的还不习惯夫子们的讲课速度。前头又三天没来,趁着刚开学不久,还能补回来。”

说白了,就是补课。

萧洄眼前一亮。

真是来了瞌睡递枕头,正愁这些功课怎么办呢,有卓既白的帮忙,应该能做完这些吧?

应该吧?

萧洄将东西收好,眼睛亮亮的:“好,那就先谢过卓兄了。”

卓既白摆摆手,腼腆道:“不用不用,这是应该的。”

说完,他把手中一直抱着的书往前一递。

“这是我的一些笔记,之前也给过你一本的,我手中的这本是第二版。”

先前那个萧洄回家就找人收起来了,现在还没翻过呢。

他伸手接过。

“谢谢啊。”

“真的不用谢啦。”

萧洄摇头,坚持道:“要谢的,你都不知道帮了我多大的忙。”

反正光凭他自己,是断然不可能写出来什么像样的东西。

萧洄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卓既白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就是写九章算术的心得罢了,没什么好谢的。”

笑容凝固。

“你说这是什么?”

“九章算术,还要我自己总结的一些方法,可方便了。”卓既白道:“我知你诗词歌赋一道向来是不错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算术一方面下功夫了。”

萧洄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垮着一张脸,心说我可太需要了,你可别瞎知道啊!

卓既白以为他是不放心,忙道:“但是!我算术一向还可以的,一定能帮到你的!”

毕竟,这次算数大考考了个第三呢。

……

第二天散了学,萧洄单手拎着书袋从学堂出来。

路过的学子看见他,跟后世人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似的,对着他的方向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

他真的想说,再看收费了。

“沈兄!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呀。”

是梁笑晓的声音,萧洄循声望过去,见沈今暃疾步穿梭于人群之中,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罕见的带着一丝焦急。

梁笑晓在离他十步远左右的距离,十分艰难地追着他。

“呀,萧公子!”梁笑晓远远看见他,向他招了招手。

萧洄正想点头回应他,就听对方来了句:“咦,你今天怎么不拎空书袋回家啦?家里的书看完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所有人都看过来。

萧洄:“……”

不会说话就闭嘴。

眼见着沈今暃离得越来越远,快要脱离视线范围,梁笑晓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萧公子笛公子了,忙匆匆摆手,跟着离去。

旁边的人同时也在议论。

“这沈今暃神色如此焦急所谓何事?难不成是沈家出事了?”

“没听说啊,沈家那么大的家族,非是谋逆,不会轻易出事的。”

“那他为何这般急切,这还是我知晓他以来,头一次看他露出除开平静和假笑以外的表情。”

“不知道,梁笑晓同他交好,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你问问他去。”

“……我能问他还用得着问你……话说,刚才梁笑晓那句话啥意思?”

“不小心”偷听的萧洄:“……”

不是,我吃个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

眼见着那几位八卦的学子把目光又重新回到他身上,萧洄立马挺胸抬头,“高傲”地离开了。

不惜得听这些八卦。

谁知,刚从一个舆论中心离开另一个八卦不请自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挡在他前面的男子,眉毛跳了跳:“这位兄台,我想,我们并不熟吧?”

乔凌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不记得我啦?”

萧洄平静点头:“记得。”

乔凌卿是他来扶摇宫头一个认识的人。

是他那位传说中的“死对头”宋钟云的好兄弟,还是扶摇宫宫主的儿子。

记得就好。

没等他松口气,就听对方又道:“才怪。”

“你谁啊。”

“我们认识吗。”

“……”

乔凌卿深呼吸一口气,鼻子通红,萧洄怀疑他下一秒就要上来摇晃他,并且呐喊:大郎!你醒醒啊!是我啊!

于是他警觉地后退一步。

乔凌卿:“……”

他很可怕吗?

“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乔凌卿正想发功,闻言一愣:“你骗我的?你还记得我?”

萧洄为他的智商堪忧:“嗯,骗你的。”

“所以你可以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乔凌卿被他说得委屈巴巴的,嘀咕道凶什么凶嘛。

萧洄:“?”

他凶?

好在对方终于是没在磨蹭,说出了来意。

“你不想知道沈今暃今天为什么这么着急吗?”

空气安静了两秒。

萧洄:“……就这啊?”

以为啥大事呢,他摆摆手:“不想知道。”

乔凌卿追问:“真不想知道?”

萧洄脚步加快:“不想。”

乔凌卿紧追不舍:“为什么?”

萧洄有点不耐烦了:“想知道我自己会问。”

而不是通过旁人之口。

乔凌卿似是非要他知道不可,追着他不放。

“你真的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萧洄皱着眉停下,转身警告道:“不要随便在背后议论别人,我不喜欢。”

乔凌卿沉默了一下,说,“可是今夜之后,全京都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什么?”

“沈今暃的未婚妻汪绮罗,被抓进刑部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支持正版,点进来的宝快来接受我的亲亲 >3<.

以及,今天特意将1.8w奉上,弥补v前短小的遗憾!!(不要肾了),这章看完还有一章,记得刷新,再次感谢大家呀,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哟,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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